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洲没有说话,凭他对原书的了解,他知道虫皇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虫皇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好了,说了依礼当赐,伯恩。”
“是,陛下。”伯恩转身走了出去。
艾瑟见状,勉强笑了笑。
“谢雌父。”凌洲低下头,微微一笑。
“既然回来了,就和罗普一样进入议阁内庭,你的位置空缺很久了。”
“是,雌父。”凌洲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好了,回去吧。”虫皇摆摆手,不再看凌洲。
“是。”
……
凌洲拖着半死不活的步伐走出前庭,一抬眼就看见静静立在飞行器旁的笔直身影。
凌洲顿感热泪盈眶,飞奔着就扑了过去:“上将——”
萨岱霍斯眼看着凌洲飞扑过来,下意识伸手准备接住——
凌洲残存的理智在此刻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刹车,让凌洲堪堪停在了萨岱霍斯面前。
“……”
“……”
相顾无言,唯有梯十阶。
凌洲低着头,像个鸵鸟一样默默地爬上了飞行器,又像个鹌鹑一样蜷缩在窗边的座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啊,真美。
萨岱霍斯蜷了蜷手指,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悄无声息地登上飞行器,神情严肃地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智能光屏喜滋滋地冒出来,偷偷看了看文件……
它好想哭,不是已经更新过了嘛,为什么还是参不透其中的奥妙?
它又偷偷窥了眼表情依然很凝重的上将,看来曼斯勒安又出新密码了。
小光屏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不行,我要紧跟上将的步伐。它神情肃穆地想了想,嗯,又该找工程师伯伯更新自己了。
……
凌洲看着看着,又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因着上次那令人难忘的经历,他决定仔细回想一下。
上将,祭司,虫皇,盖德克,霍勒……
哦吼。
他记得,霍勒当时昏迷在地,他长出翅翼,然后,房子炸了。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起身看向萨岱霍斯。
完了完了,不会婚离了,人没了吧?
盯着半小时没翻页的训练报告的萨岱霍斯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雄主,怎么了?”
“上将,霍勒……”还在吗,凌洲生是没敢说这话。
“我让阿弗列带去军区医院了。”萨岱霍斯猜到他未尽的话语,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噢,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凌洲蓦地一顿,谁带去了?阿弗列带去了?
凌洲又猛得抬头。
阿弗列,萨岱霍斯心腹,第一军中将,实力超群,性格有些孩子气,雄主是兰兹家旁支,两人感情甚笃,令人艳羡。凌洲不那么委婉地说就是,实力超群的爱情虫。虽然他作为萨岱霍斯的心腹,凌洲非常想信任他,但是前车之鉴太过惨烈,凌洲觉得这事还有待商榷。
“别担心,雄主,”萨岱霍斯仿佛未卜先知,“之前是因为亚维突然心悸,阿弗列一时慌乱才遗失了光脑,我已经训过他了。”
“……怎么训的?”凌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上将取消了中将三年的假期,说以后光脑在,虫在,光脑不在,”智能光屏终于找到机会向雄主人介绍自己,异常兴奋,“未来十年的假期就都没有了咯。”
“……”
凌洲看着萨岱霍斯:“好毒。”
凌洲看着智能光屏:“你谁?”
萨岱霍斯:“……”
智能光屏:“……”好凶嘤。
智能光屏委委屈屈地闪了闪屏幕:“雄主……”
“啪。”萨岱霍斯抬手关了光屏:“晚安,雄主。”说完便率先下了飞行器,径直走回家中。
凌洲无言地看着萨岱霍斯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啧。”真不坦诚。
想了想觉得不够,又啧了一声。
啊,舒坦。
凌洲美滋滋地下了飞行器。
……
是夜,曼斯勒安的星空依旧群星闪烁。
房间昏暗,只有一排窗灯闪着微弱的光,凌洲坐在沙发上,双手合拳放在膝盖上。没擦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在特制的地板上汇成了一小摊。
凌洲没空管那摊水,他的手不得不一起握着,他的手在发抖。
不,应该说,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背后的灼热在寂静的夜中似乎仍然留存,他怎么可能……有翅翼?他怎么可能……有精神力?
虫族可以感应到同族的精神力,以此来区分性别。
难怪,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他还以为是自己隐藏得很好,原来,凌洲弯下腰,将额头抵在手指关节处,原来,根本就是因为他有精神力。
白天的事仿佛突破了桎梏一样,凌洲从那时起,就感受到了体内存在着的,流动着的,被称为精神力的东西。
他只觉得脑子里的线纷乱冗杂,摸不透,也理不清。
这个世界,这本书……
对了,这本书。
凌洲倏地抬起头来,被北地冻住的脑子在此刻终于解冻——
凌长云同志在他十二岁那年离了婚,小小年纪的他在大雨夜哭着跑出去找妈妈,如小说情节一般被迎面驶来的汽车撞飞出去。幼年的身体经受不住巨大的刺激和连日的高烧,在他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靠着父亲的讲述,零零散散地拼接起失去的童年。
凌洲直起身,后来,眼见着儿子愈发沉默,为了逗他开心,老同志亲自操刀,哦,持笔,为他写下了一本名为《曼斯勒安》的虫族小说。
凌洲闭上眼,但很明显,连月出差的工作并不足以支撑老同志一口气写完这本书。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本书,凌长云断断续续地写了十二年,凌洲也就断断续续地看了十二年。
凌洲仰起头,所以,书是老同志写的,世界是老同志构造的,人是老同志描绘的……这里崇尚虫神,虫神掌管一切——
凌洲倏地睁开眼,回想凌长云同志那自恋又骚包的性格,凌洲真相了:虫神就是凌长云自己!
怪不得,适愿·温森特纳去北地祈魂了十二年,虫皇的发色也是金的,还有那什么突然冒出的翅翼和精神力,根本就是书里的世界活了,而凌长云同志写的又太造孽,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派了个水晶把他这个儿子拉了进来补老同志的窟窿!
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一般,旁边放着的水晶也闪了闪。
凌洲拿起水晶,这是在面见虫皇的路上,他豁出去面子,厚着脸皮问萨岱霍斯要回来的。凌洲一回想起萨岱霍斯当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就忍不住臊得脸红……
凌洲揉了揉额角,揉去那些跑马的想法。
所以,他只有像写书一样,让这个世界有一个完美的大结局,才可能回去。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完美的大结局?什么是结局?这个世界有血有肉有独立意识,怎么可能会结局?不会结局他又怎么回去?
凌洲真心觉得,真真心心的觉得,凌长云同志真是一个专坑儿子的好父亲。
凌洲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直挺挺地倒下去。
人生太苦,何以解忧,唯有上将……
凌洲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不不不,看来他的脑子还没有解冻。
凌洲又躺下去,何以解忧,唯有……
凌洲再次坐起来,纷杂毛线中又一条线猛得弹了出来,仿佛一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连贯了起来——
第7章 亚维
幽绿的眼睛骤然浮现在脑海中,祭司。
明明在虫族的历史中,一开始,尽管雄虫数量稀少,雌虫需要雄虫安抚,众虫相处得却还是比较和谐,虫族虽然信仰虫神,祭司起初的职责却仅仅是主持祭祀仪式。
可渐渐的,雌虫的精神海状况越来越差,对雄虫的依赖性也越来越强;雄虫越来越暴戾,对雌虫的态度也越来越糟糕。
雌虫受尽折磨,几乎把大半希望都寄托在了虫神身上;雄虫享尽极乐,更加祈求虫神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力。
沧海桑田,时代更迭,虫族渐渐演变为雄尊雌卑的社会,祭司的权力也越来越大,可以说,如今的虫族,祭司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
凌洲侧头支起手臂,先亲王在世期间,大兴改革。虽然在他战死后,改革成效断崖式下降,但不可否认,如今的局面比之之前已经是大有改进。
至少,军部现在实力强悍,就连祭司也暂且不敢与之正面对抗,勉强为雌虫开辟一处避难之所,但往后……
凌洲左手食指规律地敲了敲床沿,奇怪的是,在先亲王担任祭司一职的那几年,雌雄关系似乎并不像如今那么恶劣。雌虫的精神海状况比较良好,像最早一批外出征战,直到最近才驻守主都的萨岱霍斯那一批将士,到如今,精神海状况仍然比较良好,所以前辈们才纷纷退居二线。如今的军部,大多是年轻军雌,实力强悍。
而雄虫,凌洲加快敲击速度,似乎也没有现在那么暴戾,最典型的便是阿弗列的雄主亚维那一批家族旁系,也是最近才跟随军队返回主都,脾气不说多温和,至少基本不存在暴戾倾向。尤其阿弗列和亚维,凌洲一想到就想叹气,那个爱情虫。
外出,主都……
凌洲手指猛地一顿,祭司!
是了,先亲王战死,布利华佩履行祭司之责,自那以后,虫族局面越来越动荡,而以他为首的祭司殿却越来越强势。
凌洲现在回想起那条毒蛇盯着他的绿眼,仿佛蛊惑一般,诱人沉沦……
远离主都的雌雄虫相处都比较和谐,而一直待在主都的却恨不得咬死对方一般。
今天的一众雄虫,凌洲蹙了蹙眉,按说萨岱霍斯作为三军上将,在军部地位超然,在曼斯勒安也是地位崇高,可今天的那些雄虫就像中了邪一样,出口便是秽语。还有雌虫,今天的场面也一度失控……
而罗普,呃,罗普虽然也暴戾,但在虫族主都,他对赫诺……也算还……一……算了,凌洲放弃了。就算在虫族主都,他也昧不了良心,事实上,他当时就想踹他了。
哦,以理服人,以理服人。
凌洲继续回想,盖德克……呵,什么玩意儿,凌洲一想到他就怒火中烧。
他跟这个有关系吗?没有!纯粹是自己作死,凌洲此时万分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再补上几脚,一脚真是便宜他了。
凌洲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凌洲睁开眼睛,倘若真是祭司搞鬼,那么一切就基本都串起来了。
不过,凌洲眯了眯眼,若他想至高无上,只要扰乱雌虫精神力就可以做到,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还是……另有畏惧?
凌洲偏头看了眼桌上的水晶,起身拿了过来,看来得找机会试探试探。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凌洲拇指摩挲着晶面,他在畏惧什么?
雌虫精神海的**,雄虫的暴戾,到底该怎么解决?
这到底是祭司一人的独角戏,还是……
一想到祭司后面的庞大祭司殿,还有盘绕在他身边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凌洲觉得,他头疼。
还有……浅淡的,澄澈的,蓝色眸……
凌洲随手把水晶一放,向后一躺,睡觉。
黑暗中,桌上的水晶闪出了淡淡的蓝光。
……
第二天一早,解决了精神力问题的凌洲觉得周身轻快、心情舒畅,他一路轻哼着歌晃晃悠悠地走下了楼梯,正准备啃个苹果抚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迎面就撞上六个凶神恶煞……壮汉。
六人行礼:“见过二殿下。”
凌洲:“?”
上将的新欢?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二殿下,我们奉命接您去撒伊大学完成终测,请随我来。”
凌洲:“??”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听得懂虫族的语言。
凌洲颤颤巍巍道:“什么大学?”
“撒伊大学。”
“什么终测?”
“结业终测。”
“???”
凌洲咽了咽口水,垂死挣扎道:“可我还要去议阁。”
军雌安慰道:“请您放心,一切都以结业为先。”
凌洲失魂落魄地踏上了飞行器,他更不放心了好吗。
……
身为一名曾经的历史系本科生,凌洲在大一的时候一直秉持着体育过了就行的想法,因此在他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依次通过跑步、跳远、引体向上等一系列测试,并取得了八十分的满意成绩后,凌洲果断放弃了虽然占比百分之二十,但奈何与他实在没有缘分的交谊舞,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地度过了大一半学年。
然而,事实证明,当初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还是被亲爹亲自抓过来还的,凌洲不理解,为什么老同志要写一个二皇子因为之前远在北地,无法完成实践课程,不得不在回来后完成终测的设定。他难以理解,测就测吧,为什么实践课程是体育?还是交谊舞和他觉得更难理解的……书法?
书写什么?虫族文字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这个世界是凌长云同志创作出来的原因,这里的文字多为繁体字与简体字,偶尔有几个不太一样的,但也能猜得出来,但是——
凌洲一想到他大二那壮烈的书法课成绩,他觉得,他不行,心好痛。
而且,凌洲看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眼神凌厉地扫视着面前一众雄虫的蓝发橙眸雄虫体育老师,他的心更痛了。他用了一秒的时间,痛定思痛要戒掉爱凑热闹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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