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桔子,你不是不爱吃?之前给你剥过多少个,你都嫌弃,得要哄的,才能喂一瓣,现在怎么突然想吃了?
大概也不是真的想吃,是心中紧张,害怕,想随便干点什么,用以消解。
白子垣懂,他踩水飞过去没什么难度,但现在不行,危险着呢:“咱晚点吃啊,乖,一会儿我给买一篓!”
祝卿安低了声音:“可我现在就想吃。”
低眉顺眼,好不可怜,他们中州的命师,定城的大宝贝,主公的小漂亮,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
白子垣心中十分愧疚,脸上不露一点:“义父!亲爹!您别玩我,行么?现在是真的危险—— ”
祝卿安’哦‘了一声,用眼睛丈量了一下两边船的距离:“原来你飞不过去,怕掉水里。”
“怎么可能!就这点水路,你爹能失手?”
白子垣看看左右,浪涌的有点厉害,但也算平静:“这样,你给你自己掐算一下,没有危险,不会出事,我就去帮你拿桔子。 ”
“好啊。”祝卿安立刻动手指,也立刻给出了答案,“一丁点都没有,我会很安全,一路安全,直到中州。”
白子垣:“当真?”
祝卿安眉目弯弯,笑的粲然:“当然,我什么时候拿卜卦开过玩笑?这可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
倒也是。
白子垣最后确定:“不骗我?”
祝卿安:“骗你是小狗。”
“行吧,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你爹的厉害!”白子垣双手交叉,活动手腕,弓步腿,活动活动腿脚,很快起势,“你在船上不要走动,你爹这就去给你拿几个桔子来!”
少年身形极为漂亮,脚踩船身借力后,如白鹤纵跃空中,时而水面一点,轻如鸿毛,疾如鹰鸟,打水漂似的远走,很快会到万花阁船上。
祝卿安垂眉,掩下眸底情绪:“对不起……小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骗你。”
他坐到船头,拿起了桨。
这条船不大,自己划桨,随风向水流,很快就能飘远。
在白沙岛上时,他突然心念涌动,立刻给自己掐算,前方行运不太好,有点倒霉,不过倒霉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同路的身边人。
他并没有骗白子垣,他的确没有生命危险,会很安全,最多吃点小苦头,但谁要同他一起,谁就不安全,有巨大的生命危险。
遂他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尤其朋友在的地方。
自白沙岛离开时,不能邀请萧无咎一起;万花阁的船,他不能上;这条船上有他,便不能有白子垣。
今日的风浪很给力,祝卿安摇桨并不需要太多力气,很快连船带人,在水面上越来越远,慢慢消失。
发现远离人群,周遭无人后,他就懒得动了,独自坐等……会有人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单生意,这么好成?倒省得咱们杀人了……”
“白带了这么多兄弟……”
“何止,还有水下装备呢,老子连鲨鱼皮都穿了!”
“听说是个命师,批命特别准,咱们要不要顺便算一下?”
“还是别了吧,雇主说得特别小心,越是厉害命师,越会蛊惑人,如果不能把人带到地方,钱可就挣不着了……那么多呢!”
祝卿安:……
这么一大片黑压压的队伍,他怕是得瞎了,才看不到。
“二位,”他转过身,冲来人微微一笑,“其实小算一下不耽误什么,我保证点到为止,绝对配合,如何?”
来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直接冲他撒了把药粉。
祝卿安:……
他很快晕了过去,意识离开前,看清楚了这两人面相,都是大凶大恶,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
二人身后的队伍也是,满脸横肉,无有情感,手染鲜血。
逍遥十八寨,从不缺暗中干坏事的力量,银钩册接单杀人,也只是杀人而已,有自己的规矩,可有些小势力,是为了挣钱,什么都干的,心中并不管善恶是非。
若有人用巨大钱款,将这些小势力网罗利用……
祝卿安心说自己算的不错,谁在他身边,谁倒霉,真的会死的。
亲眼看着人晕过去,两个带头的心中松了口气。
“雇主说的不错,还是得用药,光这笑我就撑不住了,哪还能听他说话……”
“别废话了,快划,这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遥遥水波处,知槐划小船隐在丛丛水草后,颇为意外。
祝卿安竟然……敢这么选?
或者,他算到了?
不可能!命师再厉害,也不可能算得这么精准,这也能算到?
“我回来啦——”
白子垣拎着一袋桔子回来,没找到船,但他是谁,中州军最厉害的前锋,没点本事,能这个年纪做将军?尽管江水滔涌,似能淹没一切,他还是踩着各种浮木借力,找到了祝卿安的那艘船。
船很小,一目了然,空荡荡,没有人。
“安安——义父——亲爹!你别吓我!”
白子垣扔了桔子,心跳慌的不行,就差把船底翻过来找了:“别躲着我,你去哪了,该不会掉水里了吧!”
他没找到祝卿安,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最后只在船头,找到了一枚平安扣,小小的,系的是浅青色丝绦,他认识,这是祝卿安今日系在腰间用以点缀的对象。
平安扣很小,又圆润,系的很紧,没有外力撕扯痕迹……只能是自己解开,故意留在这里的。
“祝、卿、安!你个大骗子!”
白子垣磨牙,让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还没事,呸!这叫没事?你个孙子以后别算命了!
他放心不了一点,立刻冲回来,冲向万花阁的船:“祝卿安不见了!被人掳走了!”
随着他的话,有一大批人自水面远处,四面八方而来,携着武器,杀气腾腾。
这架势……
白子垣眯眼,别人许看不出来,他不要太清楚,这是诸侯的势力!
怎么着,是见局乱,趁机想在水面上打个架?
也是,今日大好机会,万一能混水捞条大鱼呢?离岛逃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能劫到财富,是收获,若能不小心杀了其他诸侯,尤其萧无咎冯留英齐束其中的一个,那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是你们中间的谁——带走了我们军师!”
白子垣船也不上了,手中银枪一舞,虎虎生风的杀了过去。
葭茀在听到白子垣说祝卿安出事时,就豁地站了起来:“找死!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她立刻吹响了颈间戴的哨子。
翟以朝其实就在离岛队伍最远处,他今日也有任务,本就提防着应对诸侯方危险,听到哨声有些意外,迅速于漫天流箭中灵活纵跃,来到葭茀船边:“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葭茀美眸怒睁,满脸都是火气,“我弟弟被你们弄丢了! ”
弟弟?
翟以朝知道她特别喜欢祝卿安,老早就想认弟弟了,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立刻眯眼看向远处白子垣。
白子垣眼圈都红了:“老翟——我没看住小漂亮,他被掳走了!”
翟以朝心下立刻思量。
“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啊!”葭茀气的冲他甩了一鞭子,“我知你早年斥侯出身,一定能行,现在立刻去追,把我弟弟带回来!他要是出了事,老娘这万花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来!”
翟以朝:……
葭茀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冷笑一声,嘴里叼住束发丝带,双手拢起背后长发,盘卷成方便行事的利落发髻:“就这点不识眼色的狗东西,也敢在我逍遥十八寨撒野?忘记我同你说过什么了?”
翟以朝看着她明媚身影:“你葭茀,最会镇场子。”
“那你还不走? ”葭茀又一鞭子甩过去,迫他离开,大声喊,“含霜!”
含霜:“在!”
葭茀站在船头,任江风拂过发梢裙角,眉梢飞扬,眸底灼灼:“便让这群狗东西见识见识,逍遥十八寨谁说了算!”
翟以朝唇角微扬,将女子明媚身影烙印在眼底,迅速敛眉,转身离开,头都没回。
葭茀含霜并白子垣一起,对战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人,不多久,兰公子和蒲泽也来了,各自带着手下,河面上交战势酣,激烈非常。
遥遥水面外,有一艘船遗世独立,两边都不掺和。
西平侯段叔洵手捧热茶,似在观赏惬意景致:“终于开场了。”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他身边,侧后一步,恭敬至极:“一切都不出侯爷所料。”
“你说,谁会赢?”
“那当然是……主公您。”
第75章
白沙岛没了。
字面意义的没。
毁岛机关无法关闭, 地动一直持续,没有火药爆炸,但岛沉趋势, 跟爆炸差不多,沙石飞滚, 房屋建筑崩裂,巨大石块从不知道的角度飞来, 看不看的到,躲不躲的过,全凭运气。
石块滚落水中,小岛巨大震颤掀起狂风大浪, 以白沙岛为中心点, 海啸般朝四外蔓延, 滔天大浪里,无数船翻, 无数人亡。
有扛不过灾祸的, 也有踏浪前行,风狂不惧, 浪掀不怕的。
萧无咎长戟横扫,盯着对面冯留英:“你受伤了。”
冯留英看了眼自己颤抖的左臂, 看向齐束:“又不止我一个。”
齐束草将肩上的伤一勒一绑, 毫不在乎, 反盯向萧无咎:“你以为你就能笑到最后?别忘了,我们赌局的内容是——安全回到自己封地!这中间的路,不需要我提醒萧侯吧? ”
“想死,本侯便成全你们。”
萧无咎衣服因方才打斗,有很多破损, 襟口再系不上,敞的很开,露出一大片胸膛,风大水寒,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冷,动作大开大合,谈不上优雅,但绝对自信,充满野性的掠夺欲:“反正受伤的,又不是本侯!”
又一阵激烈打斗,冯留英率先划桨,驶船离开:“哈哈哈你们聊吧,我先走一步!”
齐束阴了眼,竟也不再恋战,也踩上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无咎一眼:“希望不久后,你还能有这个自信。”
萧无咎目光突然锐利。
他本想追上去,但今日冯留英和齐束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打架是真的打,谁都没留手,可好像在别处,这两人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感,像针对他做了什么……
就包括现在,两个人离开的方向不一样,选择都非常笃定,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追谁呢?
萧无咎谁都没追。
他和冯留英齐束之间的确存在矛盾纷争,但天下大势并不是立刻要在现在争个结局,太多时机不成熟,后面的路还很长,比起要这两个人的命,他更担心他的人。
想来这两个人也一样,眼下境况,比起连手对付他,还是先收拢自己的力量最重要,时局已经很乱,自己这边的混乱,可以一时,不可长久。
萧无咎随便上了艘船,离开正在崩陷的白沙岛。
白沙岛一点点塌陷,在巨大烟尘风浪里,沉到水里,远在平静水面的知槐,突然感受到了激浪来袭,心跳随之加快。
巨浪是正常的,毕竟那么大一个岛沉下,掀起的水势可想而知,船随浪起伏的幅度太大,太刺激,引起心跳加快也是正常的。
可加快的心跳并没有缓下来,不管他怎么深呼吸,怎么平心静气,心跳仍然加速,还越来越快,他开始喘不过气来了。
他很快意识到,不是因为浪太高,太刺激,是他的心跳本就在加快,随着白沙岛全部崩塌,一点点沉到水里,他心跳快的控制不住,呼吸也停滞了。
“救……救……”
呼救的话,根本说不出来,知槐捂住左胸,跌摔在甲板,看到了寂寥天空,星子闪烁。
闭上眼睛前,他突然想起,自己经历的这一幕,好像并不陌生,他曾见过发生在别人身上,很多次。
这是……替命术。
白沙岛上的大阵,是阎国师布的,为何开启后不能解,除了机关本身,还有阎国师的术阵加持,一旦遭遇特殊情况,阵启塌陷,阎国师会受伤。
可能会吐口心头血,伤及元气,但不会死,哪怕他是年老体衰的年纪,最多也是病一场,死不了。
可若将这个运转到别人身上……
别人一定会死。
阎国师则顶多吐一口不那么伤身的血,元气不会伤,也不会生病。
所以……这次才让他来是么?原来他来这里,是真的,因为不受宠爱,真的是来送死的。
可为什么……他为师父做了那么多事,帮了那么多忙……他这次还帮忙联络了……
为什么?
“先生?知槐先生?”
没多久,南朝队伍找到了他的尸体,试过鼻息:“早先不是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死了?这看着也不像被人害的……”
“要带回去么?”
“带什么带,走一路尸体都得臭完,扔水里吧,回去好生跟阎国师禀报就是……反正不是什么大人物,一向不受宠,而且知野最烦他,你我受不了连累。 ”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咱们陈国舅提前离开,你我马上就得追过去,同他会合禀报,国舅爷什么身份,你让尸体同他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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