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是我没用,我害怕……”
“我不该这样的……”
“凭什么是我呢……”
白鑫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让施意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施意只能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细声安慰:“怎么了,你别哭,都跟我说好不好?”
他原以为过年加上生日的氛围,让白鑫想起了爷爷,情绪失控也在所难免的。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白鑫不仅没有理会,反而哭嚎着抬手猛敲自己的脑袋。
施意惊愕,赶紧将手扯开,面对情绪崩溃的白鑫又急又气:“别伤害自己!”
被他一喊,白鑫有些清醒过来,只是依旧望着施意落泪,眼底的哀伤将施意刺痛。
他再次把人抱入怀中,心里满是后怕,抚着白鑫的背说:“告诉我吧,你在害怕什么?不要把我推开了白鑫……”
白鑫不语,施意便抱着人上了床,靠坐在床上,轻拍他的肩,在耳边轻语。
“没事的,”
“都过去了,”
“你别怪自己了……”
……
除夕夜,楼上楼下团圆的氛围,透着窗户传到白鑫耳边。
别人家里要么在看春晚,要么围坐一团,讨论一年的生活乐趣,唯独他们二人,抱作一团抹眼泪。
“好蠢啊……”
两人坐了不知多久,白鑫嘶哑的声音悠悠响起。
施意以为白鑫早就哭累睡着了,没想到这回开口了,赶紧接话:“不蠢,你好点了吗?”
“不,”白鑫望着窗户上的福字,茫然说:“我不太好……你养我吧……”
施意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回答:“好,我养你,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如果我那年接受你的告白,死缠烂打地跟你在一起了,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什么……”施意没想到白鑫竟会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要是我那时候就傍上你了,爷爷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要是我考上了大学,现在是不是就能和你站在一起了……”
“要是我又乖又听话,我妈就不会走,要是我有钱,我爷就不会死,要是我有文凭,我就不会在阿姨面前抬不起头……”
“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觉得是偷来的,我凭什么过得幸福啊……”
“白鑫,不是的,你有幸福的权利,你不欠任何人的,你是你自己的!”
施意不是没有想过白鑫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自我折磨的地步。
“没用的施意,就算你这么说,但我没办法认为这一切跟我没关系……”
白鑫眼神麻木,没有了自我。他开始陷入无休止的“假设”中,将一切原罪都归咎于自己。
他非要坚守那没用的自尊,放弃了当年与施意在一起的机会,也是间接放弃了拯救李康年的那根救命稻草。
现在他又因为那没用的自尊与施意滋生了那么多矛盾,一次次伤对方的心。
他明明说服了自己可以接受,另一个人格又在撕扯着他,告诉他,他的无能会让他失去身边的人。
互相矛盾的想法在白鑫大脑里交织成了死结,将白鑫堵在了死胡同里。
日子越是幸福,越是快乐,他的痛苦也会多加一分,这是他的自我惩罚。
施意终于窥探出一点白鑫内心的想法,心里震惊之余,是想办法开导他。
可脑海中闪过的不明药片、时不时就会发抖的手、不明原因地呕吐、时而失眠时而嗜睡的白鑫……原来这一切都早有预兆,施意早该明白,白鑫现在需要的不是他。
他不得不接受最坏的结果。
施意握着白鑫那双不停抖动的手,声音哽咽,
“白鑫,我们去看医生吧……”
第132章
心理科的候诊区,等待叫号的人,神色各异。
有眼神空洞的却还在努力抓紧生活希望的人,有无人陪伴只能独自前来的无助之人,还有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的依旧乐观健谈的人……
每个人都握着手中的挂号单据,等待被救赎的机会。
施意紧紧搂着因为不安一直抖腿的白鑫,试图给予他精神上的鼓励。
那天听完施意的建议,白鑫并不配合,甚至觉得施意是在小题大做,一直强调自己只是一时想不开,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一直如此。
尽管施意四处收集资料,以此证明白鑫可能是患上了心理疾病,需要得到专业的治疗,但白鑫还是装傻充愣。
直到施意先斩后奏,替白鑫挂好了专家号,钱也退不了了,这才被人半推半就带了过来。
“别抿嘴了,嘴唇都裂了,我带了热水。”
施意把保温杯递过去,让他喝口水冷静冷静。
白鑫摆摆手,没有接,但施意还是拧开了水杯送到他嘴边,强行让他喝下去。
他们举止亲密,可在场的人哪有心思注意他们。
施意收起水杯,握着白鑫的手摩挲,犹豫了许久后,问:“我能陪你进去吗?”
白鑫手指瑟缩,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以为施意会理所当然地陪着他进去,结果施意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尽管自己的脆弱已经暴露无遗,但白鑫还是不想让施意了解完整的自己。他害怕,要是施意见到他最脆弱卑微的一面,心里会怎么看待他,以后又要以怎样的姿态相处……
他不想承担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带来的结果。
施意听后,依旧镇定自若,没有失落,没有无奈,更没有愤怒。他只是半抱着白鑫,轻拍他的肩,在他耳边嘱咐说:“好,我在外面等你。进去后,医生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隐瞒,这样才能准确地判断你的病情。”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看医生。”白鑫觉得施意真是忧心过虑了。
施意笑了笑,继续说:“不过我也看到有人说有的医生没有职业操守,对病人不尊重,要是医生的行为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出来,我们换别的医生。还有一点,别总想着钱的事,你只需要记住,你男朋友有钱,都是给你花的,明白了吗?”
白鑫被最后的霸道总裁式发言逗笑:“你演小说啊,这么肉麻。”
“别顾着笑,你记住了。”
“嗯,记住了。”
白鑫靠在施意的肩上,闭上眼睛冥想。
又坐了一会儿,问诊室的门打开又合上,白鑫的名字在广播里响了起来。
施意将白鑫送到门口,“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白鑫没答话,站在门口深呼吸,拧开门的同时,也拉住了施意的胳膊。
在施意诧异的眼神中,白鑫带着他一同进了问诊室。
……
施意的强装镇定地听完了白鑫的自述与心理挣扎,走出问诊室的那一刻,泪水终于冲破了理智。
但也只是失控了几秒,施意迅速调整过来,抹掉泪珠,牵着白鑫的手,拉着人走到了楼梯间。
施意四处张望,确认楼道里没人,下一秒便将白鑫锁进怀里。
“累不累?”施意的嗓音略显沙哑。
“放心,我现在没事。”
白鑫意外地平静,他早将灵魂抽离,只留肉体陈述他的故事,作为局外人旁听着。
悲伤不忍的人,似乎只有施意。
白鑫抚着施意的背,安慰这个比他难过的人。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诊断书上出现“焦虑”、“抑郁”、“躯体化”、“创伤后遗症”等字眼时,施意还是不愿相信,曾经那么鲜活乐观的人,如今因为心理问题备受折磨。
“你放心,来都来了,我会配合治疗的。”白鑫说。
“你得说到做到。”
“我会的,所以可以拜托你别告诉阿姨吗?”
诊断结果出来,白鑫第一个想到的事情竟是施意的母亲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跟精神病人谈恋爱会有怎样的想法。
毕竟没有哪位正常的父母会希望自己孩子的另一半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施意怔然,反应过来白鑫的用意后,简直气笑了:“白鑫,你未免太低估了我妈了。而且不管她是什么想法,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我没低估,只是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施意欲言又止,想反驳白鑫,又觉得不好跟病人争论不休,只是拽着人离开了楼道。
“别胡思乱想了,拿完药回家吧。”
……
“不是吧,我们没了你可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清风的哀嚎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施意将手机放远了些,降低伤害。
等那头的人终于停止了怪叫,施意才重新拿回手机说:“我就是暂时不工作而已,要么就等我一个月,要么我发给你们自己搞,又没说要退出,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跟我鬼哭狼嚎。”
“那行,只要不散伙,你是金主,你说了算。再次向你致以诚恳地道歉,实在对不起。反正你也找到人了,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小人。”
“你当然不是,你是大大滴好人!不过为什么是一个月,你要去哪旅游么?”
“不是旅游,白鑫病了,我得陪他。”
“什么病,方便透露吗,也许我能帮上忙?”
“不方便,帮不上,就这样,没事别找我。”
“你不——”
施意对陈清风颇有怨言,电话那头话还没说完呢,他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施意回到客厅,吃过药后的白鑫,正躺在沙发上神游天外。
施意走过去,顺势躺倒在一旁,将人挤了过去。
“挤。”
白鑫手肘杵了杵施意的肩窝,让他别靠得太近。
施意不理会,一手穿过白鑫后背,将人托了起来。
白鑫被他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前,施意就这么将人抱在怀里轻蹭。
“这是你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从早晨到中午,白鑫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施意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施意还担心他是不是又陷入了负面情绪里。
现在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代表他还能和人交流。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脑子好空……”
吃了几天药,不得不说白鑫的情况相比之前,确实有所改变。
情绪变得平稳,确切来说,是平静得仿佛没了灵魂,施意从未见过这样的白鑫。
没吃药前的白鑫,偶尔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只要面对施意,他都会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扬起笑脸,
也正因如此,施意才迟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耽误了这么久才治疗。
“没关系,你不用说我都能明白。”
施意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哄小孩般哄着恋人。
白鑫阖上双眼,吐出一口气,“年夜饭的素材好几天了我还没剪出来,这几天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剪得好慢……”
“不着急,我帮你剪,这些都不用你操心。”
“不行,你也忙,你不是和陈清风在写游戏吗?”
“就是随便写来玩玩的,又不是作业,而且陈清风有事,先叫停了。”
施意信口胡言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
“陈清风怎么了?”
“被林羽打断腿住院了。”
“?”
“劈腿被林羽发现了。”
施意这是在赤裸裸地报复。
“啊?不是吧,他不是很爱林羽么,怎么会……”
施意没想到今天唯一能引起白鑫的情绪波动的竟然是陈清风的八卦,忍不住抿嘴偷笑。
“那当然得演给别人看,才不会让人起疑心么。”
“那林羽还好么……”
白鑫顿时对林羽起了怜悯之心。
“情绪稳定,把人打折了还十分冷静地拨打了120。”
“他看起来跟我挺像的,心里有事但憋着不说。也许看着情绪稳定,心里早就崩溃了。你有空就跟他聊聊天,开解开解。”
施意苦笑着说:“你有自知之明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我顾不上别人,自己男朋友都搞不定。”
白鑫理亏,转移话题说:“那陈清风是腿断了,又不是手,不还是能敲电脑。”
施意被他这比资本家还无人道的说法逗乐,闷声笑了出来:“他也罪不至此吧?”
“你不明白,别人看来都觉得是陈清风一直黏着林羽不放,但事实上,林羽也许才是最依赖他的一方。他这么对林羽,真是罪大恶极。”
“那你呢,你看出来了吗?”
“什么?”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白鑫没反应过来。
“我也害怕你突然扔下我走了。”
搂着白鑫的手越来越紧,抱着他的人快将他揉碎。
白鑫没否认施意的想法,事实上,这样的念头还一直在他脑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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