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尽也是摇头:“她们很难成功。”
周川有五万精锐,纵使不设防,她们也很难成功的。
毕竟曹州卫只有五千人,而亲卫队才百人。
五千一百人,如何都难与五万人匹敌的。
云池不懂,只握住叶雪尽的手,塞过去两块压缩饼干,又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高清夜视望远镜。
“一起去看看?”
叶雪尽看着她神色如常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驸马不好奇本宫想做什么吗?”
总不能是到了现在,还对她的事情毫无好奇心吧。
云池温声笑笑:“好奇,你想说我就听着,不说也无妨。”
她不需要懂太多,因为她能做的也不多,只管尽好自己的这份力便好。
叶雪尽欲言又止,最终抿唇接过望远镜,“驸马看了便知。”
一看便知,这五万中州军该何去何从。
夜色深沉,大雨过后的南疆,空气里充斥着类似于泥土的味道,新鲜又潮湿。
城楼上,云池与叶雪尽举着望远镜,目光随着曹州卫放远。
寒风阵阵,五千曹州卫行走在大路两旁的树林里,他们动静不大,速度却不慢。
五里多路,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并不远。
哪怕后面放慢了速度,放轻了脚步,又多绕行一段路,也不远。
黑夜中,曹州卫悄悄摸到敌军后方,看着巡逻的士兵在营外来回两遍。
第三遍的时候,最接近他们的位置那一刻,温宜高高一举手。
曹州卫立时放箭,分工明确,每两人负责一名巡逻的士兵,一箭封喉,再补一箭到心口,力求一击毙命,不给敌人发出声音的机会。
温宜再一举手,曹州卫精锐便鱼贯而出,直奔敌军粮草。
火光起来的那一刻,中州卫大营里立时响起示警的铜锣声,迎敌的战鼓也紧跟着敲响。
温宜谨遵叶雪尽吩咐,得手便退,绝不恋战。
“出了何事?”周川本想借着大雨来个奇兵夜袭,没想到天还没黑,雨就停了。
他料定曹州那边不敢贸然宣战,便早早歇下了。
没想到,曹州竟然敢反过来夜袭他!
周川听到声响,只是穿个衣服的功夫,出来就听副将说,粮草着火了,而敌人不知所踪。
听听,人言否?
这是中州卫的精锐!
他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的散兵游勇呢。
就在这时,隐隐有破空声传来,周川猛地侧身,凭直觉躲了躲,身后登时传来一声惨叫。
方才还在跟他说话的副将,已然倒地,喉间插着一支箭,死不瞑目。
周川眉目一瞪,拔剑退后几步:“全军戒备!”
很快,去探查的斥候快步折返:“禀将军,没有发现任何敌情。”
周川望着远处的树林,望着利箭飞来的方向,不仅不觉得轻松,反而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又是不知敌人踪迹!
竟然……这些人竟然敢愚弄他。
简直岂有此理!
另一边,于鲁不解地问道:“军师,我们为何不再放几箭?”
虽然第一箭被躲过了,但若是多来几次呢,万一有机会呢。
产生这种念头的不只是于鲁,亲卫队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有这种想法。
陶铅华缓缓摇头,并没有解释什么,“回吧。”
不会成功的,那一箭已是难得,贪多嚼不烂,不然他们这些人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殿下想要的结果,想必也达到了。
城楼上,云池放下望远镜,若有所思道:“你今夜只打算激怒周川吗?”
叶雪尽点头:“古往今来,以少胜多都不是容易做到的事。”
所以,她要先攻心!
一个冷静的主帅是很难对付的,但若是一个被激怒的主帅就好应付了。
云池还是有些不懂,费这么大功夫,就只是为了刺激一下敌方主帅吗。
而且,那个周川既然能担任主帅,就算被激怒了,也不会轻易情绪失控吧。
似是看懂了她的疑惑,叶雪尽眸光凛凛,语气也低,“若是不止一次呢。”
若是两次、三次呢,若是一再戏弄,一再激怒呢。
周川或许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的镇国公,会容许自己被一再戏弄吗。
父皇曾说,镇国公周川虽有真本事,但也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这并不稀奇,世人对女子苛刻,对男子却多有宽容。
但凡有点长处的男子,都是自视甚高的。
云池愈发不明白了:“和安?”
她不懂叶雪尽到底想筹划什么,但至少不是为了取周川一个人的性命,有十竹和狙击弩在,只算计一个人的性命,并不算难事。
那么是什么呢?
是什么让叶雪尽眼底沉如幽潭,仿佛晕开了墨团,幽沉的让人心惊。
这样的叶雪尽,让她担心。
叶雪尽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耳边听到城门开启的声音,知道曹州卫和亲卫队都安然回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却遮不住眼底的阴霾。
“驸马,本宫若不曾到南疆,若不知大韶的女子这般艰难,兴许就不会做什么。”
可她知道了,她亲眼见到了。
她不仅要做些什么,还要多做一些,哪怕成为千古罪人。
云池看着抬头望天的她,莫名心疼。
“和安,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在。”
叶雪尽闻言,定定地看向云池:“驸马,本宫若是万劫不复,你也在吗?”
她的神明若见她满身浴血,也不会动摇吗。
云池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一瞬不瞬与她对视:“我会在的。”
不管叶雪尽想做什么,她都支持。
她相信叶雪尽,相信她的和安。
第133章
两人执手相望,风声吹来,天上又落起了雨滴。
这场雨并不大,却很长,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
待到天亮时,中州军终于可以看清楚林中的状况了,却只看到满地泥泞,并不能判断昨夜有多少人来过。
快中午时,雨也没有停的意思,周川身披战袍,挥开一旁打着伞的护卫。
“第几日了?”
“回将军,第八日了。”
第八日了啊,周川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沉声道:“点人,去叫阵。”
他在朝堂上立下的军令状,是十五天。
他当时在心里算过,从京城到南境,急行军只需六七日,曹州背靠大山,是连接南疆与中州平原的枢纽,也是撬开南疆的屏障。
这个屏障并不牢靠,不管是守还是攻,都无天险地势之利。
硬碰硬是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的。
对于这一点,周川很有信心,朝廷的兵马都是有数的,他又是武将,心里边门清。
就算是把整个南疆三州的兵都聚集到一起,也凑不够五万。
而且,南疆三州刺史皆为文官,行军司马也都是叫不上名的,完全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所以十五天是往多了说的,事实上,他自觉十日就可以班师回朝,那样才体面。
唯有一点……
周川望着远处模糊的城池,和安长公主自幼聪慧非常,才贯京城。
先皇尚武,早年间曾笑言,和安长公主深得他之真传,来日可与他比肩,文韬武略皆不弱于男儿。
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子。
周川心里轻看,但隐隐又有些不安,先皇是个雄才伟略的,和安长公主真的能比肩先皇吗。
不能吧,女子都是优柔寡断的,都是见不得鲜血和牺牲的。
和安长公主再怎样有脑子,也没有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
这么一想,周川心里的不安淡了下去。
“来人,整装出战。”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战场上见真章。
曹州城下,几百米外的大路上,黑压压的人头密得数不清。
城楼上,温宜蠢蠢欲动:“殿下,今日可要迎战?”
叶雪尽放下望远镜,无奈笑笑,“温宜,你该多向铅华学学。”
只丢下这么一句,她便转身下了楼梯,奔着站在楼梯口、手提食盒的云池去了。
温宜愣愣地看向陶铅华:“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该向军师学什么?
“中州军有五万,且是精锐之师,曹州卫再勇猛,只有五千人,哪怕算上曹州护城军,加一起也才一万五千人,若要硬碰硬,胜负没有任何悬念,郡主是该多学学。”陶铅华慢条斯理地说完,也转身走了。
就算把羊州和陌州的兵都调过来,凑一凑也才四万多人,三州的护城军中还有很多都是凑数的,上了战场根本中不了大用。
所以啊,殿下是不会贸然迎战的。
温宜拧眉,转头看向张参谋:“先生,你说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到底要学什么?”
张参谋是郡主府的幕僚,还是幕僚之首,平常温宜若是有什么要出主意的事都指着他。
张参谋忙低下头,吞吞吐吐道:“殿下和军师的意思是,希望郡主学学算数,这人数上不对等,胜算自然就小了。”
他敢说殿下和军师的意思是让郡主多学学动脑子吗。
当然是不敢的。
谁不知道这位郡主脑子直啊,练兵是没人比,武力也是顶好的,就是冲动好勇,不爱动脑子。
也或许,是脑子没多少,动了没什么用。
这种话,张参谋就更不敢说出口了,只能在心里想想。
哎,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温宜一听这话,掰着手指念念有词:“一万加五千,加一万,再加两万,等于四万五,是没五万多,可那又怎么样,人少就不打了吗?”
张参谋嘴角抽了抽,他就说吧,这位就是个直脑子。
他欲言又止了一瞬,还是委婉提醒道:“属下寻思着,殿下和军师的意思是,要打,但不能这样直面硬碰硬,要用计谋。”
温宜立时追问:“什么计谋?”
张参谋喉头一哽,心说您昨夜都完成计谋中的一环了,竟然还反过来问什么计谋。
但他多少习惯了温宜这脑回路,只能掰开了揉碎了讲:“殿下所用的计谋啊……”
温宜的眼睛越听越亮,听完之后,直接飞奔下了城楼。
“殿下,今夜还去火烧敌军粮草吗?”
天天烧,最好烧的他们一口饭都吃不上,这计谋真棒。
叶雪尽抬眸瞥她一眼:“去,你一个人去。”
温宜目瞪口呆,不敢置信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一个人!”
殿下不是开玩笑吧,对面可是有五万大军,一个对五万,这个数可简单得很,她不用脑子都能算清楚。
叶雪尽上下打量她几眼:“不敢?”
昨夜那一遭必然会引起敌人警觉,也是时候现现真身了。
温宜瞪眼,而后仰起头:“谁说不敢,不就是烧个粮草吗,我一个人足矣。”
叶雪尽不由笑了:“那我们无所不能的宜郡主,现在就去吧。”
温宜这一下是真的愣住了:“现在!”
现在才正午,她连午饭都没吃呢?
而且,万一那周川今日攻城怎么办,她不在的话……有殿下坐镇,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叶雪尽正了正色,“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拉弓。”
“拉弓,好的。”温宜立马答应下来,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单枪匹马杀过去呢。
只是射箭的话,没什么难度。
半个时辰后,温宜背着长弓,怀揣着望远镜朝自己的战马跑去。
殿下把望远镜这等神物都交给她了呢,她一定看清楚粮草的位置再动手,得手后便策马奔逃,绝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不一会儿,一匹快马从曹州后城门跑了出去。
叶雪尽也在敌军叫阵半天后,登上了城楼。
五万中州军,确实给人一种压境的感觉。
她先举起望远镜看了看,才吩咐负责答阵的士兵:“问,镇国公敢不敢一人来战。”
这么一句话喊出去,对面难得消停了一会儿。
“对面说,镇国公想与殿下单独对阵……谈一谈。”
换言之,周川愿意一个人前来,条件是,叶雪尽也要一个人出城。
叶雪尽缓缓勾唇:“回他们,本宫要梳妆一番,劳烦镇国公等候片刻。”
对面,周川听到这样的答话,诧异地望向城楼,梳妆打扮?
和安长公主竟是这种性子的人吗?
他莫名有种玩过家家的感觉,总体感觉就像在胡闹。
没错,就是胡闹。
不对,他虽没与长公主府打过交道,可不管是传闻还是先皇口中,叶雪尽都不是这样胡闹的性子。
难道有诈?
周川敛眉,这样一想就合理了,必然有诈。
可是,诈在哪里呢?
是叶雪尽不会出来,还是城楼上列了箭阵等着他,又或者是还有别的暗招?
没来由的,周川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去,催一催。”
“是。”叫阵的士兵很快折返,“禀将军,对面说让您再等等。”
周川深深皱眉,凭直觉,他觉得很不对劲!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禀将军,粮草被烧了,粮草又着火了。”
周川回身,就看到营帐那边升起的浓烟。
他陡然又看向城楼,脸部肌肉不受控地抽了几下,“人呢?放火的人呢。”
“人…人就一个,骑快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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