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妥帖,加上那张眉眼毫无侵略性的脸,会让顾若幻视面前的男生是一只雪白软乎的兔子,或者猫,毫无攻击力的那种。如果结婚,他应该是一个合格的结婚对象——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低的工作,不邋遢,良好的家教与家庭背景——但顾若真的没办法接受和男人在一起。她可以和男性兄弟一样相处,却不能与任何一个男人结婚,甚至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徐行戈的眼睛亮了亮,顾若直觉面前的男生在雀跃,虽然她不知道他在雀跃什么。
徐行戈环顾四周,左右无人在意两人,于是他略微站起身子,靠近顾若小声地说:“顾小姐,我们加个微信。”
只是加个微信,为什么像是在做贼?顾若想,但还是扫了徐行戈的二维码。加一个陌生人的微信好友她毫无负担,□□才是她的私人领域。
徐行戈秒过申请,然后给顾若发了一条消息。
【一颗星】:是这样的顾小姐,你不喜欢男人,正好,我是个GAY,我也不喜欢女人
【一颗星】:我真是被家里逼来的,但我还没和家里出柜
【一颗星】:我有男朋友了
【一颗星】:我本来还在担心顾小姐你的想法,既然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一颗星】:我们吃个饭然后好聚好散各自回家?
顾若:……
怎么说呢,徐行戈这个人隔着网络,似乎和现实世界里不太一样。有了屏幕作为阻隔,他好像整个人都活起来了。
【一颗星】:顾小姐?
顾若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既然这样,那就吃饭吧,你来的时候点餐了吗?”
徐行戈终于露出一个很小却很真切的笑容:“只点了一部分,茶和开胃菜,抢在一位美丽的女士面前点餐,那就太不绅士了,不是吗?这是菜单,顾小姐,请。”
两个人表面一来一回,实则都在桌底下给对方发消息。
【一颗星】:顾小姐,过会我们删了微信重新加好友,我有点担心回去之后我家里人看我手机聊天记录
【绵绵】:……真是可怕的掌控欲,那你平时怎么和你男朋友联系啊?
【一颗星】:小号咯。现在我们两个的关系还不能让家里知道,我们俩打算过几年,我有了积蓄在职场站稳脚跟,他也有了他的事业之后就出柜
【绵绵】:[鼓掌.gif]
顾若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和徐行戈结成统一战线互相给对方家里打掩护,然而看到徐行戈的消息,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圈就消散了。
透过茶水的雾气,她能看到徐行戈微红的脸颊,与他嘴角那不自觉的温柔笑容。染上了眉眼的笑意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顾若想,他和他的男友应该是很相爱的,自己这馊主意提出来,可实在有点不做人。
可惜了,要是有个合作对象能帮忙应付,至少几年内她的日子能好过不少。
【绵绵】: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家里特别反对呢?
【一颗星】:所以要等我们两个都有积蓄,站稳脚跟之后啊。我和我男朋友商量好了,如果家里不同意,我们两个就私奔,离开家,或者干脆离开h市……让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绵绵】:……该说不说,听上去是个很有勇气又很有操作性的想法
【一颗星】:而且当你掌握了经济权力,可能你就会发现以前许多问题变得不再是问题
【一颗星】: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徐行戈说到这里,顾若彻底放弃了找他合作的想法。
但是,或许,他们能成为朋友?顾若莫名想到,随后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与一个第一天认识的男性成为朋友……徐行戈付出的行动很有勇气,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很有勇气。
不仅有勇气,还足够荒诞。
她笑了笑,拿起菜单开始点餐。然后喝茶,等上菜。
顾若不说话,徐行戈也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玩手机。玩着玩着发现两人竟然玩同一款游戏,于是互加好友,开始交流游戏心得,两个相亲成功率为零的人之间气氛出了奇的和谐。
顾若彻底把之前那个念头从脑子里扔出去,她没想到的是,她不去就山,山自己来就她了。
战局正酣,徐行戈猛地抬头:“抱歉,我回一下消息。”
顾若对战局并不在意,索性也关了游戏等他。片刻后她的手机振了一下,徐行戈没说话,却发了一条消息。
【一颗星】:顾小姐,合作吗,我刚刚和我男朋友商量了一下,这次相亲不成功还会有下一次,我和他都怀疑我家里可能起疑心了
他抬头看了顾若一眼。
顾若:……
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
【绵绵】:保持距离,互打掩护?
【一颗星】:嗯,把这两年熬过去就好,顾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顾若觉得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了个枕头。
【绵绵】:一言为定
一顿饭吃下来,虽然两人各怀心事,气氛却很不错,顾若觉得,拿来装样子是够了。
饭也吃了亲也相了,顾若给言未迟报了个喜讯,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她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徐行戈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两天后顾父又给顾若安排了一场相亲,打了顾若一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怎么还有?!”顾若试图反抗。
“没有为什么,还有比小徐更好的,你和他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再试试别人又怎么了?我看你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小徐。”顾父丝毫不将顾若的反抗看在眼里,他只是来宣布安排,并不是征求顾若意见的。
顾若不知道她的父亲想做什么,打头的徐行戈的条件还算不错,但之后安排的相亲对象却一个赛一个离谱,简直能把顾若气笑了。
这不是相亲,这是在做慈善,这是在扶贫。
偏偏“被扶贫”对象顾若还逃不掉,她是可以一走了之,但家里除了如今已是相看两厌的顾父,还有她的母亲与奶奶。
她走不掉。
从年前到年后,整整一个寒假,顾若几乎全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相亲上,正事几乎一点没做。不说全靠言未迟监督的样衣,连她原计划里寒假该看的书都没看几本。
她知道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但她很难冷静下来。一个多月间发生的事,简直如最荒诞的噩梦,这个噩梦中,建立了初步战友情的徐行戈,有心无力,只有言未迟与母亲陪着她。
作者有话说: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小顾要披荆斩棘走出一条路来
第14章
顾若从来没意识到开学是这么令人快乐的一件事,在校学习再忙,她多少还有些空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在家里,她几乎被禁锢得动弹不得,压根没有自由空间,每天活着都像是在浪费人生。
好在她还是保持着正常的精神状态撑了下来,没因为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的相亲压力下妥协。言未迟的工作卓有成效,她离开h市前,工厂的最后一版样衣已经修得与言未迟的手工产品差不多了,只有某些细节还需要修改,不过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感到成功又离自己近了一步,顾若很快就从寒假那种了无生趣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当然,由于某些客观因素,顾若实在是没功夫线下办理营业执照,还是言未迟提醒她可以线上操作,纸质文件自然就委托言未迟代取了。
早就谈妥的布料、已经做好的吊牌,都如流水一般送进工厂。制作是工厂的事,顾若只要做好正式宣传,再等一两个月,到春夏交际时就能店铺上新,正式发售。
偏偏到这个时候,顾若又开始紧张了。
“迟言太太……你说只有布料的合格证,够吗?”舍友都不在,顾若在寝室里给言未迟打电话,背着个手走来走去,手上脚上全是因为紧张而出的冷汗。k市的春天本就不热,汗蒸发带走热量,更是让手冰凉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你觉得够吗?”言未迟没有正面回答顾若。
“说实话,我见过的lo店大部分是不做衣服本身的合格证的,也在照常卖,也没出什么问题……”顾若觉得自己全身又冷又热,激动又焦虑,各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全搅在一起,搅成了一锅粥。
“嗯。”
“但是,但是……”顾若又走了两步,停住,下了决心:“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要落下任何话柄……也就是多花几百块做检测,多出一套衣服而已。”
言未迟沉吟片刻,问了顾若一个她没想到的问题:“那要做多少,你想好了吗?”
被问住的顾若:……
“一百?”
“少了。”
“两百?”
“绵绵姑娘,别操心这些了,”言未迟叹口气,“先去做宣传吧,然后赶紧把合格证办下来。”
很快,顾若就知道为什么言未迟会叹气了。
服装不是她以前做的那些制品,服装需要严格仔细的分码——事实上言未迟寒假的工作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些。考虑到顾若的财力与初期销量,言未迟只划分了S、M、L、XL四个码。顾若那一身是经过她特殊修改的,不能作为标准使用,实际上标准M码是尹画春那一身,言未迟设计时也是以M码为基准来设计的。
服装厂有版师,其实在言未迟提供版型时,服装厂的版师们就足以根据已有版型做出合适分码了。但言未迟多少也有些完美主义,亲自跑去工厂进行调试,只为了最后每个码数的上身效果尽善尽美——出于种种设计上的考虑,某些细节也只有言未迟有资格做出调整,这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
当然,对此,言未迟并没有向顾若透露太多,顾若知道的只有服装厂前后给一条裙子做了七个版,与最后言未迟交给她的分码数据。顾若再一次意识到有一个业内人士指引是多么重要的事,原本被她忽视的、需要经过细致调查才能得出结论的码数分布比例,已经完整呈现在了言未迟给她的表格上。
“芜湖!”顾若发出一声悲鸣,“我嘞个老天奶,该死,我之前把这些全忘了——迟言太太,我现在去和服装厂那边说还来得及吗?他们大货还没开始生产吧应该?啊……等等……”
“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别担心。第一批先做三百件……”
“等等,不是,迟言太太你先停一下。”顾若眨眨眼,查看银行卡余额,“确实还没开始生产吧,之前我只和客服在线上谈过这个,钱一分都没转出去啊?”
“压资金,等销售完毕之后再向厂子付款就可以了。第一批售完之后再看各个码数的销售情况进行分布调整……你还是学生没时间打理这些,刚开的店用不着全职客服,可以先找兼职,等客流逐渐稳定了再找全职……”言未迟似乎丝毫没被顾若的焦虑干扰,继续冷静而有条不紊地进行分析。
她看不见于她相隔千里的顾若逐渐变白的脸。
“压资金?”
“对,有什么问题吗?”在职场上摸爬滚打有些年份的言未迟微微有些困惑。
“……这样,不太好吧?”顾若没有商业经验,并不代表她是个蠢人。相反,她立刻分析出了言未迟的意图,也知道言未迟是为了她好,但……
顾若觉得自己要犯一次傻了。
“迟言太太你说你和这几家厂都挺熟的,所以没找我签合同,其实全是在用你的信用担保……我觉得这样不行,对你,对工厂,都太不公平了。三百件衣服的货款,这也不是小数目啊……”
顾若迅速在心里打起了算盘,“迟言太太你能有这个信用去担保,是你在圈子里经营多年的积累,信用是最难得的财富,万一最后销售出了问题我卷款跑路,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工厂也跟着打了白工。这不行,厂商之间不可能毫无联系,在一家工厂坏了信誉,可能整个圈子都知道了……那这么多年的经营,不是付诸东流?!”
言未迟反问:“你会吗?”
顾若倔脾气上来了,难得强硬起来:“我不会,但万一呢?我知道迟言太太你是担心我这边资金的问题,也知道是怕最后出问题方便我跑路,但凭什么呢?好处都让我占了,却要太太你来承担风险?不是你先提出合作的吗?合作伙伴,不该共担风险吗?你本来就付出很多了,总该让我也做点事才对。”
言未迟竟被顾若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你还是个学生,工厂也不会因为这几万块钱的货款就把我拉进黑名单。”
“研究生不算学生了。”顾若开始双标,“而且,三百件呢。我核算过成本了,刨去设计打版费用、仓储物流费用、包装费用、宣传费用,光是第一批制作成本就要将近一万五,布料集中采购,成本一万二,虽然不算大钱,但对没有多少积蓄的月光族来说也不是一笔说拿就能拿出来的钱吧——我不是说迟言太太你是月光族的意思——但真的这不合适,三百件也不一定能全卖完……工厂甚至没给我报价,还是我自己去找客服问的工费,太太你总不能真打算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下来吧。”
言未迟哭笑不得,同时心里又升起一种奇异的熨帖:“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压货款也是业内再常见不过的操作了。”
“不管怎么说,合同是一定要签的,以我的名义和工厂签合同。”顾若手指在才打好的草稿上随手勾画,认真道,“我不管行业内怎么样,寻常不等于正确,只要我还在做,我就想试试——如果实在担心工厂出纰漏,也可以用定金尾款,但不能零元购。如果我默认了这样本该错误的规则,那我和——我和那些高价卖垃圾的掌柜,有什么区别呢?”
言未迟不得不承认,她被顾若说动了,被这样绝称不上华丽,听上去天真到近乎幼稚的,理想主义者的发言打动了。
然而她当初不正因如此,才选择了顾若的吗?
“……迟言太太?我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得不到回应的顾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兴奋过了头,理想主义者的血在她血管内燃烧,促使她脱离思考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而回笼的理智则告诉她,这不是商业的逻辑,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总会在现实打压下死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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