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摩托送您。”
黎建鸣从沙发上支起身子,颇为兴奋:“你会骑?”
乔季同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废物,怎么连骑车都要被质疑:“有什么不会的。”
“那成!”黎建鸣脸上的阴霾终于散了,“你骑车送我。”
两人就上学的交通手段达成了共识,但却是个叉劈的共识。
叉劈了这个事儿,是在第二天乔季同推出来一辆电驴的时候被发现的。
黎建鸣望着那个焦黄的,崭新的,带着挡风膝盖帘子的电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什么玩意儿?!”
乔季同淡定道:“放心,我昨天新买的,不脏。”
“···不是,你说的摩托就是这玩意?”
乔季同点头道:“电动摩托也算摩托呀,差不多。”
黎建鸣的咬肌抽了抽。神他妈也算摩托。
他觉得乔季同这句,简直是对他的极大侮辱,应该倒吊院门上示众。
乔季同见黎建鸣黑着脸,以为是他信不过自己,又补充道:“我骑这个技术很好的,不会摔了您,放心。”
黎建鸣的脸更黑了。简直要从这句话听出讽刺来了。
“不坐!”
乔季同愣了愣。随后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
“您···是不是嫌我这个寒酸?”
“啊。是。”黎建鸣毫不客气,“骑屁股底下像是骑了个马蜂子。你还不如整个扫帚。”
乔季同一下子红了脸。
他没想那么多。就这个小电驴,还是他昨天去商场仔细挑的。自掏腰包花了五千来块。
他垂下头,颇为丧气地望着自己的板鞋。
“抱歉。您那个太高端了···我···我不会。”
天太冷了。感冒还没好利索。他说完这句话,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红着脸,低着头,吸着鼻子。像是被欺负哭了似的。
黎建鸣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暗自骂了一句,从台阶上下来,背着书包跨上了电驴的后座。
乔季同惊讶地回头看他:“您不是嫌弃···”
黎建鸣撇过脸,没好气儿地道:“别废话。要迟到了。”
乔季同看着他别扭的脸,情不自禁地笑了:“哎,好。”
冬日早晨的阳光,从积雪上反射,一切都是炫目的。
黎建鸣望着这个笑容又晃了神。直到小电驴驶出了院子,他的心脏还在嘭隆作响。
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
真的只是想玩玩吗?
这份动心,当真不能够长久吗?
可他的心脏,明明从未如此剧烈地跳动过。他的底线,从来没有因为谁后撤过。
但他不敢动,不敢追。因为他不能给乔季同一个保证。
还是再等等吧。黎建鸣心想,等他自己相信了自己的时候再说。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等,就等来了程咬金。
这天下午,下课后被几个哥们搀出教学楼的时候,就见乔季同正站在校门口和一个人有说有笑。
正是余远洲。
余远洲递给乔季同一个纸袋,一个纸杯。乔季同接过纸杯,喝了一口。从袋口往里望了望,连连摇头,作势要把袋子还过去。余远洲却不再接,半举着小臂,说了些什么。
乔季同听罢就不再推脱,收下了纸袋。
余远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弯腰在他耳边说话。乔季同嘴角含笑,轻微点头。
黎建鸣远远看到这一幕你侬我侬,肺都要气穿孔了。
余远洲和谭海不一样。
如果谈恋爱这事是打拳,那谭海是连擂台边儿都碰不着的。可这该死的余远洲,D大的机械工程硕士毕业,优秀到专业门口的介绍板里都有他照片。
虽然黎建鸣也是D大的,但D大是理科学校。他一个文科专业,水分还是挺大的。同专业里面基本都是来蹭个学校名的二代们,正经苦学僧是没有的。因为毕业不好找工作。
而余远洲的专业,机械工程,简直就是D大的招牌专业。
在学识上,余远洲和黎建鸣的差距很大。假设两人都在年级一千来人的高中,那余远洲就是前三十,而黎建鸣前三百都进不去。
因为这个,黎建鸣对余远洲有芥蒂,不服气。毕竟这个圆眼镜要学历有学历,要气质有气质,要长相有长相。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屈居在二丁老爸那里做助理,但配乔季同那小毒包子,可以说绰绰有余出两百公里。
更要命的是,他还和乔季同共同拥有一段不短的回忆。
黎建鸣铁青着脸扭头看身旁的丁双彬:“你爸公司要倒闭了?助理都这么闲?”
丁双彬黝黑的脸上满是忧伤:“什么助理,就是我爸派来的奸细。”
大毛在一旁好奇:“奸细谁?”
“还能奸细谁,我呗!你看他文文静静的,其实是个了不得的变态。我在歌厅点了几杯酒,撒了几泡尿,都被记在本子上跟我老子汇报。”
“···也挺不容易的。”大毛没有对二丁生出同情,反而有点可怜起余远洲,“读了个硕士,毕业以后数老板儿子撒几泡尿。听着就憋屈。”
二丁听到这话,从后尥蹶子踢了大毛一脚:“妈的胳膊肘怎么不拐折你。”
黎建鸣夹在两人中间,没有说话。他无所谓余远洲监测二丁的开闸频率,但他看不惯余远洲接近乔季同。
第24章
黎建鸣遥遥地喊了一声小乔。
乔季同闻声回过头,看到黎建鸣挥了挥手,赶紧把杯子里的热奶茶一饮而尽。跟余远洲道了别,小跑着过来接。
和黎建鸣的两个哥们打了个招呼,接过了黎建鸣的背包。
丁双彬看着远处站在树下的余远洲,问乔季同:“小乔,你跟我爸助理熟?”
乔季同点点头:“余哥原来住我对门。”
丁双彬一听这话,像是看救星一样看乔季同:“那你去跟他说说,另谋高就行不行?”
乔季同抿了抿嘴:“余哥也是工作。不是余哥,还会有别人的。”
丁双彬扁扁嘴:“不是。我跟你说,换个人我能好很多。”
乔季同抬眼问道:“怎么说?”
“他是借着盯我梢,躲我哥。”
乔季同无意打探太多,但事关余远洲,他还是担心地追问:“您的哥哥···是不是对余哥有意见?”
还不待丁双彬答话,黎建鸣便打断了两人对话:“你俩还唠上了。走了走了。我饿死了。”
乔季同开了车锁。跨上之前,又扭头望了一眼垂着脑袋跟在余远洲身后的丁双彬。
“别看了。”黎建鸣低声道,“二丁他哥是个变态,少打听得好。”
“变态?”
乔季同发动引擎,心里暗暗担心。想了一会儿,还是按耐不住地追问:“哪种变态?”
黎建鸣轻车熟路地搂住他的腰:“有案底,杀过人,和黑道不干不净。不过本来二丁家里的生意也不干净。这么说你明白不?”
乔季同心下一悸:“那余哥岂不是很危险?”
黎建鸣本就不喜欢乔季同提余远洲,听到他担心更是醋意翻涌,哼了一声:“没什么好要紧。不干净的公司多了去了,装不知道就行了。”
虽然黎建鸣这么说,乔季同心下还是忍不住琢磨。还没等琢磨出个数,就听黎建鸣在身后问:“他刚才给你啥?”
“嗯?”乔季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你那个余哥。”黎建鸣在他耳朵边吃醋,“不是给你个纸袋子?看给你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多少金条。”
乔季同笑道:“是羽绒衣。左右冬天都要过去了,余哥还是放心不下。说骑车来来回回太冷了。余哥就是人太好,心太软。”
黎建鸣翻了个白眼,心说本少爷天天纡尊降贵地坐这个破电驴,冻得像个狗似的,也没见你夸两句。
“停车。”
“是要去哪儿?”
黎建鸣指着前面的大商场:“就去这儿。”
乔季同不知道黎建鸣又犯什么毛病,只好乖乖地找了个停车的地方,跟着黎建鸣进了商场。
黎建鸣这两天拆了夹板,虽然还是住着拐,但走得也是飞快。
两人一路上了五楼,黎建鸣开始挨个看过去。
“怎么突然要买衣服?”
“我也冷!不行吗?!”黎建鸣没好气儿。
乔季同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您那大衣看着是有点薄。我还以为您抗冻。”
“扛个屁。”
乔季同不知道黎建鸣怎么又气鼓鼓的,只好先哄着道歉:“是我不好。早点注意到您不抗冻,也省地让您亲自来买。”
黎建鸣真是要被乔季同气死了。这毒包子明白的时候可明白了,不明白的时候简直像是丢了脑浆。他不再说话,怕自己肺穿孔。乔季同也不再自讨没趣,拎着黎建鸣的背包亦步亦趋地跟着,怕他磕碰着。
黎建鸣也没挑多久,只看价签不看款式,到最后捡了个最贵的,拿去结账。
“先生,这是175的号。”柜台装袋的服务员提醒道。
“就要175的。”
乔季同离得远,并没听到柜台那边的对话。他抱着手臂依在扶栏上,望着楼下星星点点的脑瓜顶,寻思着黎建鸣方才的话。
丁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余哥为什么要躲丁双彬的哥哥?
最可疑,余哥一个机械工程的硕士,怎么做了这劳什子的助理?
乔季同越想越不安,掏出手机准备查查丁双彬家的公司。
刚点开搜索引擎,他又犯了难。他连丁双彬家公司叫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这事儿还得接着问黎建鸣。
回程的路上,乔季同斟酌半晌,还是接着问道:“黎建鸣,丁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黎建鸣本因为乔季同叫自己名字而高兴,然而高兴不过两秒,发现他还是为了那个余远洲打听,不禁又沉下脸:“不知道。卖白粉儿吧。”
乔季同车把一抖,差点没摔车。
“干什么?!再把我腿摔折一回?”
乔季同何尝不知道黎建鸣是开玩笑,但刚才确实是一下子晃神了。
“谁让您乱讲,吓我一跳。”
黎建鸣哼哼两声,说了实话:“他家公司叫银实地产,靠拔钉子户发家的。现在名义上做地产,背地里放黑钱。不过你要是担心那个余远洲,大可不必。二丁都不清楚那些黑事,他一个小助理,更不可能摸着边。”
乔季同并没有被安慰道:“可余哥机械工程专业的,为什么要在那里做助理?我担心他是不是被欺负了。”
黎建鸣心说这小包子没读过什么书,脑子却也不傻。
八成是余远洲有什么把柄在丁家身上,要么就是欠了丁家钱。早就听说丁双彬的大哥丁凯复是个变态疯子同性恋,专门喜欢折磨人,尤其是学历高骨头硬的。
不是余远洲惹上了这个疯子,就是这个疯子看上了余远洲。
但不管哪种,都跟他黎建鸣没关系。最好跟乔季同也不要有关系。
他把下巴磕在乔季同的肩膀上,轻飘飘地答道:“那就不知道了。”
乔季同不再问话,一路心事重重。他没什么能耐,就算余远洲真的被缠上了,有什么难处,他也帮不上。
想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叹气。
黎建鸣听他叹气,猛收紧搂着他腰的手臂,给乔季同勒得差点没把胃里的奶茶吐出来。
“哎!您做什么?”
“想东想西的。你专心点开,别把我摔了。”
“我专心。您松松,我要吐出来了。”
“谁让你背着我偷喝奶茶。”
乔季同又叹了一口气。
这黎少爷真是让人弄不明白。有时候成熟得像三十来岁的人,有时候幼稚得像刚上小学。两种个性来回切换,切换得他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被黎建鸣这么一打岔的功夫,就到了家。
黎建鸣跨下了电驴,三步两步上了台阶开了门。
乔季同锁了车,又拿布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飞溅到挡板上的泥点子,这才跟着进了屋。
刚想回房,就见一个白色纸袋放在门口——正是黎建鸣刚才买的那件羽绒衣。
乔季同不会傻到以为黎建鸣放错了。
他拿出那件羽绒服,看了一眼尺码,拎着袋子进了餐厅。
黎建鸣正在从电饭锅里盛饭,听到乔季同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给你的就拿着。”
乔季同不知道黎建鸣吃什么飞醋。明明他们之间都说开了,为什么又来这一出?
“我没道理拿您的东西。”乔季同拒绝道,“咱们说好了,您不准再送我东西。”
黎建鸣憋着气,闷声问道:“那为什么余远洲就行?”
“那不一样。”
黎建鸣狠狠一撂饭碗,转过身来怒视着乔季同:“有什么不一样?!余远洲是不是你朋友?如果他是,那我一样!如果他不是,那我更要一样!”
乔季同被这通是不是,一不一样的绕晕了。磕巴了几下,也没捋清楚,索性摇头拍板:“反正我不能収您的。”
话音刚落,头顶罩下一大片阴影。黎建鸣掮着他的肩膀,劈头就吻了下来。
拐杖掉在地上,发出杂乱的脆响。
乔季同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他直觉就想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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