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搁这儿点谁呢?
翌日,天色还没亮,众人基本就都醒了,是冻醒的,也是饿醒的。
好在城门很快就开了。
此地名为镇山县,因背靠群山而得名。
由镇山县开始,往南就是望不到头的山脉,绵延千里,不见平原。
又因山地陡峭,交通不便,往来客商罕见,所以越往南,所经之地多是穷乡僻壤,百姓生活艰难。
城门一开,守城门的两个士兵就看到了流放队伍,在看到队伍中还有八九个妙龄女子时,他们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热络地迎了上去。
第21章
于鲁朝众人一挥手,示意队伍稍候,便独自上前:“劳烦两位同仁验查。”
把押送犯人的公文递过去后,他的心便悄悄提了起来。
要知道犯人原本只有二十个,现在却多了六人,十娘和那五名少女都没有身份文牒,若是严查起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还不一定能蒙混过去。
出乎预料的是,年长的士兵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公文,见有刑部的大印,没有细看就合上了。
“咱们镇山县的驿馆可是许久没来人了,快快请进,我给大人引路。”年长的士兵把公文递回去,笑吟吟地在前面带路。
于鲁心下微松,从容点点头,又一挥手,带领众人进城。
官兵带他们去的是镇山县的官家驿馆,看起来还算干净,就是地方有点小。
于鲁单独一间,官差们两人一间,然后就剩下两间房了。
驿馆的小吏显然知道流放犯人的招待方法,直接男人一个屋,女人一个屋,挤得满满当当,多数人都要打地铺。
于鲁默认了他的安排,没有说什么。
他若委屈官差们挤一挤,只为让犯人们住舒服,那就太不合常理了。
就连饭也是两样,官差们有酒有肉,犯人们则只有粗粮饼子和白开水。
驿馆大堂里,众人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见到吃的就都顾不得说话了,几乎都在狼吞虎咽。
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云池啃了个馒头就扯了一把叶雪尽的衣袖,语气恶劣道:“我肚子不舒服,你进屋给我揉揉。”
叶雪尽垂眸起身,老实地跟了上去。
众人大多都见怪不怪,也有人神色有异,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毕竟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经过叶雪尽那一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再去多管闲事。
这边,云池进屋后就关上门,还拉着叶雪尽往里边走了走:“昨夜出了点事儿……目前看来,于大人和那个十娘是友非敌,你怎么看。”她把昨夜河边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及时跟叶雪尽消息互通。
叶雪尽思考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于鲁出自刑部,刑部尚书和几位侍郎都是股肱之臣,也是一心为民谋福祉的人。”
言下之意,于鲁应该是受命于刑部的那几位大人。
“十娘此人,我隐约见过一面,应是铅华府上的人。”顿了顿,她又解释,“铅华便是你曾问过的那位相府千金,姓陶,与我是闺中密友。”
云池一听十娘是女主安排的人,放下了一半的心,为什么是一半呢。
因为十娘虽然可信,但应该无法护叶雪尽周全,毕竟原文中,叶雪尽并没有活到平反那一天。
她想了想,低声道:“如今,我们暂时只能信任十娘,其他人还需多加防备,包括于大人。”
既然叶雪尽印象中在女主那里见过十娘,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而于鲁,还不能轻易相信。
叶雪尽点头:“好。”
“刚才我看那水不太干净,你也没喝,渴了吧。”云池说着拿出一瓶矿泉水,正要递过去的时候,动作一顿:“你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什么?”
既然金手指可以提前许愿,从而能大概率获得想要的奖励,她自然要好好利用每一次的机会。
叶雪尽看着她,轻声道:“银子。”
“银子?”
“不错,我们虽然不能擅自离开,但十娘能,队伍应该会在城中逗留一日,她方便帮我们买东西。”叶雪尽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池,似有深意。
云池听懂了,她虽然能依靠金手指来获得物资,可很多东西根本不能过明路。
心里默念几声需要银子之后,她才把水递给了叶雪尽:“你…多喝点。”
叶雪尽若有所思,但也只喝下了半瓶。
【送出矿泉水半瓶,请选择奖励:碎银子五两或碎银子五两】
云池:“…”金手指一如既往地执着于形式,主打一个有选项,但没差别。
还有这水,越送越不值钱,之前还银锭十两呢,现在连碎银子五两都出来了。
“如今我只攒下二十五两,就都给十娘吧,让她见机行事。”
云池把一路上获得的银子都拿了出来,递给叶雪尽。
叶雪尽浅浅摇头:“还是你给她为妥,盯着我的人要多一些。”
云池一想也是,便又把银子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大家都吃完回房了。
如叶雪尽所料,十娘一进屋就朝几名少女说道:“你们随我在城中看看,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少女们很是听她的吩咐,闻言就一起站到了她身边。
十娘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云池,刻意扬声道:“相逢既是有缘,你们几位若是有需要帮忙捎带东西的,就单独找我说,我去门外等着。”
话落,她便出了屋,还让少女们去驿馆大门那里等着。
云池一看这情况,明白了,十娘这是怕她们没银子,想掩人耳目。
房间里,云池递给叶雪尽一个眼神,头一个出了门。
后面,周祁月看向周老夫人:“娘,我去找大哥和爹爹问问吧。”
托人带东西,自然是需要拿财物出来的。
抄家突然,官兵也不留情面,连耳环和发钗都给拽走了,她现在是身无分文。
周老夫人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精致小巧的金锁:“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了,都在我这儿,拿这个去换些吃的,买个水囊吧。”
这个金锁原是准备给小孙女做生辰礼的,金楼刚送来,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抄家的官兵就到了。
周祁月惊喜道:“娘,你这是怎么藏起来的。”
抄家那天,官兵不是都搜身了吗。
周老夫人不轻不重地扫了眼叶雪尽,也没有避讳,直言道:“含嘴里了。”
周祁月恍然,她就说娘那天也太冷静了,都不说话。
“大哥的那张银票…”大哥前天可是用银票找官差买过一次金疮药的。
周老夫人难得笑笑:“你大哥也是个机灵的,藏脚下了。”
周祁月眼睛亮了亮:“那爹呢,都藏了什么?”想到家人还有一些财物傍身,她不由点开心了些。
周老夫人笑意淡了淡:“你爹是个缺心眼的,整天念叨文人清贵,祸到临头就只剩下个‘清’字了,连个铜子儿都没留住,关键时刻还不如孩子,盈儿身上还藏了块玉佩呢。”
现如今,他们周家所有的家底,就只剩下小孙女的贴身玉佩和这块金锁了。
周祁月没话了,好吧,她也是个不如孩子的,还缺心眼。
第22章
周祁月一出门,屋里就只剩下周老夫人和孙女小盈儿,以及叶雪尽。
周老夫人看了眼叶雪尽,又看了眼紧闭的门,又看了眼叶雪尽。
叶雪尽见状,淡淡移开视线,走去了窗前。
正因为她这一避让的动作,周老夫人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牵着小盈儿就往地上跪了下去:“老身拜见和安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话一出,房中静了静。
“老夫人快快请起,这里没什么长公主,我也是戴罪之身,怎能担此大礼。”叶雪尽错愕了一瞬,忙转身上前,想把人扶起来。
奈何周老夫人不肯起,跪着道:“殿下担得起,我家老头子说过,殿下绝不会有谋反之心,这罪是欲加之罪啊,殿下委屈了。”
叶雪尽心下一叹:“老夫人不必如此,若说委屈,您又何尝不是呢。”
周老夫人眼里顿时泛起了泪花,是啊,他们周家又哪来的罪呢。
御史闻风奏事,直言进谏本是职责所在,什么时候也成了罪呢。
见她面露悲痛,叶雪尽稍稍用力,扶着她起来,又主动抱起小盈儿,把孩子放到床边坐下。
“老夫人切莫伤怀,您要好好保重身体,才能等到云开月明那日。”
温和的语调,清淡的嗓音,不紧不慢地道来,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周老夫人擦了擦眼角,殷殷切切道:“殿下说的是,殿下也要保重身体啊。”
叶雪尽见她冷静下来,才提醒道:“老夫人在外面还是莫要与我来往为妥,为了你们周家,也为了孩子。”
她不想再有人被自己连累了。
“殿下…哎,老身听殿下的。”周老夫人才刚忍下泪意,便又哽住了。
她也知道龙椅上那位若不肯收手,周家亲近长公主的消息一旦被有心人传回去,他们这一大家子恐怕会更惨。
所以,她才趁无人之时,行此一礼。
有了这一番对话,周老夫人心情放松了些,话也就多了。
“殿下实在是受委屈了,流放本就要人命,偏又摊上那么个驸马……”
叶雪尽安静听着,不时点点头,并没有多言。
她的驸马很好,是她连累了驸马……
外面,云池出门后就看到了刚好来这边的于鲁。
于鲁把六个官差都安排出去买东西了,自己留下坐镇后方。
见云池和十娘站在一起,他递给两人一个眼神,随意道:“十娘也带着她们出去看看吧,女眷们若缺什么,自行购置便是。”
这个她们,也把云池包括在内了。
十娘又等了等,待周祁月拿着金锁出来,一行人这才离开驿馆。
周祁月忍不住嘟囔一声:“那个人怎么能跟着去。”她也想跟着去呢。
于鲁全当没听见,大步走了。
另一边,离开驿馆之后,云池就发现那五名少女有点不对劲。
她们好似很紧张,尤其在有男人看过来的时候,五个人总会依赖般看向十娘。
依赖中似是还有些敬畏,不太敢凑近的样子,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
云池心中大为不解,不由问道:“她们都是你的人?”少女们看着和十娘不像一路人啊,而且还走掉了一部分。
“可以这么说。”
“怎么说?”
十娘言简意赅道:“我受人所托,半路来接应长公主,途经那个村子时遇到了一群恶匪……”
村子看似寻常,里面却只有壮年男人,见她孤身一人,连戏都懒得演,直接就动手了。
结果自然是她武艺高强,轻松打赢了那些人。
拷问一番,她才知道这个村子只是障眼法。
那些扮作村民的山匪只要见过路人中有妙龄女子,且看着不似达官显贵,便会将人劫下,男人和老弱全都杀掉,只留下女子,高价卖给山里人。
待到十娘找到那些被关押在地窖里的女子,看到少女们的惨状后,一怒之下就把山匪杀了个光。
所以那个村子里才只有她们,所以少女们才对她既敬且怕,毕竟是亲眼看着她杀光了那群山匪。
云池听完,一时回不过神来。
十娘瞄了她一眼,语气随意:“是不是觉得我杀人如麻,是个比山匪还恶的人。”
云迟回过神来,坚定地摇头:“当然不是,那些人死有余辜,你这是大善。”
十娘却眼神暗了暗,没再说什么。
实际上,地牢里关了二十多名少女,可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个。
她们明明都得救了,明明都重获自由了……
十娘心头沉了沉,目光温和地看了眼身后的少女:“走近些,以后都有我。”
“哎。”五名少女乖巧地跟上。
她们之所以没有离开,甘愿就这么跋山涉水地跟着十娘去南疆,是因为她们不仅没了身份文牒,还都失去了所有家人。
她们无依无靠,又到了这种境地,也曾存过死志,是十娘告诉她们要活下去。
“你们要好好活下去,还要活得耀眼,你们的家人才能瞑目,我既然管了这事,就不会抛下你们,以后都有我。”
她们听心里去了,她们要好好活着,活得耀眼。
她们也记住了,任何时候,都有十娘。
云迟也在沉默,过了一会儿,她主动搭话道:“你们看起来比我小,但我猜,你们肯定都比我有本事,不怕你们笑话,我打记事起就是个乞丐,活到现在除了乞讨,就不会干别的事儿,不过我相信只要不放弃希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少女们见她言语和善,十娘也微微笑着,终于也回应了几句,与云池互换了姓名。
阳光映在她们的脸上,明亮又温暖,闪耀着不知名的光彩。
临近正午,一行人刚回到驿馆,于鲁就把十娘叫走了
云池朝少女们笑了笑,丝毫不见外道:“十梅、十兰,你们俩把东西规整一下,十竹、十菊、十松,你们仨跟我一起铺床,快来。”
她语气轻柔,笑意温和。
少女们对视一眼,轻声应了。
叶雪尽留意到云池的反常,没有问什么,便也含笑看向少女们,跟她们有说有笑地忙碌起来。
周老夫人打量了她们几眼,推了一把女儿:“还不去搭把手。”
周祁月“嗯”了一声,凑到了叶雪尽身边,伸手帮忙收拾,
气氛逐渐和煦,少女们紧绷的神情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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