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或许不会。总之,保持警惕不是坏事。”宁非道,“晚上如果在你房间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不要出门查看,摇动你房间的铃铛我就会知道。如果你落到坏蛋手上,他们想拿你来威胁我,那我只能说很遗憾,他们打错了算盘。”
“您过虑了。我是平民街长大的孤儿,我可能比宁医生更清楚这里的险恶。”沙莱拍拍胸脯,“放心,我一定会锁好门窗的!如果需要钉上木板,也请吩咐!”
“木板暂时用不上,不用那么紧张,其他都正常就行。”
这天晚上,没事。
第二天晚上也平安度过。
第三天晚上,宁非在睡梦中被“嘭!!!”的一声巨响惊醒。
他坐起来,神情上不见紧张,只有被吵醒的不悦。不紧不慢地起床穿了外袍,不疾不徐地点起灯,不慌不忙地提着灯走向房间门。期间楼下传来砰砰哐哐的动静,显然,不速之客已经闯进了房子里。而且他们丝毫不在意房子里的人被吵醒,正在宁非家里肆意破坏。
或者说,他们就是要把屋主招惹出去。
这时,宁非房间里铃铛也摇晃起来。声音很急切,丁零当啷的,但夹杂在打砸抢的动静里就不那么明显了。宁非知道这是沙莱在楼下摇的,她在催促和警告自己。不过宁非依旧没着急,他随手扯绳子回应了两下,沙莱就消停了。
宁非也在下一刻,打开了房间门。
他没刻意控制声响,楼下的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总之楼下搞破坏的动静一点没停。宁非走下楼,发现一共是两个年轻男人,一看就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其中一个举着个火把,一脚踹飞了木椅,木椅砸到柜面上把一大堆东西摔了下来,瓷器瓦器碎了一地。
宁非就站在楼梯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恰在此时,一个瓶子咻地朝他砸来——
砰!!!
宁非轻轻偏头,躲开了这个瓶子。瓶子砸在他背后的墙上,四分五裂。
“哈,真可惜,怎么给你走狗屎运躲开了!”两个混混朝着宁非走来,没拿火把那个混混边说边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在这么昏暗的光照下,宁非都看得出上面的锈迹,简直破伤风之刃。
“来了平民街,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给我们六千块,不然全给你砸得稀巴烂,包括你!听说你是个医生,手断了还能不能给自己治好啊,哈哈哈哈!”
六千块,平民街里的一个家庭三年都不一定赚得了这么多钱。宁非去给那些底层学徒看病,一次也就收不到一百块。这两人张口就是六千,显然就是在狮子大开口。
不过宁非知道,他们才不是什么平民街的帮派来“立规矩”。十有八九就是教会的人想给宁非一点教训,让他乖乖听话,或者就纯粹是要让他因为“不敬”而吃苦头。教会并不用亲自出面,他们只需要让下人来到平民街,找一些无法无天的混。骗这些人说宁非很有钱,可以从他身上敲诈到很多油水,这就可以了。
然后,教会就能看到宁非敢给他们甩脸的下场。
“哦对了,你这还有个小孩吧?”
此时,拿火把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转向一楼旁边一个锁上房门的房间:“你要是不给,他的下场会怎么样,那可不好说了。反正平民街里,失踪个小孩,正常得很。而且你养了几天,估计也细皮嫩肉的,可以给我们先玩一玩哈哈哈!”
他说着就用力踹了一脚房门,“嘭!”的一声,木门上的灰尘和木屑纷纷往下掉。只怕再有两脚,锁上的门也要被他踹开。
“怎么样,想好没有?”持刀混混就这样堵在楼梯口,朝他挥舞着短刀,“你是医生,你肯定懂钱和命哪个重要,对吧?”
宁非听着这种老套的威胁话语,忽然很想笑,然后他就笑了。
“艹,你还敢笑!”楼梯口下的混混眯着眼,盯了宁非好一会儿,忽而道,“我才发现,你长得也挺带劲的啊。那就让你和那个小孩一起来服侍我们吧,包你们爽哈哈哈哈……”
“我可以给。”
宁非终于在他们的陈词滥调中开口,神情淡然,似乎那些侮辱性的话语完全无法惹怒他。他一步步走下最后几层台阶,还边走边伸出手,好像要给出的东西已经在手里一般:“那位也过来吧,你们一人一半,对吧?”
“算你识相。”火把男走过来,表情贱兮兮的,“哎你确实长得不错。要是愿意陪我玩玩,我可以给你减一百……”
话音未落,宁非忽地抬掌朝向两人,下一刻,强光骤发、亮如白昼!!!
嗡——!
强烈的耳鸣刮过耳膜,白光转瞬即逝。
再看两人,原本奸佞邪恶的神情竟然变得呆滞、木讷,怔然的眼神直直地定在宁非脸上。哐当两声,短刀和火把都掉到了地上。那火把本来就老旧,在地面滚了两圈,竟是直接灭了。
整个一楼,只剩下宁非手里还提着的一盏灯在照明,幽幽照亮着披着长袍的黑发青年。
可在阶梯之下,在那两人此时的眼中,这昏暗的灯火犹如圣光,将宁非的身影照得如此巨大。他们痴痴地望着,说不出话,也不敢说话。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他们的体内流淌,将一切污秽、不洁、肮脏一一洗去,褪掉了他们的一切罪恶。
像是在圣洁又温暖的泉水里泡着,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内,他们好似回到了生命最初始、最纯洁的时候,甚至能听到母体心脏跳动的轰鸣。
这是最高级的、最极限的光明魔法。
治愈外伤,治愈心灵,叫人忘却一切烦恼,堪称……不,就是人间神迹。教会宣称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这样强大的教皇,可谁都没亲眼见过证据。在魔法已然式微的今天,能用出光明魔法的人已是凤毛麟角。而宁非能用出的,却是只在教会的历史记载里都极为少见的强大力量。
他还要压缩到极致,瞬间爆发。
第一次遭遇这种魔法的普通人,绝无可能躲过这剎那间的洗礼。
他们会在眨眼间舒服得几乎要升天,无忧无虑、只觉得所有一切都应是真善美的。他们会在这种状态下失神,久久无法回神。再在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再次追求这种好似置身天堂的状态,日思夜想,犹如上瘾。
狂热与崇敬,由此而来。
但宁非不需要信徒。
他只是放下灯,捡起了那个锈迹斑斑的短刀,语气淡淡地问道:“现在,你们要忏悔吗?”
“……忏悔!我们要忏悔!”
此刻,两个不速之客已经是内心最纯洁的人。越是纯洁,越无法接受过去的腌臜龌龊。他们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仰头望着宁非犹如瞻仰神像:“我们要忏悔过去的罪孽!请您倾听我们的罪,原谅我们吧!”
“是吗?”
宁非一手抚上了其中一人的脸颊,那人的眼神便骤然变得更加灼热。然后就在他冒着敬仰的瞳孔中,映出了宁非举起短刀的影子。
“那你,去神的面前忏悔吧!”
话落,短刀落。
男人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脖子一凉,接着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窒息感快速涌了上来。
而宁非的衣襟上,已经溅上一片血红之色。
旁边那人看得惊呆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反差太大了。他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无法理解神明的使者到底在做什么。宁非也不会等他反应,下一刀已经狠狠划开他的喉管!
“嗬……啊……!”
男人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捂住脖子想止血,鲜血却从指缝间喷涌而出;他们想惊叫,血液却已封堵喉咙气管;他们想要动起来自救,却在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疼痛和窒息叫他们头昏眼花。
宁非又一人给了狠狠地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再一脚用力跺在小腿骨上。
“!!!”男人们痛苦得挣扎,想翻滚却翻不动,只能躺在自己造就的血泊里绝望地抽搐。
宁非就站在边上,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只有扩张的血泊要沾染到他鞋子的时候,他才往后退了两步,再次上了一层台阶。
几分钟后,两人都不动弹了。
死因不是失血,而是窒息。宁非终于重新走下来,嫌弃地绕开那些血腥,走到了沙莱的房门前,敲了敲。
“没事了,出来收拾一下。要辛苦你熬夜工作了。”
说着话,宁非看到长袍上的血迹,又把袍子脱下来,往那两人身上一扔。
“啊,还有,有点垃圾也需要扔掉。”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医生的本事
沙莱虽然才十二岁,可看到客厅中央倒在地板上的尸体,也只是怔了一下、皱了皱眉,没有更大反应了。
她没有任何怨言和恐惧,跟宁非一起把尸体搬到旧毯子里裹好。然后就拿着宁非给的药剂洗地,收拾整理家里被打砸之后的残局,自己一个人干到天亮。
宁非醒的时候,家里已经基本收拾干净。没有尸体,没有瓷器碎片,(不细看)没有血迹,也看不出晚上发生过命案的痕迹。沙莱还汇报说,她早上按照宁非的吩咐,叫车夫来帮忙把尸体运到城外找地方扔了,回来后还把马车也擦了一遍、甚至通过风了。另外,维修窗户的工人下午就来。
“城外?何必走那么远,扔到堆满垃圾的地方就行了,反正都是垃圾。”宁非听完后表示,“最好还是脸朝上,还能给‘别人’看看他们的脸,知道知道来招惹我的下场。”
“‘别人’?宁医生,他们果然是被谁派来针对您的吗?”沙莱问道,“您在几天前去过一次教会的庄园,回来就嘱咐我要注意安全。是教会的人想要伤害您?”
“和你没关系,别管这个。”宁非懒得解释,“你昨晚拉完铃铛之后在干什么?”
“躲到床底去了,您敲门我才出来的。”沙莱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听到他们踹门,怕他们一下就把门踹开了闯进来。”
“做得很对,下次也这么做。”宁非也不担心她会把自己会光明魔法的事说出去。他的光明魔法已经炉火纯青,几乎能有这个魔法的世界都在练,水平甚至在风系异能之上许多。昨晚对那俩强盗混混实施的是小范围精准魔法,不太能影响到房间里去。
“还有下次?”沙莱皱皱眉,“宁医生,我看那两人像是平民街的混混。要是这种人之间在流传您很有钱之类的消息,只怕他们的骚扰会连绵不断。这次他们失败了,万一以后来了更多的人……”
“你想说什么?劝我搬走,还是多请几个人?”宁非嗤笑,“一个小女仆,别管太多。你怕,那就走,别闲得没事给你的金主乱建议。”
沙莱面上的表情有点难以维持,尴尬道:“宁医生,我不是要对你的生活置喙,我只是担心……”
“轮不到你担心。”宁非打断她的话,一摆手,“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聊天的,更不是来浪费我时间的。干你的活去。”
沙莱还有问题,但宁非说完话已经转身走了,显然不想回答她。她纠结了一会儿,只能悻悻去干自己的活。
***
下午,修窗户的工人如约上门。很年轻,是个十七岁的青少年,但带来的工具和麻利的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宁非看了几分钟他的工作现场,似乎确定了这个男孩真的能胜任此工作,默然离开了。
留下沙莱看着换窗户的现场。
“……那两人的脸已经完全划花了。”
钉钉框框的动静中,年轻的修理工低声道:“衣服也扒干净了,埋到了乱坟堆里,保证亲妈都认不出来。”
“别开玩笑了,那两人能有妈?”沙莱靠在旁边,嘲弄道,“在平民街都排不上号的无赖而已,居然敢大放厥词说要同时玩我和宁医生。真幽默,脑子和屁股长反了吧!”
“他俩确实连帮派都看不上,所以我挺奇怪的,你怎么这么谨慎。”修理工嘴上说着话,眼睛却还盯着手里的活,“就算别人看出是他们死了,死了就死了呗,又没人会给他们破案讨公道。”
“不行。他们明显是谁叫来威胁宁医生的,要是被雇主知道他们失败了,指不定还得派谁来继续骚扰。”沙莱抱臂撇嘴,“我挺喜欢在这的,每天吃喝不愁,活儿还轻松。宁医生看着冷漠,其实比那些坑人吸血的老板好多了。不打我,他吃什么我也有份,还不会拿着手帕去检查灰尘。比面包店的女儿都好过,我可不想这种神仙日子这么快结束。”
“他对你这么好,你还总拿他的东西给我们,你不怕被发现后他赶你走吗?”
“我怀疑他早就知道了,睁只眼闭只眼而已。我有分寸,只拿点吃的用的小东西,不拿贵重的。他有钱,不在乎这些。”沙莱回道,“他应该挺聪明的,能力也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愿意蜗居在我们这个小地方。”
修理工猜测道:“他不会是犯了什么事,躲来平民街的吧?”
“不可能。他要是犯事了,就不会接教会的工作,不然暴露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沙莱摇头,“退一步来说,就算是犯事的人,那又怎么样?咱们这犯事的人还少吗?谁比谁干净?”
“你说得对。”修理工猛敲了一阵锤子,然后才压低声音问,“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看那两个不长眼的尸体,脖子上好大的割口,别的地方几乎没有伤痕。这种一击毙命的伤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别说咱们的人,平民街的所有帮派里,都没听说有这样的能人。”
“我也奇怪。照理说,就算他能把第一个人出其不意地杀了,另一个人总不会在旁边干看着、还等他来杀吧?但这两个人的伤痕,就是几乎一模一样。”沙莱回道,“而我昨晚看到医生的时候,他身上基本是干净的,身上没有伤,看着一点都不狼狈。他总不可能是上楼换完衣服、处理好伤口,再下来叫我的吧?他不像这么把我当回事的人。”
顿了顿,她想起一茬:“对了,我昨天贴在门背后听,其实听到那两个人喊了一句‘我忏悔’之类的话。但前后的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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