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你……”
“小黎，别管我，快跑。”
两声交叠的话，主语都是小黎。
一句是宋烬离说的，语带询问，腔调平缓。
而另一句，则从卫生间里传来，带着惊慌无措以及担忧，甚至还含了绝望。
宋烬离顿觉毛骨悚然，一个大胆的猜测似乎落到了实处。
眉心狠狠蹙紧。
宋烬离无比希望自己此刻的猜测是错误的。
可黎衿的反应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他无法忽视。
那一声惨叫以及那个熟悉的名字传入黎衿耳中，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大手，在狠狠掐着他的脖子，扼住了他全部的呼吸。
四周好像有巨大的风浪，掀起波涛，携裹着刺耳的声音，朝他汹涌袭来。
“黎衿，你逃不掉的！”
“别想摆脱这一切！”
黎衿被钉在了原地，整个人止不住的颤，他双手死死的握成拳，眼眶红了个彻底，既狼狈又脆弱。
而那声音却还肆无忌惮又争先恐后的往他脑袋里钻，黎衿双目失神，手掌紧紧的捂住耳朵，声音嘶哑，“不要再纠缠我了……”
声音里带了哭腔，这样的黎衿，让宋烬离心疼，他想抱抱他。
这么想着，便也做了。
“没事的，不怕，有我在。”
他轻轻拥住黎衿，将他环在身前，抬手慢慢拍他的背，似哄慰，却又分明亲昵。
他声音低低的，从黎衿脑袋顶落下传入他耳中，胸腔处的震动也连着他心脏跳动剧烈的传递了过来，这一刻，周遭的喧嚣似乎都没了，所有那些尖锐的刺痛他心脏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宋烬离的声音。
第40章 【40】
所有的晦涩消失不见, 黎衿的情绪缓了过来，卫生间内传来的声音也变了腔调，不再是他熟悉的感觉。
一切……
竟都是虚幻。
看来, 这次还真的是针对他而来呢！
“宋老师，我没事了。”
黎衿从他怀中挣开些, 抬眸望过去。
宋烬离眼底满是担忧, 还有种事物脱离掌控的无助感。
对上黎衿的眼眸, 他不由喟叹，语调沉沉，“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有什么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真的很怕……”
不知道为什么, 自进了这一次的空间，他心底的不安感就越发的重，现在看到黎衿这般模样, 就更担心了。
他怕。
怕黎衿有什么意外……
不不不。
黎衿不会有任何意外。
就算有那些意外, 他也会冲在最前面。
他心里已经盛满了这个人, 再不允许他离开。
看出宋烬离的不安, 黎衿伸手抱了抱他, 语调轻软，“宋老师，别担心，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是他给了自己力量，哪怕他还是会受到无限流世界后遗症的影响，但只要待在宋烬离身边, 他的情况就会处在可控状态。
黎衿抱得很紧，似是想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体般。
而后在他身上贪婪的吸取力量。
一会儿之后，便又松开了他。
这一切的发生, 宋烬离的身体都是僵着的。
实在是……
有些勾人。
若非时机不对，他怕是忍不住要亲他。
“宋老师，我们过去看看。”
黎衿勾缠他的手指，拉着他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
而在这晦涩阴暗环境的某个角落里，一抹红静静飘着。
黑暗中，那双眼睛闪烁红光，冷冷注视着两人的身影，嘴里发出嗤笑，声音桀桀，雌雄莫辨，“呵……爱情，最没价值的东西罢了。”
说完，转瞬消失。
两人步伐快，越是靠近，声音越是惨烈，听的人心惊。
洗手间是开放式的，他们走到转角处，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粗暴残忍的男人将小少年拉着拽向小便池，他的表情是狰狞的，整个人异常冷血，像是机器，没有心肺，也没有感情。
男孩尖叫着，挣扎着，却怎么都逃脱不掉。
“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
男人一巴掌甩在男孩脸上，打得他整个人都蒙了。
可危险袭来，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做出反抗，双手挥动间，划伤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便是一把将他扔在地上，动作粗鲁，“妈的小贱货，敢伤老子，老子要你死……”
男孩被他扔的浑身一震，而后又被他立刻掐住脖颈，“敢得罪老子，我看你是嫌命长！”
男人眼底满是狠厉，将男孩的头摁在便池里，单手扯开皮带，冲那男孩残酷一笑，“呵呵，给老子喝。”
男孩整张脸都肿着，可见被打的不轻。
他双唇紧闭，眼底满是倔强。
他不服。
死都不服。
旁边地上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被打的遍体鳞伤瘫倒在地，身体蜷缩着，几乎看不出他们的呼吸。
可实际上，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凌辱，被施以暴行，浑身止不住的颤。
其中稍大些的男孩挣扎着动了动，用尽力气爬了起来。
“放开他。”他像个小狼，冲高大的男人龇牙。
可狼爪子还没长全，根本伤不到人。
他冲过去，抱住男人的腰，想把男人拉开，“小黎，快走，你快走。”
带了哭腔的语调，零零碎碎落下。
一个称呼，险些击碎黎衿的心。
又是他熟悉的声音与腔调，瞬间将黎衿带到了过往的回忆里。
那些恶意的、阴暗的、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过去。
他从来不去回忆，也不想回忆。
前路无限光明即可！
见他陷入沉思，宋烬离立刻喊他，“小黎。”
黎衿回神，侧目看他，“宋老师，我们帮帮他们好不好？”
宋烬离也见不得这种场面，他们不过只是些十来岁的孩子，不该被这般对待。
“好！”
一个字落定，他们一起上前，黎衿拉住施暴的男人，宋烬离则把那孩子护在了身后。
施暴的男人恼了，冲着黎衿怒吼，“你们是谁？多管什么闲事？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说罢，抬手便要砸黎衿。
黎衿本要挡，却在看清他的模样后猛地僵住，男人的拳头便狠狠落在了他肩上。
这一下，黎衿吃痛的厉害，也彻底清醒了。
“小黎。”
宋烬离大惊，直接冲过去，护在黎衿面前，对着那男人就是一拳头。
黎衿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身躯，眼神还似有些茫然，他抬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脸，小声对自己道，“黎衿，都是假的，都过去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全都是假的，是假的。”
只有宋老师是真的。
黎衿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手指轻轻攥住宋烬离衣摆，细细搓揉了下。
宋烬离侧目，“还好吧？”
黎衿摇头，“我没事宋老师。”
指尖松了宋烬离的衣摆，黎衿面色恢复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从他身后走出来，直面那个高大的男人，眉心浅浅蹙起，神情略带不愉，“虐待这些孩子，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男人面相凶狠，瞧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斜斜站着，十足混不吝的样子，睨了黎衿一眼，“干你屁事，你他么的谁啊？”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抖出根烟来，叼在嘴边点燃，烟雾缭绕间，他迈步走到黎衿面前，一口烟气毫不顾忌的吐在黎衿面前，嗤道，“你要是看不惯，也行啊，用钱解决。这几个小孩，我可以卖给你。”
他笑着，肆无忌惮，完全不把生命放在眼里。
这几个孩子在他眼里，就只是商品。
见黎衿不说话，男人接着道，“我这人很实诚的，这几个小孩价格都不高，你要是嫌贵，我还可以给你降一点，总之……有的谈。”
“你要是要的多，我还可以给你打个六八折……”
黎衿拳头都捏紧了。
他怕不是想被打骨折！
“闭嘴。”宋烬离低喝，止住了男人的话，“你把这些孩子当什么了？”
“哟……”男人轻嗤一声，笑的嘲讽，“那就是没得谈了。”
“既然没得谈，那就给老子滚。”男人指了指脚下的，“这儿是老子的地盘，你管老子把他们当什么，就是当玩具、当垃圾、当泻火的工具，你都……”
没给男人说恶心话的机会，黎衿早已经听不下去，直接挥拳冲他过去。
别看男人高大健壮，可对上黎衿也不过就是个小辣鸡。
方才被他打伤，也不过是因为黎衿愣了神，这会儿没动两下手，黎衿已经把人给死死摁在了地上。
男人扭动身体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全是难听的。
黎衿蹙着眉，终是不耐，一抬手卸了他下巴。
男人终于说不出话来，可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怒，咬牙切齿的模样似是要生吞了黎衿。
他的模样与记忆里的重叠，是黎衿分外熟悉的那张脸，也是他最为痛恨的那段阴暗人生。
但他早已经走出来，与他的小伙伴一起，展开新的生活。
所以过去，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他只是不希望，将这般不堪的黎衿展现在宋烬离面前。
所以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黎衿便直接一拳将人给打晕了。
等黎衿松开男人，站起身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他秉着呼吸，不敢去看宋烬离，生怕在对方眼里看到奇怪的情绪。
但没有。
因为下一秒宋烬离就来到了他身边，眼看男人晕死过去，却并不关心，只关切询问黎衿，“没伤到吧？”
黎衿想到自己的人设，一秒委屈起来，拉着宋烬离的衣袖，垂着脑袋，可怜的不行，“宋老师，我害怕……”
宋烬离抿唇，轻轻咳了下，借以掩饰笑意。
黎可爱，现在说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过他好心的没有揭穿，将他护在臂弯里，带着他去看那些孩子。
“我们把他们带出去吧。”
虽然明知道是夹层空间，一切都非真实，可黎衿还是不忍心将这几个孩子丢在这里。
宋烬离趁机捏了下他的掌心，回到，“好，出去吧。”
这个环境不好，阴暗逼仄，充斥着肮脏。
黎衿脸红一瞬，很快恢复，可耳根的热度一直下不去。
黎衿去搀扶瘫在地上的那两个孩子，宋烬离则去拉方才被他护在身后的男孩。
那孩子模样生的俊秀，即便满身脏污也难掩姣好的模样。
而且他眉眼很像黎衿，像是缩小版的他。
再加上名字……
似乎是叫小梨？小离？
总之发音相近，让他觉得亲切，也完全不会对他防备。
所以他没有发现，当他把男孩扶起来的时候，男孩低垂的眉眼里，尽是冷漠。
他更没发现，男孩死死攥住的掌心里，有一枚极细的刀片。
他们走在后面，黎衿扶着那两个孩子在前面。
四周光亮有限，两个孩子因为伤的重，身子不断往下落，哪怕黎衿力量强大也扶的有些吃力。
但他还是温声询问，“还能坚持吗？我们带你们离开这里，离开你们就自由了。”
自由，是曾经的他们最渴望的东西。
男孩微仰着头看向黎衿，他表情痛苦，一瞬扭曲，最后转为笑意，声音陡然变得桀桀，“好啊，我们一起去寻找自由。”
说着，男孩一拳头砸在黎衿腰侧。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刀。
随着他的力道，刀刃已经扎进了黎衿的身体里。
宋烬离大惊失色，忙要冲过去。
而他身边的男孩却死死拉住他，捏着刀片划向他脖颈……
第41章 【41】
“去死吧！”男孩尖叫着, 满目狠厉阴沉，全然不似孩童的模样。
在发现黎衿被男孩伤到的那一瞬间，宋烬离呼吸都要凝滞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冲过去, 哪怕被身侧的男孩纠缠，他也没有顾得上自己, 所以当刀片划向他脖颈时, 他脑海中残存的唯一依然是黎衿。
“宋老师！”
幸好黎衿的一声惊呼提醒了宋烬离, 恰好他又因为太过担心正大步往前迈，速度奇快，男孩没跟上，身高也不够, 刀片便只是堪堪擦着他胸口掠过去，划破了他的衣服，擦出一刀血痕, 但伤口极浅, 没有真正伤到他。
他眸底一瞬凶狠, 目光凝在那男孩身上, 却见男孩模样都变了, 面目狰狞，像个小丑，嘴角撕裂着笑，声音桀桀。
“小黎，这些孩子都是假的。”
宋烬离推开男孩，快步来到黎衿身边。
黎衿也已经避开那两个孩子, 右手死死捂在腰侧，疼的唇色泛白，浑身冒冷汗。
“宋老师, 他们……”
黎衿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身处夹层空间，一切都是虚幻的，应该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受伤才是，可偏偏发生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一刀，着实有点疼。
“不要管他们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宋烬离一把将他抱起来，慌得手都在颤。
他有些不冷静，也无法理性的思考。
黎衿还来不及说话，便觉得眼前一黑，他们离开了卫生间，可外面竟然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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