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霖秋为兽人彻底治愈完伤口后,他身上的疼痛感却久久不能散去,索性萧霖秋便缓缓坐在囚笼中,静静等到下一刻的降临。
寂寥无声的地下,时不时传来哭泣、低吼声,但萧霖秋却一直垂手不言,表现得异常安静。
兽人的声音再度回荡在空气中,“小子,你很不一样,你比它们冷静。”
此话一出,萧霖秋慢慢抬起头,脸颊上的泪痕在微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收回刚才的话。”兽人立刻说。
“那个……如果进斗兽场,还能活着回来吗?”萧霖秋胆怯地问。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去,但兽与妖的残暴,定会让他受到不少折磨。
只听兽人说:“当然不会,斗兽场的规矩很简单,若是在半炷香的时间内,双方未能分出胜负,就会被带下场继续休养,直到下一次的比赛开始。”
听闻兽人的这番言论,萧霖秋莫明感受到一阵恶寒,“你们没有想过要逃跑吗?”
身侧的兽人嗤笑道:“逃?我们能往哪逃?”
对方猛地凑过来,他将腐烂的右脸呈现在萧霖秋的眼前,兽人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霖秋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对方面部的腐烂程度,同之前在草原旧屋底,所见到的那个东西身上的腐烂度无异。
“这究竟是什么?”萧霖秋惊愕地问。
“能让你的身体腐烂致死的东西。”兽人压低声音说:“而我们这些妖兽之所以要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得到解药……”
闻言,萧霖秋脱口而出道:“肉和……血?”
“看起来你很清楚,不过……我们得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解药,虽然肉和血也能缓解。”
兽人的话音尚未来得及落下,一阵滚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嘘——安静。”兽人提醒道。
周围的气氛随着那个声音的靠近,愈发沉寂,甚至压抑。
萧霖秋忍不住虚眼往向声源处,恰好就在这一刻,一位手推木车的面具人,竟直挺挺的立在他的囚笼外。
对方不急不缓地敲击两下铁栏杆,似是在唤醒萧霖秋。
无奈之下,萧霖秋不得不睁开眼坐起身。
只见这个戴面具的人,将木车上的一个杯盏递给萧霖秋,对方晃动着不耐烦的手,大概是在催促他快些饮下。
萧霖秋迟钝地伸出手接下杯盏,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杯中的东西是什么,可他不能明晃晃地发起反抗,否则可能会让其余的妖兽遭到无妄之灾。
他望着杯中的绿色粘稠液体,始终难以下口,直到那个戴面具的人猛地敲打起铁栏杆时,他才心一横,颤抖着手把杯中的东西一饮而尽。
几瞬后,萧霖秋将杯盏递回,那位戴面具的人方推着木车缓缓离去。
萧霖秋望着其人的身影许久,待其彻底消失在黑暗中,他才迅速俯身将方才喝尽去的东西吐出,他拼命的把手伸进嘴里催吐,待到萧霖秋彻底清空自己胃里的东西后,他才缓过神来。
他脚下的地板开始发生剧烈晃动,他下意识抓稳身前的铁栏杆,然后抬眼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所在的牢笼正在往别处移动。
在他拼命挣扎之际,兽人的声音缓缓飘来,“该你上了。”
自兽人的声音消散后,一阵锣鼓声响起,萧霖秋感受到身后打来一束亮光,随着光明将他包裹,属于斗兽场的喧哗声亦灌入萧霖秋的耳中。
铁笼消失的瞬间,萧霖秋就已经跪坐在斗兽场的边缘。
许是萧霖秋身份的特殊,惹得外围观众的喧闹声愈发响亮,整个斗兽场的氛围立刻被点燃。
萧霖秋茫然无措地扶墙站起身,他跌跌撞撞地转身看向上方高墙处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他隐约能听到附近传来的议论声。
“怎么是会个人?他是想被魔兽压成碎渣么!”
“这样不是更精彩吗?人大多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他恐惧的表情了。”
立在斗兽场边缘的萧霖秋深吸几口气,他强行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然后不断扫视前方的情况。
顷刻间,对面的铁笼中缓缓走出一个身躯强壮的妖人,对方不断扇动背脊上的翅膀,似是在向萧霖秋示威。
“等一下……”萧霖秋被逼得连连往另一侧挪,他眼中的泪水不停在眼眶打转,嘴角也在莫名抽动着,“我们先商量一下……好不好?”
话音未落,妖人抬手将灵力砸向萧霖秋所在的位置。
高台处的观众就已经开始为妖人的胜利开始喝彩,却不曾想,待到白烟散尽时,萧霖秋居然毫发无损地站在被砸出来的大坑中。
旋即萧霖秋快步跃上前,运转灵力并将其打出。
妖人尖锐的嘶吼声响起,对方捂住受伤的右臂,双目猩红,其大概是被萧霖秋触怒了。
萧霖秋刚落地,前方妖人的身后早已分别汇聚起无数刺刀状的灵力,对方仅仅是挥手,那些刺刀几乎是立刻就往萧霖秋的方向飞去。
萧霖秋忙不迭朝别处逃离,但那些刺刀却如影随形,其似乎是已经锁定了萧霖秋这个人。
他在躲避时,他在脑中不断思考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境况,最终他开始停下脚步,站定于原地,任由刺刀向自己的方向飞来。
就在台上的所有人都误以为萧霖秋的举动愚蠢至极时,下一秒,无数藤蔓拔地而出,将飞来的刺刀全部抵挡住。
至此,萧霖秋才又逃过一劫。
第81章 聚斗兽场底的阴暗(三)
全场皆静, 独留斗兽场中央的人和妖无声对峙。
萧霖秋几乎全程精神紧绷,若是他稍有懈怠,必定会被妖人压得永不翻身。
随着两束光芒不断碰撞, 萧霖秋则显得愈发吃力。
彼时人, 妖人刚受到萧霖秋的一击, 身子还未来得及侧转, 萧霖秋便趁势单脚踏在石壁边,旋即纵身往前飞跃,顺势抓住其振动的翅膀。
下一刻, 妖人的翅膀受阻,它再也无法靠羽翼滞留于空中,于是它被萧霖秋按着从高空落下。
在妖人坠地的刹那,萧霖秋猛地发力, 将妖人的翅膀硬生生折断。
霎时, 紫色的血液飞溅而出,沾满了萧霖秋的全身。
随着金光的消散, 萧霖秋缓缓站起身,与此同时, 如雷贯耳的欢呼声、鼓掌声悉数从看台处传来。
在嘈杂声中, 萧霖秋似是听见了妖人低沉的呻吟,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奄奄一息的妖人,对方正向自己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仿佛是想传达什么。
可等萧霖秋反应过来时, 他尚未握住对方的手,妖人就被两位管理者拖着离开了赛场。
一时之间,萧霖秋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他错愕地看向沾满妖人鲜血的双手, 他连续深吸几口气,企图让那股道不明的情绪消散,但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徒劳。
这时,一阵锣鼓声再度响起,地面开始发生剧烈晃动,萧霖秋被颠得险些站不住脚步。
萧霖秋猛地抬起头,往右侧早已开放的出口看去,在洞口的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出现在萧霖秋的视线中。
下一刻,这个家伙彻底被暴露在空气里。
萧霖秋见到对方第一眼时,他感到无比畏惧。
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与之前在旧屋见到的截然不同,对方粗壮的手臂、腿部、腹部布满了鼓起的腐烂肉块,并且这些肉块的模样,及其若隐若现的器官,显得肉块更像是一颗颗人头。
在萧霖秋思索之际,他整个人都被一大团阴影笼罩,他与怪物的距离仅四拳之隔。
高台处的人群迅速沸腾起来,他们的热情远比刚才还要高涨,大概这个怪物的出场才是他们真正期待的。
氛围凝固至极点时,萧霖秋被对方的压迫感震慑得动弹不得。
彼时,怪物忽然抬起拳头朝萧霖秋砸去,但这一次,萧霖秋身体犹如被控制住提线木偶,他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打飞。
背脊砸穿石墙时,疼痛感把萧霖秋僵硬的四肢彻底唤醒,他猛地抽回五感咳嗽几下,其身上的汗水早已将衣裳浸湿。
彼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看台传来,“萧兄!快躲开!”
话音未落,萧霖秋迅速推按墙壁,使自己从远处弹开。
与此同时,“咚——”的砸墙声随之响起。
萧霖秋狼狈的模样被台上的看客尽收眼底,他们都露出轻蔑的目光,似乎都不看好斗兽场上唯一的人。
而站在看台上焦急的花溪舟,她几度欲抬手去帮助萧霖秋,可她的行为却被梁小易拦下。
男人俯身在花溪舟的耳旁说:“小花,你现在若是贸然行动,只会害了他。”
花溪舟立刻抬起含泪的双眼说:“可这样下去,萧兄会被折磨死的!”
彼时,一旁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明明是他自不量力,可没人强迫他去。”
下一刻,花溪舟愤懑地转头看向说风凉话的男人,她驳斥道:“你凭什么这般说他!”
“小妹妹,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站在那小子对面的是阿落刹娑,它才是斗兽场上唯一的胜者。”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断在花溪舟的身上扫过,嘴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花溪舟欲言又止。
然而就在此时,她身侧的梁小易缓缓走出来,男人先将女孩挡在自己身后,然后说:“这位先生,若你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在下就替你取出来,扔在那圈养野兽的笼中饲兽。”
梁小易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迫使对方移开视线,下一刻,男人就已经近在咫尺,他猛地抬起手,将对方的脸覆盖住,就在对方的轮廓即将要变形时,花溪舟突然出声叫住了梁小易。
“梁小易,我们……先去想办法救萧兄吧。”女孩唤道。
眨眼间,梁小易松开对方,其人的脸早已渗出鲜血,甚至还能看见白骨森森。
但梁小易对此视若无睹,他从容不迫地转身,向花溪舟笑着说:“好啊,我们先去别处看看。”
二人离开后,呆滞在原地的人仿佛是具空壳,他目光中的惧怕久久不能散去。
这时,看客的高呼声又一次响起。
斗兽场内的激情迅速被点燃,而在赛场中心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因为萧霖秋已经被怪物活生生举起,只需怪物用力将他砸在地上,萧霖秋体内的骨头必定会全部断裂。
青年拼命用金光为自己治愈,但伤口愈合的速度远比不上接下来要应对的危险。
顿时,萧霖秋无意间抽出一只手,他的心中亦萌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要唤醒怪物身上的活体。
片刻间,萧霖秋立刻抓住怪物的手臂,他将金光悉数注入在其体内。
随着金光涌出的越来越多,怪物的身上的鼓起开始扭动,仿佛有什么要从其皮肉中破出。
萧霖秋借势挣脱束缚,他把天乾汇聚于手心,使更猛烈的力量注入其中。
霎时,不同的哀嚎声从怪物身上传来,这些阴森的声音听得让人发怵,可萧霖秋管不了这么多,他要让怪物这副身躯爆开。
属于天乾的光芒逐渐从斗兽场扩散,不久后,一道爆炸声响彻天际,并且被爆炸声湮没的还有怪物的嘶吼声。
待一切归附于平静后,萧霖秋背立在血河流淌的斗兽场中,怪物被解体后,仅剩下无数蠕动的残肢,如此血腥不堪的一幕,吓得看客纷纷惊慌逃离。
良久后,斗兽场的席位里再无一人。
至此,萧霖秋才缓过神来。
然而锣鼓声复响起,萧霖秋忙不迭将双眼移至一侧的出口处。
来者不是别人,它正是之前在牢笼中,同萧霖秋说过话的兽人。
只见兽人眸中泛着几分绝望,它缓缓开口道:“我……是你最后一位对手。”
萧霖秋沉默不语,他把目光停滞在兽人残缺的左腿上,但他分明记得,自己在为其疗伤时,从未感受到来自腿部的疼痛。
于是萧霖秋毫不犹豫地说:“是谁在威胁你?”
兽人闻言,他迟缓地摇头,“不——这是我要求的……”
“因为他同我承诺过,只要我与你对战,他就会放过其余的妖兽……”
兽人的声音消失后,萧霖秋依旧驻足原地,他希求着望向对方,可兽人却道:“现在我做到了,它们也自由了……小子,你动手吧……”
话音未落,萧霖秋抬起头,不让眼泪滚出眼眶,他颤抖着声音说:“不行……这里的任何妖兽,都没有错,无论是你……还是他们,都不该死去。”
萧霖秋作势往前,但兽人却往后退了几步。
“你听着,解药在六首罗刹面的身上,请你在我死后,把解药带给那些……被阿罗刹娑害过的人。”兽人的视线落在满地的残骸中,旋即,他抬起锋利的尖爪,刺向自己的胸口。
一时之间,萧霖秋再也顾不得别的,他慌忙上前扶住对方,他用即将枯竭的天乾为其疗愈,可不知为何,他所承受的疼痛是兽人的千万倍。
等到兽人的尸体彻底冰冷时,萧霖秋仍不肯松开手,金光依旧萦绕在他们的身旁。
渐渐的,萧霖秋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也要枯竭时,他的灵魂瞬间剥离肉/身。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自己”开口说:“天乾之法,非子所为。”
萧霖秋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强劲的灵力和着金光,自眼前人的身边荡开。
凡金光波及之处,皆生出葳蕤花草,很快,狰狞可怖的斗兽场内被蓬勃的生命淹没。
然而在光源中央站着的人,缓缓睁开双眼,萧霖秋竟发现这个“自己”的双眸是晶莹剔透的翠绿。
萧霖秋忙不迭询问道:“你是何人……扶光?”
只见眼前人不紧不慢地点头,“子可是想起来了?”
“没有。”萧霖秋毫不犹豫的说。
扶光的眉宇微蹙,他摇头道:“也罢,余望子明了,天乾非蛮力而就,子需从心,令其为子所有,不然,则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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