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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你睡觉短篇合集(近代现代)——扇葵

时间:2025-03-15 09:06:39  作者:扇葵
  四面八方都是人,天黑,电影的光朦朦胧胧照着亮。
  崔金子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想抽回来,却没能行,弟妹就在旁边,大就坐在前面两排。
  他的手被男人攥在掌心里,炙热的温度烧得他脸上冰一阵、灼一阵。
  他怕。
  转头看男人,想求求他别这样,男人低下头,扫他一眼,轻轻开口。
  他不用出声音,崔金子就能看懂他说什么,他在说:“别乱动。”
  崔金子咬住唇,慢慢的,不再挣了,或许这样不会有人看见,再折腾就不一定了。
  他心里忐忑,看电影也不踏实,手心里出了汗。
  过了那么一会儿,还是风平浪静的,人都盯着电影看,没人留意他们。
  崔金子渐渐放松了点,把手轻轻蜷起,握住了汉子的手。
  裴赢转头看他,电影朦胧的光里,他轻轻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
  那就像贫瘠的心野里刮过的炽热的风,崔金子紧绷的肩背渐渐松了,也弯起眼睛,对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他们看了第一场电影,手牵着手,挨在一起,好多人可世上又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夜里,崔金子偷偷从家里跑出来,顺着空荡荡的土路往裴赢家里跑。
  天凉,他跑得飞快,他已经熟悉这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跑过去。
  半夜了,门仍没关,屋里开着灯,像是在等他一样。
  他推门进去,裴赢正赤裸着上身站在地上弄牛奶,他脚边站着一只小小的羊羔,两只前蹄子扬起,一头撞上了裴赢的小腿。
  见他进来,一人一羊一块儿转头看他,嘴上还沾着奶沫的小羊羔张嘴叫,但是崔金子听不见,他对象微微侧身,扬扬下巴,懒散地问:“喝奶吗?”
  崔金子一怔,忽然觉得心上轻微一麻,快步跑过去,跑到裴赢面前,仰头看他。
  腰被一把搂住,裴赢低下头,在他唇上磨蹭了一下,低低道:“刚热好的牛奶,你喝点。”
  崔金子弯起眼睛,摇摇头,指指地上翘首以盼的羊。
  裴赢没看它,说:“有很多,不用舍不得。”
  崔金子没喝过几回奶,小羊羔喝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也能喝,那东西很金贵。
  裴赢端着个碗给他,里边是一大碗牛奶,温热,上面结了奶衣。
  他把牛奶捧在掌心,醇厚的奶香味儿飘进他的鼻子里,他有点不习惯,抬起头看裴赢。
  裴赢正锁门,转身走回来,问:“不爱喝吗?”
  崔金子摇摇头,张开口,含了一口进去。
  很香,他有点不舍得咽下去。
  男人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来,粗糙的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嘴角,说:“喝光了还有。”
  崔金子低着眸子,咕咚咕咚,把那碗牛奶喝了个干净。
  他仰起头,望着男人笑。
  “胖了,”他盯着男人的薄唇,看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说:“胖了好看,脸色也好了。”
  崔金子这些日子吃得好,跟着男人,有糖有油水,加上年纪不大,身体也趁机长了些。
  崔金子“嗯”了声,把碗放下,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亲昵地在掌心握着。
  “现在敢拉手了?”裴赢哼了声,说:“就那么怕人知道?”
  小哑巴没看他,就不知道他说的话。
  裴赢看着那耷拉着的卷毛上两个头旋儿,低低说:“想什么呢?”
  小哑巴忽然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光彩,他牵起裴赢的手,放在自己的唇瓣上,缓缓张口。
  裴赢一字一字轻轻读取他的话,唇抚摸着他每一个字的弧度:“你跳得真好……”
  裴赢:“以前跳的时候,也不见你看我。”
  小哑巴目光透亮沉静。
  “想……变成你腰上的鼓,”裴赢慢慢道:“想……在身上绑着红绸子,让你碰着……”
  糙汉子的耳朵渐渐染了红,那句话他说得越来越轻,含碎在了唇齿间。
  深夜寂静,小羊羔也睡了。
  裴赢上前一步,身体紧贴在小哑巴身前,抬手,缓缓扶住小哑巴的脸,轻轻道:“我碰着呢。”
  小哑巴缓缓搂紧他的腰。
  裴赢喃喃说:“喝了奶就会哄人了?”
  崔金子忽然仰起头,堵住了他的嘴,手一扬,灯灭了。
  “又关灯……唔……”
  男人很快就顾不上抗议了,暖烘烘的被窝里上下浮动,小哑巴里面又紧又烫,裴赢深深砌进去,慢慢耸动着腰,嘴唇在他胸前重重吸舔。
  那两颗果子很甜,他很爱弄,每一回小哑巴都会憋不住要叫,他用牙齿磨他的时候,小哑巴就会敲他的肩,如果他会发声,一定是在骂他坏,他已经能读懂这嫩生生的小美人在床上的每一个动作。
  牲口大小的东西在那里面抽动着,每动一下,崔金子就浑身颤栗,脚趾受不了地蜷起,又伸直,他搅弄着双腿,双手抱着胸口的头,他摸着那刺人的硬茬儿和滚烫的体温,觉得自己就要化了,让这个汉子舔化了,让他揉得骨头都成了渣。
  这个本该在木头床上冷得发抖的夜里,他从里到外被烫着。
  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个瘆人的念头,他要占着他,就这么一直偷情,裴赢别想娶婆姨,他要是敢,他就……他就……
  耳朵被叼住了,外面起了大风,天昏地暗,没有丝毫光亮。
  崔金子听不见,可他能察觉裴赢呼吸吹进去的灼热,就像风吹过了空荡贫瘠的荒原。
  万一让人知道了他俩做的事,万一裴赢当着所有人的面抛下他了,他就拿着刀,把裴赢杀死,然后杀掉自己,和那只小羊羔。
  他的手缓缓摸上了裴赢的脖颈,男人身上的汗水染湿了他的指缝,他轻轻抚摸着他不断滚动的喉结,轻轻阖动着唇。
  “当家的……”
  他无声地说。
  秋收时是最忙的,农民都是三春忙不过一个秋,裴赢家的高粱和糜子长得不错,先前的冰雹没有波及到粮食,有好几垧地,西瓜赔进去的钱能补回来一点。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大生前给他起名字叫裴赢,是因为裴这个姓和“赔”同音,再加个“赢”,给补回来。
  他大哥叫裴挣。
  拖拉机和车斗闲了小半年,要用得先修理调试,趁早换部件,免得耽搁用。
  秋收正式开始的前些天,村子里白天夜里或是后半夜,几乎都有拖拉机打火乱糟糟的声儿。
  崔金子家里没有拖拉机,一到秋收时全家大小都得下地里干活儿,天黑漆漆就得去地里,一直到了晚上再回。
  他们家开荒种的庄稼是第一茬儿,自然没有人家种了许久的长得好,虽然尽心照顾了,可有的糜子穗穗长出来了,却只有空壳儿,低矮杂黄,更像野草。
  大脸色不好,崔金子更加小心。
  他有一阵子没去找裴赢了,没空,也是怕人看见。
  有时候他状作无意路过裴赢家的门口,会看见他家宽敞的院子里堆的糜子和收回来的高粱,红彤彤的,看起来馋人。
  在这片黄土地上种起粮食不容易,裴赢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没有人比他更勤快了。
  家里有几亩糜子挨着裴赢的高粱地,崔金子春天翻地时常见他,只是没说过话。
  拿着镰刀收割糜子的时候,他频频往那边看。大和大弟在地的那一头,他擦擦汗,直起腰歇息,手上干裂出的口子里边积了泥土,疼,但也麻木了。
  也就刚歇了两口气,他身后窜出个人影来,他听不见,所以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躲,叫了声。
  看清那人的脸,他拧起眉毛,抓着镰刀往旁边走。
  那人提着裤子,黑乎乎的长脸上笑嘻嘻的模样,轻佻贼溜溜的眼神儿往崔金子身上上下看,嘿道:“呦,小哑巴。”
  这是本村的一个二流子,平日里偷鸡摸狗、无所事事,一出现就让人眼黑。
  崔金子不愿意碰上他,他是己货,总是耍玩人,碰见他就会特意停下,烦他一会儿才肯走。
  崔金子生怕误了工,不搭理他,低下头割糜子。
  可那儿货不肯走,伸手扯他的胳膊,让他割不成糜子。
  崔金子用力抽了回来,一双圆眼睛狠狠剜他一眼,往前走。
  可那二流子不依不饶,又跟了上来,伸手搂他的肩。
  崔金子很厌恶旁人碰他,他搂过来的同时,崔金子立刻伸手推他。
  他的手里拿着镰刀,收割糜子用的锋利的镰刀,挥舞手的时候,镰刀也挥了出去。
  一串血珠溅在了脚下收割好的糜子的绿叶子上,崔金子立刻往后退,急喘着瞪他。
  那人手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血,脸色很难看,腮帮子上的肉扭曲地抽搐,恼怒地望向他。
  崔金子能认出来他的嘴一开一合说得话,他在说:“我杀了你。”
  崔金子冷眼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默不作声往后退。
  他不能和这人打架,他要是打了,一定会被这个二流子赖上,已经把他手割破了,他要是去大那里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他心里压抑得要命,红着的眼慢慢变得无波,他站在了原地,不再退了。
  那人咬牙大步向他跨过来,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崔金子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抱住头,他怕被打坏了脸,怕不好看了。
  可那巴掌没下来。
  他闭着眼睛,等了几个喘息的时候,试探着抬起头。
  耳边是空荡荡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劲风掠过成片的庄稼,那收割过的糜子地里,裴赢将那人压在地上,硕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人脸上。
  那人很瘦,和裴赢比不了,只有挨打的分子,又是个没骨石的人,抱着头在地上连连求饶。
  崔金子绕着圈走过去,看那人嘴里念叨着:“别打了。”
  裴赢脸色很凶,眉眼里都是戾气,手下半点没留手,狠狠一拳下去,道:“再欺负人打死你,害哈蓝么?”
  那人连忙应道:“害哈,害哈。”
  裴赢脸色仍沉着,站起身,踢了那人的腿一脚,道:“滚。”
  大他们离得远,看不见这边的事,崔金子看着那人连滚带爬起来,拎着裤子跑了,心里松了口气。
  他看向裴赢。
  那秋收的甜味儿里,红彤彤的庄稼地里,汉子正站在那里。
  以前他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看他。
  “看什么?你还能让他把你欺负了?”裴赢闷闷道。
  小哑巴迈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讨好地摸摸他攥起的拳头。
  裴赢那硬邦邦的拳头就软了,忽然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地边边走。
  崔金子连忙转头看后面,大他们离得远,背对着,没看这边。
  天上的大雁向南去了,长了翅膀,去哪都好。
  广袤天空下,深深的高粱地里头,两个人紧紧抱着亲吻,一高壮一瘦弱,抱在一起,就像熊抱着一条鱼,手急切地上下在彼此身上胡乱摸,热情像火烧一样。
  春天的时候,他在这片地的地边边看他,问他叫什么,那嫩生生的小美人没理他。
  谁能想到,两个人这会儿能像恨不得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一样渴望着彼此。
  裴赢低喘着抵住小哑巴额头,眯起漆黑的眸子看他,目光深沉又有些恍惚。
  “心里想你哩……”高壮的汉子低低念道。
  “我也是,”裴赢性子内敛,话像水下冰山一样藏在心里,说出的话只露出一角:“想你。”
  “累不累?”
  “我不累,”裴赢低低道:“我有许多力气没处用。”
  崔金子伸手抚摸着男人英俊黝黑的脸,甜甜笑了一下。
  “冬天就好哩,”崔金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同他说:“冬天,我就不用想你了。”
  冬天不忙了,就能常去找他了。
  裴赢专注地看他的唇,看他说完,轻轻揉了揉他头上的卷毛,没说话。
  小哑巴没走戴羊肚手巾的习惯,黑发经黄土高原风吹日晒变得粗糙得像草,里边夹着草叶儿和黄土。
  他等不到冬天,总想看看小哑巴的脸,想看他笑笑,夜里想得神魂颠倒睡不着。
  看完了,就像把那拖拉机的轮子打满了气,心里也顺了。
  崔金子出去时,正好赶上弟弟过来,大弟急匆匆问道:“大哥,你去哪了?大找你呢。”
  崔金子心头一紧,慌忙看过去,大正站在远处盯着他,脸上没有笑的影子。
  崔金子的脊背下意识弯了弯,抓起地上的绳子,将大捆的糜子绑劳,脚蹬地,咬着牙,将那沉重的糜子背在肩上,一步一步,低着头,往前走,没再敢抬头。
  秋天的事情太多了,要不断忙碌,高高的黄土梁上野草已经黄了,天越发地冷,风一天到晚地刮,没个止歇。
  他们不再谈论村东头李老汉是否相亲到了好婆姨,开始谈论庄稼收了多少,能赚多少钱。
  秋收的时候,脸上满是灰土,收过后,都是挂着笑的。
  崔金子不一样,他不笑,只默默低头干活,家里的苦活累活,一多半扛在他肩上,他做得也勤奋,几乎一歇不歇。
  他晚上缩在自己的木头床上冷得发抖时,会期盼天气再冷些,这样农活做完了,冬天来了,家里人不用再忙碌,他就有空隙偷偷跑出去。
  初冬的时候,家里的粮食也卖了出去,收粮的大车把他们的粮食称斤装在车上,大把最好的糜子放在上层,那些老板没往下翻,以为都是这样的品质,定价就高些,也算多赚了不少钱。
  夜里刮了沙尘暴,风沙将天都遮住了,家里门窗紧闭。
  崔金子缩着脖子偷偷出了门,逆着风艰难地从那路上走。
  风很冷,冷得他牙齿打颤,脸上被沙子刮得生疼,嘴里灌了沙土,很牙碜,要把身上的重量全都压在风里,他才能往前挪步。
  裴赢家亮着灯,几乎迷失方向感的崔金子遥遥看见。
  后半夜了,大风天,家家户户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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