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聊起刺杀局,就从这方向展开好了,祝卿安问:“坊主是想信我,又不敢信我……才派刺客试探?”
韦天鹏:“看来是本事不够,没算出来自己有险。”
“那坊主可成功了?我死了么?”祝卿安淡笑,“就是算出自己没事,才敢那么招摇的走。”
韦天鹏眯眼:“那是萧无咎本事大,把你护的密不透风。”
祝卿安笑容更大:“我能寻到这样的人护我,难道不是我的本事?”
韦天鹏没说话。
“是谁给你推荐的我?南朝知槐?”祝卿安很快捋清楚了这条线,“你有想问之事,却没信他,他告诉你我的存在,你也没相信,于是出手试探……是也不是?”
韦天鹏:“这不是算的吧?”
“合理推测。”
祝卿安想到那天的事,想到这个知槐,就有些不爽:“坊主缘何不信他?他可是南朝阎国师的弟子。”
“呵,南朝。”
韦天鹏似想表达些善意,多说了一句:“南朝阎国师极恋权柄,掌控欲十足,收了不少徒弟,又不大愿意教,毕竟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他的徒弟,能有几分本事?”
“也就是这七八年,可能感觉大限将至,他才寥寥发了些善心,收了个关门弟子,只有这个人,才算是学到了他几分真本领,你们之前见过面,叫知野的那个,好像他给你给你惹了大麻烦?听说他吐血了,伤的很重,你呢?”
就算是有意表达善意,也仍然带着阴森试探。
祝卿安哦了一声:“原来你对我们中州之事这般关注,既然这么推崇阎国师,你为何不去寻他帮你算?”
当然是找不了,阎国师已是暮年,不可能来逍遥十八寨,他也不可能去南朝。
韦天鹏耐心已经告罄:“我又何必舍近求远?你既这般有本事,不如算算看,我想让你算什么。”
祝卿安指尖敲了敲桌面:“你的生辰八字。”
韦天鹏:“没有。”
祝卿安也不算意外,这时代的人,普通都苦,记录也没那么详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准确的生辰八字,不过没关系,他也可以看相。
面相同样写尽人的一生运势,性格底色,但他平时不愿仔细的看,因为非常耗神,越想看的细,越耗,不过他又不关心这个人的一生,能看出今日缘由就好。
“坊主十二年前……是不是有过一次灾祸?大夫请的及时,无性命危险,但始终,祸及了身体。”
祝卿安说的很隐晦,却见韦天鹏身子一僵,对方恢复的非常快,但他还是看到了,看来是说到点上了。
没有八字,推不出命盘,经历的详细事件,前后因果,他看不清,也不想耗神看清,正常人的推理能力就够了,以点成线,连出逻辑……
所以这位,身体不行了?
男人不能阳1举,必会引发一连串的心理问题,随之而来的自卑也好,变态也好,肯定和正常男人有点不一样,但韦天鹏却没有这方面的表现,一如既往自信狂霸,眼里的神也是,没一点点自卑,所以可能并不是功能丧失,只影响了一样?
比如不能留后。
不能让女子怀孕,不能有孩子,再也留不下自己的基因,多遗憾不是?
祝卿安仔细看韦天鹏的眼睛,眼周,好像思虑是有点重,再看泪堂,子女宫的位置,对比现在情绪,最近行事细节……
他感觉自己可以铁口直断了:“你在找一个人,血亲,你的孩子?”
韦天鹏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我女儿?”
女儿?
祝卿安再次仔细看他的子女宫,难道不是儿子?
这人子女缘分非常浅,面相上看,只有一个儿子,这辈子都只有这一个,而且不在身边。
但祝卿安并没有多言,因为韦天鹏并不信他,而且看韦天鹏执着的这个劲头,找儿子还是找女儿,恐是不一样的疯感,而且韦天鹏还刺杀过他,这么强硬把他请过来算命,也没说什么卦金,他凭什么帮忙?
想的美!
韦天鹏这次是真的有点卑微了,亲手执壶,给祝卿安添了茶:“先生能不能帮忙算算,她如今人在何处? ”
看来再凶恶的人,不管处于什么样的目的,提到自己孩子,总有一二慈心。
祝卿安再次伸手:“你孩子的生辰八字拿来。”
韦天鹏一顿:“没有。”
“没有?”祝卿安皱眉,“你当人爹的,连孩子哪天出生都不知道?”
韦天鹏怎么可能知道,他那个女儿照年纪,该有二十岁了,二十年前他意气风发,最是嚣张的时候,若是知道哪个妓子怀了他的孩子,还悄悄生了下来,不用别人动手,自己会过去掐死那个女儿,不可能会想要,要不是十二年前受了伤,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他都不会去想捋一捋过往,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沧海遗珠。
谁知上天保佑,竟然真的有,但也仅仅有这一个,那个妓子千人尝万人枕,早死了,给他生的那个女儿,也不知所踪,他找了十年,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不可以没有后人,不然创下的这偌大家业,岂不是没了传人?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女儿,不管她是谁,在哪里,必须得找到,接过来亲自照顾……
再亲自为她挑选一个夫君,看着她生出儿子,继承他的家业!
但他不会跟外人说这些,只道:“当年发生了很多意外,我们父女缘分很浅,她并未长在我身边,我这家业……你也看到了,你们整个北地财富都比不上。”
祝卿安看他:“所以?”
韦天鹏眼底阴鸷,闪出疯狂:“若你能帮我寻到她,让我后继有人——这里的财富两成,我送给你。”
“坊主好大的手笔。”
祝卿安有些意外,因为这人面相不算大方,但他也没有特别动心,因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钱可以拿,有些钱带来的能量场……最好不要去过多纠缠。
他身为命师,给谁算命不能算?萧无咎又没短了他的东西,整个侯府于他,基本是要什么给什么,贪这点小便宜做甚?
而且商言小白兔就要加入中州了,会给他赚很多钱!
“倒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坊主寻孩子这么久,想必多少有所得,可有他穿过的衣服,常把玩的对象,或者,掉落的头发?”
祝卿安看着韦天鹏,答案显而易见。
韦天鹏绷着脸,摇头:“都没有。”
他都不知道她是谁,在哪里,去哪儿找这些东西?找到了也不能确定就是她的。
祝卿安:“那孩子娘亲的呢?可有?”
韦天鹏脸都黑了,他当年但凡瞧得上那妓子一点,都不至于现在大海捞针,妓子的脏东西又怎么可能拿,谁知道从哪个野男人身上骗的,能烧的早烧完了。
“都没有,”他神情里有显而易见的暴躁,“我的不行么?”
祝卿安:“按理说作为生父,是可以的,但坊主和孩子缘分浅,没在身边养过一天,日日所处之地又气息驳杂,不大好用,推卦寻出的方向也会很模糊,准确率不高。”
韦天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何用!”
“在下才疏学浅,没有合适媒介,确实推演不出,”祝卿安当即起身,“坊主另请高明吧。”
“啪——”
突如其来的茶盏脚边炸开,力道之大,瓷碎几乎成了粉末。
韦天鹏眸色阴鸷:“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说话——这逍遥十八寨,只要我韦天鹏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包括你的命!”
“坊主看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人说话——我的命,阁下不是已经试图取过了?”
祝卿安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告辞。”
“站住!”
韦天鹏拦住人,咬牙切齿:“我帮你寻!”
祝卿安并未停驻:“那便待坊主有所得后,我再来请卦,告辞。”
他离开的速度非常快,无它,实在是被房间气味熏得头疼。
那是很难形容的一种味道,臭,酸,涩,哪怕透出一点点,都让他觉得恶心,想吐,脑门一跳一跳的疼,跟这种气息纠缠的每一秒,他都觉得自己的气运在被啃噬,非常非常难受。
到底是什么味道,这么冲……
祝卿安想起临行前给自己卜的卦,非常重要,未必是自己想要,但一定得察觉找出来,否则日后一定会后悔的东西……是在这里么?是什么?
他表情凝重,房间里的人也不遑多让,韦天鹏双手握拳,克制了半天,仍然没克制住,脚往前一踹,桌子塞到墙上,摔了个稀巴烂。
“百、花、阁……”
他豁的站起:“来人!去给我砸了贱人葭茀的场子!”
“可是现在……”心腹来的很快,表情迟疑,似乎想劝。
“就现在,”韦天鹏眼珠子移过来,森冷阴戾,“你不去,是想老子自己动手?”
“不,不敢……来人,随我来!”
小半个时辰不到,北边突然火光大现,那是万花阁的方向。
逍遥赌坊里,立时有一道身影飞跃而出,轻灵巧逸,迅疾如雨燕,身材纤细娉婷,乌发云鬓,眉眼如月光清冷。
“姐姐——”
商言已忙完出赌坊,原不知为何,推门出来了竟不想走,现在知道了,想也不想就追过来,清澈眼底盈着满满的光,连声音里都是直白又热烈的欣喜:“含霜姐姐!”
含霜一如既往疏冷:“不要跟来!”
商言听出了警告意味:“可是你……”
含霜:“与你无关。”
商言不敢再跑,不想给对方添麻烦,但又却不过心中担忧,巴巴看着她,小声道:“那你小心……珍重自己,不要受伤,可以么?”
卑微又赤诚,连愿望都小小的,不敢多说一句。
含霜没说话,背影渐渐远去,漫天星光下,灯火阑珊里,像无言的风,分明温柔拂过哪里,却没人知道。
第59章
“韦天鹏那狗东西, 老娘跟他没完!”
万花阁里,葭茀正指挥人救火。
韦天鹏破坏欲来的直白迅疾,没多少准备时间, 当然破绽百出,立刻被她发现, 可火已经烧起来了,再怎么反应迅速, 现场也会有点乱,她要立刻启动应急方案,一边平事,一边安抚手下和客人。
她今天穿着火红石榴裙, 腰肢被勾勒得不盈一握, 肩颈线条修长莹润, 额间花钿描了金粉,盛怒之下, 火光之中, 美的不可方物。
她在,主心骨就在, 哪怕厅前燃着火,四周也并没有很慌乱, 侍者护卫来往提水救火, 路径井井有条, 姑娘们也没有害怕的尖叫出声,尽管脸色白了,还能微笑着安抚客人。
含霜回来的非常快,并没有管救火事宜,因为已经井井有条只待结果, 她也没有去帮葭茀,因为葭茀完全能应对,她就隐在人群中观察,很快,发现了来自逍遥赌坊,欲要逃开的掌事。
葭茀也看到了含霜,迅速决断,抛了个眼色过去——
既然没人看到你回来,就不要出现,而今大好时机,何不立刻跟上去,也砸一砸对方的场子!
反正她这里不会有事,若猜的没错,姓韦的狗东西这么沉不住气,必是情绪起伏剧烈,没多久就要找来的,她何不把人耗住,反将一军!
当她万花阁什么地方,想欺负就欺负?
二人相伴多年,默契非常,含霜立刻领悟到这个眼色,要砸就不要小打小闹,必要冲着对方最疼的地方,万花阁今日有多少损失,对方必得翻十倍!
她微颌首,转身便要走,不过走之前……
她随手抓了一个人群里捣乱的人,往葭茀的方向一扔——
葭茀一个下腰踢腿,裙摆旋转如花瓣,稳稳将人……踹飞!
男人身体甩到墙上,又滑下来,砸在地板,发出巨大闷响。
葭茀飞跃而来,鞋底踩住男人的胸,居高临下,眼梢眯起:“做最听话的狗,替你家主子尽忠来了?那他可有应诺,会好生处理你的后事,嗯?”
可怕的骨节碎裂声响起,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力度。
“噗——”
男人当即呕血,说不出话。
葭茀不可能放过他,脚尖将人脊背翻起的同时,脖颈一拧,男人当场死的不能再死。
现场鸦雀无声。
“我葭茀什么脾气,逍遥十八寨都知道,你是尊客,我万花阁上下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让你宾至如归,但你若是来砸场子的……别怪我不客气,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帘外火光灼灼热烈,美人一袭红裙,眸底怒火比火光还要耀眼,好像能烧尽整个逍遥十八寨。
“刷刷刷——”
还就是有人不长眼,偏在这个时候挑衅,一排暗器齐齐射出,火光里映出催命寒光。
葭茀一个云中翻身加探海轻跃,完美躲过,一排暗器全部扎进了柱子里。
她显然是会武的,但相比武功,她的身手别具美感,像是在跳舞,空中翻身时腰肢也挺拔如线,双腿舒展分开,裙摆绽开如花,飘逸惊鸿,美不胜收。
“哟,这不是韦坊主,”葭茀站定,似笑非笑的看向走过来的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莫不是……自己煽的风?”
韦天鹏一跃到楼台,站到葭茀对面,哪怕他已过盛年,男人壮硕的身材,凛冽的气势,对女子也有种特殊的天然压迫感:“怎么着,你这脏贱地方,我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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