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热,他觉着头晕,胡乱扯开了胸前的衣裳。
裴赢是没料到他直接一口气喝了半杯烈酒,一口下去,没过十分钟,整个人就晕了。
他细细给他擦着脸,低低道:“喝不喝水?”
崔金子眯起眼看他,目光迷茫,像是不认人了,反应了一会儿,胡乱摇头。
裴赢把擦脸油放在一边,粗糙的手捏住他的脸蛋,低声说:“认不认得我了?”
崔金子这回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是谁啊?”裴赢逗他。
崔金子没吭声,只直直看着他,目光很专注。
裴赢揉揉他的脑袋,想要躺下时,崔金子忽然抓住他的手。
白皙的指头戳在裴赢的掌心,轻轻画开一竖,手连着心,他的心上也跟着痒了一竖。
外面风大,呜呜吹过黄土高原。
裴赢垂眸静静看着他的动作,那一点一横一竖折,慢慢拼成了三个字。
当家的。
小哑巴轻轻吐息着酒香,写出了那三个字。
裴赢一怔,缓缓蜷起手,把那三个字握在掌心里,望着他迷离的眼睛。
“我知道了,你把心踏实地放在我这里,我一辈子都对你好。”裴赢闷闷地说:“我心里也踏实了。”
小哑巴伸手抱住他的腰,将滚烫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裴赢伸长手拉了灯线,屋里暗了下去,他把手轻轻覆在小哑巴的后颈,低低说:“我种西瓜给你吃。”
小哑巴安安静静。
他说:“你看上哪个就摘哪个。”
月下的西瓜地,那瘦瘦弱弱的人抱着西瓜啃的画面又浮现脑海,他闭上眼睛,嗅着怀里人的气味,淡淡的酒香里,他好像也有点晕了。
他跟男人过了七天的日子,这七天是他许久没有体验过的好日子,有人跟他说着话、天天在热乎乎的炕上安稳睡过去,一觉到大天亮,醒来就有饭吃。
窑洞外面的风日复一日地刮,他俩在屋子里头,关上门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崔金子有时候想死在这七天里头,因为过得越是好,他越难去面对那些半死不活的日子。
青天白日里,他缩在被子里,和男人偷情,将自己打开,一遍一遍缠着男人要,攀附在他身上,在他黝黑壮硕的身体上留下一块块痕迹。
汗水湿透了,灶下的火燃着,窑洞里暖得让人头脑不清。
男人力气大,体力好,一次一次地弄,也没见他累,牲口一样,刚射出来一回,又很快就硬起来。
崔金子趴在他的胸前缓气,细白的手指撑在他的身上,轻轻划着上面的汗珠。
裴赢躺在褥子上,微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凸起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怀里的人光溜溜的,指头还在他胸前撩拨,他抬起手,揉了揉小美人的卷毛儿,开口道:“自己上来。”
身上的人动了动,汗津津的手撑着他的胸膛起来,慢吞吞地往他身上爬。
他闭着眼睛,体验着肌肤摩擦出的酥麻,感受着那人的手攥住他的东西,而后,那里慢慢进入了一个柔软紧致的地方,直至整根没入。
他抬起手,粗糙布满厚茧的手指蹭蹭他的腰,低低道:“动动,累了我来弄。”
小美人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呻吟,慢慢动作,抬起屁股,又缓缓坐下,慢得磨人,但他主动又是另一种感觉。
裴赢轻轻抽着气,手摸上他赤裸的胸膛,那蒲扇大的手几乎把他的胸膛罩住,粗糙的指腹慢慢搓动他的乳尖。
那里果然更紧了一点,弄得他禁不住闷哼了声。
“今天怎么这么磨人?”他睁开眼睛,喘息道:“是不是心里有事?”
崔金子闭着眼,撑着他结实的肚子,沉浸在欲望里。
裴赢弯弯唇,翻身坐起来,一把把他揽在怀里,吻吻他的唇。
崔金子睁开眼,茫然地看向他的薄唇。
“想什么呢?”
崔金子抿起唇,抬起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
他抱着男人,在他忽起的顶弄中做了一片长在风沙里的草叶子。
他紧紧攀附着男人,就像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野草攀附着黄土一样。
他不能没有这个男人了,就像草木不能没有坚实的土地。
身下动作忽地一停,男人没了动静。
他轻轻转头看他,见男人忽然看向房门。
崔金子还没反应过来,裴赢放开了他的腰,开口道:“来人了,在屋里别出去。”
男人抽身扯过衣服,崔金子一愣,无力地躺倒在炕上,扭头看着他往门口走,出去,然后,关了门。
冷风短暂地吹进来一瞬,但把他身上的汗都吹凉了。
他竖起耳朵,耳边是空的,什么也听不见,他撑着身体,慢慢爬起来。
他披上衣裳,走到门口的窗户边,悄悄撩起帘子的一角。
冬天的日头总觉得冷清苍白,照得人眼睛不舒服,他躲在黯淡的角落,望向院子,见那是几个陌生人。
其中一个,和裴赢长得很像,可个子没他高,五官也没他清晰英俊,他在和裴赢说着什么,他旁边有一个大姑娘,低着头躲在一个婆姨身后边,不好意思抬头。
裴赢背对着他,他看不见裴赢说了什么,但那些人说的话他看得很清楚。
他们要进屋来,裴赢拦住了,就在院子里说的,说了十来分钟,那几个人笑着走了,临走时,那大姑娘特意多看了裴赢两眼。
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推了推裴赢的胳膊,给他使眼色,裴赢挪步,送他们出去。
他和那大姑娘并肩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崔金子不想知道。
他转身,翻出角落里的一样东西。
裴赢推门进来,就看着他站在地上,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裴赢轻抿起唇,站在原地看他,没吭声。
小哑巴走了过来,把麻绳套在他的双手上,使劲儿系了死扣。
裴赢始终没动,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然后,那绳子套上了他的脖子。
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树上的柿子还挂着,天上的雪忽然飘了下来,毫无征兆,鹅毛大雪将落在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坎与土梁上。
落在两人的肩上发上。
裴赢安静地看着小哑巴把绳子的另一端往树上一甩,而后转头看他,面无表情地拿手轻轻牵了牵绳子。
裴赢抬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语气平静地问:“你想吊死我吗?”
崔金子冷漠地点点头。
方才在屋里头还热情似火的人现在就变成了冰,裴赢也看清了他性子里的烈。
裴赢沉静的眸子看着他,开口道:“我没应,我不结婚,我心里就有你一个人,你信我。”
寒风催折,柿子树摇晃着,大雪慢慢积在枝头,还有那根绳子上。
清澈的眸子慢慢染了红,蓄起的水色顺着眼眶滚落。
裴赢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轻轻说:“谁也做不了我的主,除了你,你想让我死,我现在就上去把自己吊死。”
眼泪吧嗒吧嗒砸下来,没个止歇,牲口棚子里的驴和羊隔着雪抻头看他们,叫声崔金子也听不见。
他紧紧抱住裴赢,哭得喘不过气,心里压得喘不过气。
他想着,吊死他吧,他就不会对别人好了。
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他仰起头来看他,男人坚毅的俊脸上没有丝毫怒气或是抗拒,他柔和地看着自己,等着他的话。
他说不出话,他发现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嗓子里说不出一个字句时心里都很平静,可直到现在,他忽然恨极了自己是个哑巴,是个聋子。
他想听一听这个男人的声音,别人都听得,他听不得。他想亲口和男人说句话,张口时雪落在舌尖,冰冷,冷得发不出声。
“我爱你爱得魂儿都丢了,”漫天的风雪里,柿子树下,裴赢轻轻说:“可我一点都不明白你。”
第513章 风沙里的甜西瓜
家里人探亲回来了,崔金子把家里收拾妥当,就好像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一样。
大回来时脸色不好,崔金子不敢吭声,缩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他又挨了顿打,他蜷缩在角落里,那粗粗的扁担狠狠砸在他的脊梁上,大弟偷偷说大在亲戚那里受了气,崔金子就料到会有这一顿打。
他每一回挨打都会觉得自己的命就要没了,但都活了下来。
腊月了,他没再去裴赢那儿,蜷缩在被子里头,凉气就从那旧被子一点一点侵入打透,渗到他的身上。
他恍恍惚惚想着,自己又发烧了,十二那年,他也是这样发了一回烧,醒来后耳朵就听不见了,嘴也说不出了。
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背上的伤疼得发木,动也动不了。
睡睡醒醒,他有时候会梦见自己小时候在黄土地里跑,顶着风沙,往前跑,却没有方向,四处都不认识,很陌生。
他觉得害怕,怕极了,身上也发起了抖。
每一回醒,都觉得冷得要命,睡过去,他就在梦里跑,断断续续的,他开始吐,难受得要死过去一样。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了,天黑了又亮起来,好几个轮回,弟妹偷偷过来给他喂过水和馍馍,都被他吐了出去。
有一次他模模糊糊醒过来,忽然就看见了裴赢。
男人推开那扇门,向他走了过来。
这个梦好,他不想再跑了,想停在这儿,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男人,轻轻弯了弯唇。
他被抱了起来,身体冰凉,轻飘飘的,像一片雪,他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看见了漆黑的夜空,冷风吹过来,他冷得打起了颤。
他看见大站在屋门口,面容模糊,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崔金子看不见。
他又昏睡了过去,梦里想着,下一回不想醒过来了。
再醒过来时,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他趴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眼前的环境陌生。
他浑身没力气,转动着眼珠,看到一旁挂着的吊瓶,正静静滴着。
屋里开着灯,裴赢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半靠着身后的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他轻轻蜷起手指,男人立刻睁开眼,眸色清明。
“醒了?哪里疼?”
崔金子觉得这是梦,轻轻摇摇头,无声叫他:“当家的。”
裴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说:“大夫说你烧得厉害,因为背上的伤感染了。”
崔金子一怔,重新打量这个地方,他面色忽然变得惨白,他本来脸色也不好,这样更加没有血色。
“这是镇上的医院,”裴赢看清他的话,说:“我带你来的。”
“你两天没去找我了,我想你,就路过你家门口,想看你一眼。”
“碰见你弟,他说你病了。”
裴赢的手紧紧攥起,他看着慌乱的崔金子,低低说:“我和你大说了,这些天住我那里,不用怕。”
崔金子看他说完,忽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静静望着裴赢,目光柔软静谧,轻轻弯了弯唇。
裴赢心口一滞,伸出手,摸摸他的卷毛儿,压抑着问:“饿不饿啊?”
崔金子点点头。
裴赢站起身,道:“我去给你买粥。”
崔金子张张口。
他想吃面。
裴赢出去了,崔金子一个人趴在病房里,木呆呆地盯着雪白的床单看。
背上的伤还是疼,但没那么厉害了,他身上被绑了白布条,跟一件儿背心似的。
头很重,但不冷了。
裴赢把自己从那个小屋子里带了出来,他早晚还得回去。
回去,大还会打他,会问和裴赢的关系,他该怎么说?他会不会……以后都没机会去找他对象了?
他呆呆想了一会儿,他对象很快就回来了。
手上端着的小铝盆里装着面条。
崔金子弯起眼睛对他笑,把所有事都抛在脑后,他还能和裴赢在一起,多一分一秒都是好事。
裴赢给他倒了水,面上没有什么笑的影子,静静看着崔金子吃饭,心里想着昨天的事。
他看见崔金子面无血色地蜷缩在那薄薄的床上,那小屋子里面粮食有股发霉的气味,进去后凉飕飕的,根本没法过冬。
掀开被子时,他看见血从背后渗了出来。
他问过崔金子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那里,他一直不说,崔田笑着迎出来,一幅老实憨厚的模样,轻描淡写说了句“不听话让他打了一顿。”
崔金子不会不听话,他听话得就像一只被驯化的小狗。
现在想来,他身上那些伤,应该都是被他大打的。
他弟妹能睡在炕上,能穿厚棉袄,他一个人睡在小仓库里,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他弟妹一个个活蹦乱跳,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缩在床上没人管。
哪里有这样的爸妈,简直偏心眼到没法看,就跟崔金子不是他们亲生的一样。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他心头忽地一凛,又把后边那个念头重新想了一遍就跟崔金子不是亲生的一样!
崔金子哪一点像亲生的?他和崔田夫妻俩长得半点没有相似,他眼睛长得大又圆,崔田一家子都是细长眼,他的皮肤白,那一家子包括三岁的孩子都没有一个白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寒意,盯向趴在病床上慢慢吃着面条的人。
崔金子不能回去了,他不能让他回去了!
醒过来当天崔金子就闹着要出院,他不想在这里住着,手上比比划划地“啊啊”跟裴赢说话。
裴赢给他水他也不喝,护士来打针,他捂着手躲,说什么也不打。
裴赢想让他多住两天,养养伤,可崔金子很固执,就像家里那只爱牛奶的小羊羔一样。
他大概知道崔金子为什么这样,因为觉得医院看病很贵,他不想住了。
好在大夫说他没什么事了,给开了药,回去自己挂点滴就行。
两个人出了医院的门,崔金子跟在裴赢身后,往胡同里走,走进里面,他看见了裴赢的那台拖拉机,套着车斗。
裴赢踩着边上去,把怀里的被褥铺在了车斗上,转头看他,说:“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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