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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不可貌相(近代现代)——海苔卷

时间:2025-03-13 08:25:29  作者:海苔卷
  小青花的白瓷壶,一看就是老古董。估摸陪了老头大半辈子,不想被跳绳给交代了。
  段立轩臊得满脸通红,磕磕巴巴地问多少钱。老头挂了半脸茶叶,还乐呵呵地开玩笑。说这俩东西可价值连城,茶壶是康东年的,缝纫机是后隆年的。
  段立轩越想越来气,在被窝里踢了陈熙南一脚:“净他妈能出馊主意。”
  “唉,冤枉人了啊。这跳绳,茶壶,缝纫机,可都我家开国元勋。谁料二哥一出场,就折了我爸三员大将。这都没让你赔钱呢,你还我倒打一耙。”
  “赔钱?你他妈是一点感情儿也不顾了啊。”段立轩转过来,一本正经地道,“陈乐乐你细寻思寻思。你二哥我上没老下没小,为啥就来拆你家。我咋不去拆别人儿家呢。”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顿,给陈熙南都说懵了:“…啊?”
  俩人对视了会儿,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一个穿着海绵宝宝,露着俩虎牙尖。一个穿着哆啦A梦,拉成了八字眉。脸对脸,脚踩脚,像穷开心的小破孩儿,在被窝里乐得发抖。蚕沙枕头哗哗直响,老木床也跟着嘎悠。
  笑着笑着,段立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捂住陈熙南的嘴,又踢了他一脚:“草,别乐了!你这啥破床啊,听着像他妈幹起来了!”
  谁想陈熙南笑得更开了,顺着眼角直淌泪。越不让笑越笑,在被窝里闹得翻飞。直到外面传来开门声,才双双停下。啪地拉了灯,互相捂着嘴。
  走路声,开灯声,冲水声。没一会儿,一切又归于平静。
  黑暗中两双闪闪的眼睛,是距离彼此最近的星星。
  “我想到了一句诗。莎士比亚的。”
  “谁是傻B亚?”
  “…莎士比亚。”
  “鸟语啊?”
  “你到底要不要听。”
  “说你的呗,我又没捂你嘴。”
  “Look in mine eye-balls, there thy beauty lies. Then why not lips on lips, since eyes in eyes?”
  “啥意思?”
  “意思就是…”陈熙南一把拽起被子,蒙到两人头上,“我要亲你啦!”
  ‘细看我眼睛,你的美就在我眼中。
  既然眼睛中有眼睛,为何唇和唇不相碰?
  亲吻你怕难为情?那就闭上眼。
  我也把眼睛闭起来,白昼变夜晚。’
  “等会儿!”段立轩从热吻里清醒,一把薅住裤腰。拿膝盖顶着陈熙南的小肚子,立着眼质问,“你要干哈?”
  “嗯?”陈熙南咬着他耳垂,黏糊糊地反问,“你说我要干哈?”
  “草,你不说搁被窝里当小孩儿吗?”段立轩推开他脑袋,蛄蛹到墙根拉开距离,“告你嗷,未成年禁止黄色。滚犊子去。”
  陈熙南从后重新贴上来,扒着他肩膀撒娇:“就一回。小小的一回。好不好?”
  “傻B才信你嘴里的小小。拢共没处他妈俩月,腰间盘都干塌陷了。再让你小小几回,脑干都能顺皮燕子拉出去。”
  陈熙南笑归笑,却不肯罢休。手指勾着他裤腰,把松紧带弹得啪啪直响。揪着嘴嘟囔,像念咒的妖僧。
  “二哥?”“二哥。”“二~哥~”
  段立轩烦得要死,直接放大招:“整也行。你当零儿。”
  这话一出,陈熙南瞬间没电。也不念叨了,还乖巧地给他提好裤腰。胳膊往他胯骨上一搭,把脸埋进肩胛蹭了蹭。
  俩人共枕这么久,段立轩知道这个动作意味什么——晚安。
  他往墙面贴了贴,把嘴埋进被子。细细寻思了会儿,觉得更烦了。
  遇到陈熙南之前,他性向不怎么绝对,但位置很绝对。这种绝对的终因,大概源自于本人的个性、以及所处的环境。
  段立轩能当江湖大哥,不是没有道理。他虽单纯善良,可也逞凶好强。加上在段昌龙身边长大,形成了绿林好汉的三观。热衷于在男人世界里搞争霸,让自己的实力得到其他男人的拜服。
  英雄主义。被人崇拜。有力量。有名声。有面子。陈大夫不屑一顾的东西,段二爷视若珍宝。
  也正因为如此,他非常恐惧主体地位的失落,即做弱者、被保护、被支配。
  这种恐惧延伸进感情,就变成了‘英雄救美’。美丑不重要,重要的是二爷英雄了没。
  延伸进杏行为,就变成了‘绝不做零’。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二爷征服了没。
  所以段立轩自我认为,能给陈乐乐当零,是一种天大的牺牲。其感人程度,足以配上那句歌词: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那陈乐乐你不说感恩涕零,至少也得礼尚往来吧。
  而陈熙南呢,其实也没说不行。正相反,每次一提,这人总是欣然答应。
  “好啊。”“下回一定。”“我去准备准备。”
  然而等要动真格的节骨眼,就又开始整景儿。
  不是满脸疲惫地说累,就是眼泪汪汪地怕疼。等所有借口都用了一圈,最后索性放出大招:抱歉,有痔青年了。需要淡泊以明痔,并宁静以痔远。
  这不算完,还得倒打一耙:都怪二哥口重,总吃重辣重盐。
  段二爷辩解说自己怎么没得,谁想陈大夫居然还会反弹魔法:这人总得占一头好。既然已经才疏,就不能痔大。
  这回二爷算是明白,什么叫长他人痔气,灭自己威风。不仅失去了皮燕子,还失去了二荆条和小米辣。
  不过二爷也还是不明白,自己都能做出妥协牺牲,为什么陈乐乐不行?这事总在心里盘着,最近都快变成心结了。
  “喂,陈乐乐。”
  “嗯?”
  “你为啥不乐意当零儿?”
  “没有呀。这不硬件不允许么。等以后好了的…”
  “别放没味儿屁。信不信给你腚扒开瞅。”
  陈熙南沉默了会儿,又重复道:“不是不愿意。”
  “那是啥?怕疼咱慢点整呗。我都能豁出去,你有啥不行的?”
  “怕是怕,但不是怕疼。”
  段立轩听他愿意说实话,又转过身和他脸对脸:“接着说。”
  “有好几回,我是真心的。”陈熙南摸索到他的手,跟他十指交扣,“想着二哥有需求,我也有满足的义务。”
  “那咋又不行了?”
  “因为你的眼睛。”陈熙南抽出一只手,拿拇指抹他刀眉,“二哥当零的时候,眼里是有情的。很可爱,很温暖。波光粼粼的小样,总像是在求表扬。”
  段立轩腾地烧红了脸。刚要骂娘,又被陈熙南捏上嘴。
  “我喜欢那样的你。喜欢得发狂。说实话,那事儿时我是没有理智的。也许比野兽还下流,可也比野兽还单纯。只一门心思想要你,怎么的都行。甚至只要你开口,我都愿意去死。就像泰坦尼克号撞冰山那样。船上所有的乘客都是我,都是我陈熙南。陈熙南愿为你死一万次。”
  说着,他把段立轩的手牵到嘴边。印了个吻,又贴上胸口:“其实在遇到你那天,我已经死了一次。就在这里,小小地自杀了一下。”
  段立轩呆望着他,羞耻地僵在被子里。手心下是虔诚的心跳,像一片小小的海。
  柔软的海,绽着一连串的小白浪花。玻璃般明亮的海水底下,游着海星和贝壳、还有透明伞似的小海蜇。
  “陈乐乐…”
  “嗯?”
  “你好恶心啊。”
  “…给你个机会,把这话收回去。要不然盖一百个戳。”
  “盖戳倒是行了,那跟不当零有啥关系?”段立轩抽回自己的手,骂骂咧咧地要翻回去,“草,净他妈糊弄我。甩两句虚头巴脑,天天拿我当二百五…”
  陈熙南扳住他的肩膀:“唉!你倒是听我说完呀。”
  段立轩狐疑地上下打量他,眼里是文盲式的戒备。
  “你当零时很可爱。可每次说让你当1,你的眼神会变。”
  “变成啥?”
  “变成瞎子。”陈熙南说罢又怕他误会,紧着解释,“瞎子和二哥我都爱,这是真心话。我不是憎厌那样的眼神,是有点害怕。”
  “啧,你怕啥?我他妈啥前儿跟你动过真格的?”段立轩食指在枕头上敲打,凶巴巴地委屈着,“陈乐乐我告你,要一般人儿敢尚我,你看我还能不能让他活!我戒烟戒酒给你盖戳,你他妈没良心,咋还能怕我?你怕我啥我问你?!”
  “我不是怕你,是怕自己。”陈熙南抱住他,安抚般扣着他后脑勺,“怕自己失去魅力。我一躺在那里,就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想你会不会拿我和前任比,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的念头。想你是不是…也曾这么幻想过余远洲。想自己被你征服后,你会不会对我失去兴趣。想来想去,又想来想去。越想越没有勇气…”
  他柔软的头发拂着段立轩的脸颊,耳根下是湿咻咻的鼻息。声音可怜可爱,惹人心软。
  “二哥让你没安全感了?”
  “我也说不好。感觉你忽地就出现了,假得像场电影。”陈熙南叹了口气,“你知道在物理学上,存在一个最小长度,叫做普朗克长度。小于这个长度,光会被吸引住而无法脱离,进而形成黑洞。人也一样,爱得太近太浓,容易扭曲很多东西。因为你对谁都伸出手,所以我也不确定…唉。二哥,你就当我胡言乱语罢。对你的心,我自己也理不清。想想能敞亮,想想又昏沉。”
  “你内一套套儿的啊,我听不明白。但你要总合计这些,估摸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
  陈熙南拄着胳膊起身,似笑非笑地瞅他:“哦呦。二哥这是准备再多爱我一点儿吗?”
  他浸没在银汪汪的月色里,鼻子上晃着一块亮莹莹的高光。像尊圣洁的大理石雕像,美得人心驰神荡。
  “哼。再说吧。”段立轩扯过被子,打着哈欠翻过身去,“á~à~!你要少让我盖几个戳的话,我兴许考虑考虑。”
 
 
第66章 和鸣铿锵-66
  栖鹤园位于两省交界,是民政局的直属公墓。墓园占地面积大,修得也漂亮。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里落着仙鹤。
  可惜溪是人工的死水,已冻成了冰壳。鹤也是人工的雕塑,剥落出水泥的血肉。
  隆冬腊月,四下不见半个人影。再加上昨天下了一场大雪,更是显得凄凉肃穆。
  段立轩在无垠的雪地里走着。弯着腰,低着头,双手插兜。腕子上挂两大兜冥币,被风吹得砰砰作响。
  陈熙南跟在他后头,拎着祭祀糕点和白酒。帽子的毛耳朵扑棱棱地扇着,镜片上一层层地起雾。
  段立轩回头望他:“冷不?”
  “冷得鼻毛都在摇。”
  “该嗷。”段立轩歪嘴笑了下,“破班儿好不容易歇一天。说带你去农家乐吃大鹅,偏不的,非要来我家串门儿。”
  陈熙南刚想笑,又忽觉这话悲进心坎。停下脚步抬起脸,凄清地看着段立轩。
  段立轩和他对视了会儿,扭头走了。陈熙南小跑着追上,跟他手挽手。
  雪地本来就滑,更别提俩人还锁着。没一会儿段立轩就烦了,抽出手要自己走。陈熙南又重贴上来,硬要跟他肘套肘。
  “干哈啊,走哪儿牵哪儿的。像他妈的遛狗。”
  “唉,不兴骂自个儿啊。还有多远?我要冻死了。”
  “啧,你不说能死一万次吗?这还没上一次。”
  “我是说过。”陈熙南小声地撒娇,“可我鞋子湿了呀。”
  段立轩斜楞他一眼,宠溺地笑了:“草,你内嘴啊,都抵不上好鸡屁股。一兜一泡干,一兜一泡稀。”
  “七里香也不错。俗话说宁舍金山,不舍鸡尖…阿嚏!”陈熙南放下白酒,在兜里摸找纸巾。好不容易摸出来,却揭不开贴条,又去摘手套。
  寒风把脸吹得发麻,吸也吸不上。只能任由鼻水淌下,在人中拉出一条亮带。
  段立轩看陈乐乐和鼻涕赛跑,坏心眼地在旁边跺脚:“加油啊!加油儿!哎哎哎,鼻涕先冲线儿了!”
  陈熙南被他喊得想笑,结果越笑越磨叽。又觉得当下的模样太逊,索性蹲下身,低头藏脸。
  好半天终于扯出了纸巾,摁着用力擤了两下。段立轩还在旁边嘻嘻哈哈,直到看见雪上落的红。
  他兜子一撇,连忙蹲过来帮他扯纸:“草,咋还淌鼻血了?仰颏儿!”
  “不能仰…会流进喉咙。”陈熙南掐着鼻子吭唧,“没事,天冷干的。回家搓几条裤衩就好了。”
  “啧,少他妈变态嗷。急眼我都换一次性的,脱下来就撇。”
  陈熙南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专心止血。捏了会儿鼻翅,又拈雪敷山根。来回折腾半天,面前的雪地鲜红点点。
  段立轩看他止不住,索性就用了老法子。扯一截纸巾搓实,往鼻孔里一塞。塞完拍拍手,满意地欣赏杰作:“猪鼻子插大葱,越走越轻松。”
  “…都什么啊,没听说过。”
  “拉倒吧。走,回家。”
  “唉,来都来了。”
  “他妈啥好景点儿啊,来都来了。走走走,回家。”段立轩拎起塑料袋,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大过年来这破地儿,沾一身晦气。他妈没有一个好死的,合计起来都闹腾…”
  他顶风谩骂。风刃割着脸颊。骂着骂着,忽地就心酸了。
  想起他爸,痴呆到梦游。大半夜满街乱溜达,最后被半挂碾了一地。五六个消防员拿着小铲子,一点点收集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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