季半夏摸黑提灯回来时,看见陆雩竟坐在自己房间门口,吓了一跳。
“你怎在这里?”
“我在等你。”陆雩抬头看“她”, 漆黑鹿眼像蒙着一层雨雾, 带着几分可怜巴巴。
“娘子,你去哪儿了?”
季半夏是真受不了他唤自己娘子, 心尖一颤,声音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睡不着, 我去外头随便转转。这不, 给你打包了宵夜回来。”他提着手中从客栈打包回来用荷叶扎麻绳包裹的卤牛肉和白斩鸡。
这些虽没有暗卫做的好吃,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娘子, 你真好, 深更半夜了还惦记着我。”陆雩感动不已。
“毕竟你马上就要考试了, 要多补补身体。”季半夏轻咳一声,推开门道:“天气要热了, 外边有蚊虫, 先进来说话吧。”
“好哦。”陆雩掩上门, 一进屋便从后面抱住她, 双手环绕住她的腰,心中感叹媳妇的腰可真细乎。女孩子都是这么香香软软的吗?
季半夏身体霎时一僵,手中的荷叶包裹也“砰”地应然倒地。
“怎么掉了?”陆雩弯腰捡起, 动作却无意间碰到他的大腿。
季半夏顿时感觉有一阵酥麻顺着被他碰到的地方涌上来,差点踉跄一下, 没站稳。
陆雩赶紧扶住她, 道:“你喝酒了?要不先躺到床上去吧。”
“喝了一点。”她轻轻道,声音有些沙哑。
陆雩将头靠近她的脖颈间,嗅了嗅, 皱眉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大半夜喝什么酒?喝醉了,不怕外面有变态啊?”
季半夏没说话,就这样双目亮晶晶的看着他。
陆雩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孩,是曾一拳打飞过坏人的存在。她的武力值,可比他高多了。
他又放软了语气,道:“你在家喝不能喝吗?在家里我还能陪你一起。”
季半夏:“你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不想打扰你。”
“你这哪儿能算打扰。”陆雩笑了起来,道:“是给我考前放松。”
季半夏蹙眉看着他,“你的考前放松是喝酒?”
“不,是你呀。”陆雩凑近,仗着她醉了,低头吻她的唇。
他想,她的嘴唇可真软,还带着一股葡萄味的酒香,特别诱惑人,怎么亲都亲不厌。
这世上怎会有他如此喜欢的姑娘?光瞧着她,就觉得她好可爱。总想亲亲她,每天亲八百遍都不够。
季半夏酒量很好。
一壶小店的浊酒而已,此刻他却感觉自己有些醉了,双目迷瞪,像笼罩着一层迷雾,看着陆雩,有种灯下看美人的朦胧感。
“那你只许亲……可不许干别的。”他哑声道。
“你以为我会对你干什么?”陆雩坏笑了一下。
季半夏说不出话。
光是在脑海里想象,他的脸就泛起了一层异样的薄红。
前世一直憋着,差点憋出病来。其实他内心深处也幻想、期待过真正和爱人度过热潮期会是什么样。
他听过那些哥儿们的叫声,时而高昂时而难耐愉悦的喘息,令人脸红心跳。
前世季半夏后来当皇帝微服私访时认识了一个哥儿,就说找对象一定不能找太猛的,仗着年轻每天都要好几回,又疼又累。哥儿那地方比不上女子,是不能用太多次的。
季半夏望着陆雩,他一看就不猛,苍白的脸色瞧着似乎还有几分虚。
未来的皇帝在心里盘算着,找他做……
应该……不疼。四舍五入,估计会挺舒服的吧。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酷暑时节。
陆雩奔赴省会完成最后一道院试。
本来陆月怡还想跟过来送考,被他婉拒了。
有季半夏和青义青耳陪伴,阵仗就够大了。
此次翰墨书院与他一起赴考的只有四名考生,分别是谢飞文、方蔡明、孙倡、荣明哲。
其余考生,自觉水平不够,打算再磨炼几年。毕竟院试难度也并不轻松,每年落榜考生如过江之鲫。
考院出来对面有一条河,周围如今已经围上了木栅栏,就是因为每年没考上跳河的考生太多。
考院附近客栈,寅时。
陆雩一大早起床,喝了些清粥配肉饼,又检查了考篮里的文墨食物等,确认无误后便在季半夏、青义青耳的陪同下往考院走。
路上有不少吆喝叫卖可在考院中吃食的小铺,偶有考生驻足,不过他们并未多做停留。
陆雩带进去的食物都是青义青耳亲手做的,方便储存,确保新鲜和安全,他吃了不会有问题。
要是在外面买,谁知道会不会吃坏肚子。
“好好考试。”季半夏在外面朝他挥了挥手。
“好的娘子。”陆雩莞尔,旋即便头也不回地走进考院大门内。
季半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送考。
也许离他离开这里,时期已不远。
陆雩并不知道老婆就要跑了。
很快考场内就响起了锣鼓声,衙役举着写有题目的木牌四处巡走。
这已经是考院今日进行的第三场考试了。
前两场为岁试,是甄别秀才的考试,最后今天这一场才是从童生中考取秀才。
院试分为正式、复试两场。考四书文一篇,五言六韵试诗帖一首,时策一篇,墨义一道。
前面的四书陆雩自然信手拈来,很快就洋洋洒洒填写完毕。
至于写诗,乃是他的弱项。不过今日诗帖题目为“夏”,算得上是简单,他略一思索脑海里就有了灵感。
时策指的是论文,分为经策和时务策,也就是学术论文和时局评论。这一道有难度,非常考验考生的水平和对时政的了解。不少考生往年就是败在了这一道。
而今年的题目也非常变态。
“浮费弥广”。
一般考生看到这个题目都懵了。“浮费弥广”,是何意思?
其实就是朝廷的各种财政支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广,这该怎么办?
皇帝要的是实质性的解决办法,寻求开源之法。
这道题目既已出现在院试中,陆雩就明白,自己所料女皇当政后财政紧张是真的。
而这个回答,也很简单。
开源节流,前者多赚钱,后者少花钱。
大部分考生提笔写答案,都会从这两方面下手。
少花钱,便是建议皇帝节约,为民考虑,削减宫中开支,不要大兴土木。
不过陆雩没这么写。在他看来,就算再节约又能省去几个钱?
与其动女皇的钱袋子,还不如充盈国库。
自古以来,国家财政收入税收就是大头。
赚钱,可以出台政策增加收税。但这个也有很多弊端,比如会增加底层农民压力。
就算出律收刮富商地主,实际操作下来,最终压力也会被转嫁到佃户上。
陆雩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另辟蹊跷,写了前世现代的个人所得税制度。
比如得税起征点,阶梯型征税,甚至都年尾收入在一定范围内的农民可退税,都一一点到。
这种政策会让越富的人交越多的税,越穷越少交,更穷的就可以不用交,免税。
实现初步公平,缓解社会贫富差距。
当然这个政策要是真的颁布,陆雩绝对会得罪人,与整个中上层阶级为敌。
不过只是一场考试而已,他没想那么多。
除此之外,还有商税,盐税等等……税收里的门道可多了。
陆雩前世在国外时上过相关的课,略懂一些。要真让他一一写下来,十几张纸都写不下。
但税收这部分,陆雩只简单在前面提了一下,便抬笔继续写他的《国富论》。
丝绸之路,如何走出国门,从别国榨取价值,用掌控等值钱币这个方法,来让全世界的国家人民都为他们大周王朝买单。
这才是王炸绝招!
如果这一招能实施,绝对是对大周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起码几百年内,大周经济会飞速发展,成为全世界中心,国库再不用担心无钱可花的问题。
当然,附近隔壁其他国家就要苦一些了。
但这一招有一个前车之鉴,就是大周在军事方面必须是最强之国。
否则,引起众愤,会分分钟翻车。
陆雩又写道,国家同时要发展军政实力。
这方面涉及到他的专业知识,他写得很上头,洋洋洒洒,笔就没停过。
再把后面的墨义写完,考试就差不多完成了。
陆雩将草稿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修缮几句语措和错别字,随后一笔一划端正地撰抄在答卷纸上。
今年酷夏格外炎热。
负责监考的刘学政长官有冰块乘凉,可就苦了考生们。
在密不透风的考院里待了三天,光是汗就生生滴了十几斤,感觉自己要被蒸发成烤炉里的乳猪干。
不过陆雩体寒身虚,畏冷不畏热,倒比别人好受些。
他早就把题目答完了,无聊时,把卷子来来回回检查了七八遍来打发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交卷,陆雩第一个举手,拽了下铃铛,请叫衙役来收卷。
第一个最早交卷往往的都会引起注意。
周围考生纷纷向他投来目光,刘学政也多看了陆雩两眼。
交完卷,陆雩就步行到大门口,拿竹筒杯给自己接了一杯免费提供给考生的凉茶,等待考试结束。
待学政统一宣布结束,龙门大开,陆雩这才随人流一起走了出去。
门口人头攒动,车水马龙,拥挤不通。
陆雩被挤得一踉跄,差点摔倒。
不过他长得高,正四处寻望季半夏和青义等人身影时,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忽然从旁攥住他的手。
熟悉地滑入他五指之间,十指相扣。
陆雩回头一看,发现是她,顿感安心。
季半夏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住大半汹涌人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先去附近酒楼吃点东西罢,为你接风洗尘。”
第45章
这个点, 考院附近的酒楼皆人声鼎沸。
陆雩开的那家海上捞火锅,更是生意爆满,外面排起了长队, 根本没有位置。
不过陆雩是老板, 只要他想吃,自然会有空位。
季半夏问他要不要去吃古董羹, 陆雩摇头道:“不必,这天太热了, 我想吃点清淡的。”
季半夏就带他去了一家寻常小馆, 点了一盏粥和几样茶点。
陆雩在考院里吃得不三不四的,早就饿坏了, 抱着粥碗就喝了个干净。
季半夏看得心疼, 轻声道:“你慢点吃, 小心噎着。”
“嗯……唔。”陆雩又咽下一个桂花糕点,才想起形象, 动作放慢开始细嚼慢咽。
不多时, 放考全部结束, 就连这间小馆也断断续续涌入不少考生及其家人好友。
考试刚过, 他们边吃茶喝酒,言辞间都在讨论院试,也有互相对题的。
有人知道自己题差错意, 顿时哀叹四起。
季半夏问陆雩要不要找人对题,陆雩摇头, “考都考过了, 不差这一会,只等通知吧。”
季半夏便没再多说。
不管结果如何。
他知道他一定能考上秀才。
有以前认识的旧友来找陆雩对题的,陆雩也一律礼貌拒绝。
等回到家, 因不急着备考,两人接下来的时日,轻松了一些。
大概因为知道自己即将要走,季半夏也没拒绝他的一些要求……
但对亲密行为,季半夏一直保持距离和尺度。
所以陆雩一直都没发现他的男性特征,依旧误以为他是女性。
季半夏对此也很纠结。
他一方面想让陆雩发现,一方面又不愿。
也许陆雩一旦知道他是同性,这段关系或许就要划上句点。
季半夏无法接受。
这对小情侣间隐蔽流动的情愫,大概只有青义和青耳最清楚。
他们大夏王朝最尊贵的男人,就这样坠入了爱河,还是与另一个男人……
-
等待院试考试结果出来时,梁掌柜又不死心,找上门来催陆雩写文。
梁掌柜敲门,青义过来汇报有人找他,陆雩顿时很紧张。
幸好这会季半夏有事出门了不在家。他急匆匆地踏步出门,警惕地张望四周,旋即把梁掌柜拉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巷子道:“你怎么找上门了!万一被我未婚妻看到我该如何自处?”
梁掌柜倒没想这么多,闻言有些尴尬道:“实在抱歉,陆弟,我这也是没法子……”
他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架势,急切说他这本《断骨嗜情》实在写的太好,日前连远在京市的长乐公主都已在用权势暗暗催稿。
“您应当也知道公主是何身份地位的人。她想要什么,咱们平民老百姓根本无法抗衡!先不说您尚且还未取得功名在身,就算之后取得了,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万一那长乐公主遣人把您绑去京市专门写作,您该怎么办?”
陆雩迟疑了一下,“这不可能吧。”
“如何不可能!”梁掌柜一跺脚,干脆把后果说得更严重些,“到时候说不定您都无法去参加科举了,要是被那个公主县主看上,请示圣上让你当驸马……”
他陆雩俊美的样貌,愈发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性。
“那必不可能。”陆雩道,“我已有未婚妻。她从小与我相濡以沫长大,我们约好待我他日高中,便回来完婚。”
梁掌柜道:“如若圣上真要为你指婚,又岂是你能拒绝的?”
陆雩便沉默了。
在这个封建王朝,确实是皇帝为尊。
帝心难测,他也不能百分百笃定排除梁掌柜所说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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