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斯的聚会后一周,就是皇后的生日聚会。
自从宴会一别,宁非和这位公爵的小儿子就没再见过面。当然,这是“神谕”的效果。白光一照,清心寡欲。短期内别说是不找宁非,估计别的情人、侍女,甚至自己的右手都不找了。
但这并不妨碍赛里斯继续给宁非送礼物,而且有更加“疯狂”的趋势。只是他的礼物从充满暧昧和暗示,变成了越来越圣洁、越来越光明的东西。他甚至开始给宁非定制白底金边的长袍和斗篷,看起来简直跟教会的圣子、神官之类的如出一辙。不用说,他已经被宁非的虚假“神性”洗脑了,而且光明魔法对他的影响持续又深刻。赛里斯给宁非送东西的时候,已经全然不记得宁非平时都是阴沉、昏暗的主色调了,就算记得,也只会觉得这些平民的破旧玩意儿配不上宁非。
皇后的生日宴会这天,赛里斯更是想要亲自去平民街接宁非。宁非立马拒绝了提前来通知的仆人,开玩笑,让赛里斯那花里胡哨的马车来一趟,以后宁非的日子就别想平静了。小偷、强盗络绎不绝,晚上就别想睡个安稳觉。
宁非选择乘自己的车去赛里斯那里汇合。
临近黄昏,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停到了赛里斯的城堡门口。
赛里斯的马车就等这里,甚至他本人则是按捺不住,亲自来给宁非开车门。那殷勤的模样,看得旁边跟着的管家眉心直跳,只觉得自己的贵族主人已经失了心智。
赛里斯可不管仆人们在想什么,他带着敬仰和热切,抬头望向马车里的人,顿时一愣。
“您今天……怎么穿的是这个?”
宁非今天其实还穿得挺奢华的,主色调是紫色,布料采用了高级绒面,做工考究、审美高级。昏暗处比较低调,在光照之下才会反射出优雅的紫色光华。配饰也搭着这身衣服,暗得多亮的少,但每处闪光都称得上点睛之笔。宁非还戴上了赛里斯之前从手上摘下来送给自己的戒指,额外配了个有点类似款的大宝石胸针,把他衬得更多了几分贵气和神秘。
“我觉得这套最合适。”宁非心道这家伙送来的衣服里就这套最低调,不选这个选什么。难道真穿通身浅色系,去抢弥亚尔那些圣子候补的“镜头”吗?又不是有病。
而且相比之下,这套确实最得宁非的喜爱,也是给赛里斯这家伙瞎猫撞上死老鼠了。
“但这不是……”
“好了,我们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时间要来不及了。”宁飞打断他的话,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快出发吧。”
“噢,对,请上我的马车吧……您还戴了我献上的戒指!”赛里斯看清宁非的手,顿时眼放光彩,“它要变成圣物了吗?”
管家简直没耳听,只觉得主人的情话越说越不着调了。
只有宁非明白赛里斯在说什么,上了华贵的马车,微微一笑。
“是的,忠诚与奉献,会换回圣物。”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贵族与准圣子
王室的宴会,还是生日庆祝宴会,理论上是最热闹的。
如果宁非是真的没见识的平民,真的第一次来到王宫,那估计会被这内外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景象震惊到。但事到如今,宁非只有一个感觉。
——王室也穷到刷个漆的钱都没了吗?
原本该白得发光的墙壁和雕塑都灰扑扑的,细看时甚至能发现干掉的鸟粪,风化损毁的部分也没修复。更别说有些墙角还明显变色了,发灰发黄,甚至出现腐蚀的痕迹。走近的话,还会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尿骚味。
这还是王宫经常要面客的一面呢,深处那种没什么人去的地方,估计更没眼看。
而在宁非遥远的记忆中,这王宫可没这么破烂。宁非自己也分不清是三十年过去,这里自然而然地变得老旧了;还是记忆太久远,且以前的自己没什么见识,所以美化了对王宫的印象。
不过,不管宁非怎么嫌弃,其他客人还是兴高采烈地来参加宴会了。王宫门口车水马龙,贵族们的隆重打扮叫人目不暇接。相比之下,深紫色为主、配饰也很少的宁非,确实有点不起眼了。即便他跟随着赛里斯进了王宫,也没怎么引起关注。
只有来和赛里斯打招呼聊天的贵族,有偶尔有问起“这是谁”的。还有赛里斯的熟识,几天前亲眼看着赛里斯和宁非相携离开,所以一来就是暧昧的下三路玩笑。宁非听了还没什么,赛里斯先急了:“你们别对他说这种话……!”
“先生。”宁非示意性地扶住他的手臂,笑了笑,“没关系的。”
“但是……”
“没事。”宁非安抚地拍了拍他,“玩笑而已,别在意。”
赛里斯这才逐渐平息怒火,肃穆的神情也放松下来。他的贵族朋友还以为他是独占欲爆发,不高兴自己的情人被冒犯,戏谑道:“你就这么喜欢你的新情人啊,赛里斯?又带来王室晚宴,又不让开玩笑,这可真少见。”
赛里斯瞥他,想说什么,又想起宁非的叮嘱,最终只能冷冷蹦出一个词:“无知。”
开玩笑的贵族脸色一僵,但碍于赛里斯的身份,也不好当场翻脸。他勉强笑了一下,找了个借口和同伴走开了。
他们一走,赛里斯这才低着头凑近宁非说道:“很抱歉,我为他们的无礼向您道歉。我对您绝对没有那样的非分之想……”
“不用解释,我明白。”宁非懒得听他废话,一摆手,“我知道你的忠诚就行,不必宣扬于天下。”
“但您才是真正的神的使者,您才应该是普度众生的圣子!”赛里斯不满道,“您的光明魔法足以涤荡在场每一个人。众生应当要尊重您、敬仰您……”
“公爵来了。”
宁非实在不想听他在这“唱颂歌”,在马车上那短短一段路就听得宁非够烦的了。正好瞥到巴特利公爵的身影,宁非立刻打断赛里斯:“你不去和你的父亲打个招呼吗?”
“我理应去的。但我不想让他冒犯到您。”赛里斯不想去,直接跟宁非抱怨道,“他和过去的我一样,对您有那种不堪且愚昧的想法,且不知忏悔。他也应该醒悟到他的错才对……”
“别背你那本(破)经了。”宁非的手在他背上轻推一把,不耐烦的语气差点掩不住,“去实践,敬重你的父母……噢,他过来了。”
巴特利公爵走过来,审视的目光先在宁非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你怎么把他带来了?那么多贵族小姐,难道你还邀请不到一个伴?”
一开口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发言,这种“一般人配不上我(家族)”的思想真是一点没变。
“我就想要邀请他来,国王又没下令说今天只允许拥有贵族身份的人参加宴会。”亲爹对宁非这么不尊重,赛里斯果然不满了,“教会那些人,那些准圣子、神圣学徒,不也没有贵族头衔?”
“你要是说你故意在今天这么做,故意带个平民情人来皇后的生日宴,就是想表达不把王室看在眼里,我还高看你一眼。”巴特利公爵冷酷道,“但你拿一个民间医生跟教会的准圣子相提并论?赛里斯,你是不是昏头了?”
“父亲,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赛里斯也语带讥讽,“教会怎么选来的学徒、圣子,选来干什么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不也玩过吗?那样的人,表面上挂着圣洁的名头罢了,私底下就是娼妇、是玩物。值得我们私底下也要拿他们当回事?”
这父子俩的话又狂又难听,宁非在旁听着,无甚表情。
他以前被贵族当面说过这种话,次数还不少。甚至以前巴特利公爵在床上就经常说这类发言,这都在意的话,早就别活了。
“你说得不错,准圣子、圣子、甚至那些神官,也不过是包装得好看点的娼妓罢了。”公爵的语气傲慢又残酷,“不过你这个情人,相比之下更算不上什么东西。你怎么玩我不管,但你要是因此让巴特利家族丢脸,我就要没收你的‘玩具’了。我倒要看看,他在床上有什么本事,能把你迷得失了神智。”
赛里斯憋着气提醒:“父亲,你不能动他。”
“噢,小狮子学会标记领地了。好吧,我可以先给你一点尊重。”公爵满不在乎地回道,“但别玩过了头,亲爱的儿子,别重蹈你叔叔的覆辙。”
听到巴特利公爵提起自己的弟弟,宁非的眼睛动了动。
“说到他——”赛里斯环视四周,“他今天应该还是没来吧?”
公爵冷酷道:“他?有人给他发邀请函吗?”
“确实。王室不会想起他。”赛里斯回道,“我也还不至于混账到那个地步。”
公爵不太想聊这个弟弟了,又随便说了两句,终于转身离开。
亲爹一走,赛里斯就扭头。宁非看出他又想道歉了,于是“先下手为强”,当先问道:“你叔叔是……?”
“是我父亲的弟弟,你可能没听说过,他已经离开王都十年了。”赛里斯回道,“虽然巴特利家族没明说,但他实质上已经被除名。与其说是他离开王都,不如说是他被强制赶出去的。”
宁非正好搭茬:“为什么?”
赛里斯犹豫两秒,还是进一步说明道:“因为他……之前和国王争抢一个情人,还把那个情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那个情人不堪忍受,给了他一刀后自尽了。巴特利家族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回来的,但这事实在太荒唐,所以他被救活之后,父亲把他送去外省休养了。”
宁非:……
宁非:我这第二任,比第一任还没眼看啊。
不过那个情人的临死一刀居然没捅死他,真遗憾。所以说,当情人的还是得多撸铁,干活杀人两不误。
宁非还在这发散思维,赛里斯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定在了他的侧后方。宁非注意到了他的动静,跟着一起回头,随即一怔。
段昀弘……哦不,安德鲁伯爵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似乎没带个女伴,也没带上弥亚尔。不过在这种场合,教会的人向来一起行动,那样画面看起来比较有气势,所以候选圣子弥亚尔肯定也不会脱离大部队。段昀弘一个人进入王宫,反而代表着他等下很可能要去找弥亚尔。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段昀弘今天怎么也是紫色为主?!
准确来说,是黑色底、金丝边,但装饰性的绶带、胸花、宝石等配饰,全用的是紫色系。按照搭配的观点来看,紫色就是段昀弘这套装束的点睛之笔。
宁非往他身边一摆,就妥妥的情侣装。
——但这衣服不是赛里斯送的吗?巧合?还是……
“安德鲁伯爵为什么一直盯着您?”
这世界的人对“情侣装”没什么概念,更不会懂一个人身上的主色调,是另一个人身上的关键色这种套路。赛里斯就没注意到段昀弘的紫和宁非的紫遥相呼应,只是觉得这伯爵的眼神不怀好意:“他不会是想对您不利吧?”
宁非收回视线:“谁知道呢?”
“他不是去捧那个弥亚尔了吗?真是愚昧至极,离开真正的瑰宝,去捧一个败絮其中的假货。有眼无珠的家伙……”赛里斯对于宁医生名义上的“前任”,敌意还是很明显的,“要是他再骚扰您、对您无礼,请告诉我,我来处理。”
宁非虽然不喜欢他,但也还没厌恶到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于是往回拉了一句:“你只是信徒,不是骑士,不用你冲锋陷阵。”
赛里斯把这句当关怀,扭头表忠心:“我可以当‘骑士’!”
“你不可以。赛里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宁非摸了摸赛里斯送给自己的那枚戒指,唬他道,“当这枚戒指回到你的手上,你的职责就是用别的方式去赎罪和帮助。”
“……好吧。”赛里斯悻悻道,“您太低调了。我敢说,现在教会里全是假货,您才应该登上教皇的宝座……”
他还在碎碎念,但忽然响起的号角声,一下把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人群随着号角安静下来,纷纷朝着一扇一直关闭的华美双开门望去。当门扇随着音乐缓缓打开,盛装打扮的国王与皇后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走出。
国王还是宁非知道的那个,皇后却已换了一个。皇后比国王年轻很多,但也已经年近四十,脸上涂的厚粉叫她做不了太多表情。两人身边除了他们的仪仗,还有教会派来的代表。最高级别的是两名神官,后面跟着几名圣子候补和其他神职人员。这些教会来的均是白衣金边,端着梳理又温和的微笑,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圣洁无暇。
说来也可笑,明明在场人都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如何的,但对他们的面上评价却总是很严苛。宁非一开始不懂,后来明白了。表面圣洁是为了装点贵族、王室甚至国家的“门面”,私底下无下限是为了满足贵族们的私欲。几百年来,教会已经变成了寄生于贵族的组织。想要延续下去,只能对着贵族的爱好和需求,量身打造、扭曲自身。
就连谁当下一任圣子,也是贵族之间的博弈,教会本身没什么话语权。
“安德鲁伯爵果然去找弥亚尔了。”赛里斯紧盯“仇敌”动向,抓紧一切机会在宁非面前扣段昀弘的分,“最近几个月,弥亚尔变成了下一任圣子的大热门。这得爬多少人的床才能获得这么多的支持?安德鲁伯爵肯定在把他的小情人当礼物,往别人床上推,也不知道他跟多少人分享了……”
宁非远远看着段昀弘走近弥亚尔,两人垂着头低声说话的模样,没接话。
——他上次看起来都一脚踩进鬼门关了,愿望居然还是留下来、当上圣子,而不是逃离这一切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民与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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