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万嘉也没有接到让他泡茶的通知,反倒在半小时后,又被催了一次报告的事。
他汇报完工作后又接了堆新的琐事,好不容易忙到下班,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加一会儿班再走。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养老院报个道了。
万嘉起身去茶水间倒了小半杯柠檬茶,准备再犹豫一会儿,从茶水间出来时,迎面碰到了单独从电梯里走出来的Alan。
Alan今天鸽了剧组,在翎尚泡了一整天,到现在也还没走,似乎是刚结束了一个合作洽淡,上来找朗谦远的。
出于好意,万嘉礼貌地提醒他:“朗总在通话,您可以去会客室稍坐。”
哪知道对方完全不领情,反倒走近他,语气不善地说:“不用你提醒我他在做什么!况且,远哥打电话也不需要我回避。”
万嘉察觉到Alan对他说的话不满,于是立即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说……你昨晚在紫荆港留宿了?”
万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紫荆港是朗谦远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他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对面的小明星明显是误会了一些事,还在自顾自放狠话:“我说呢,远哥身边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我不认识的新秘书……”
说着,他还不怀好意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万嘉一番。
“嘁。”
“我不是……”
万嘉正想解释,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巴茨拉养老院的管家打来的电话。一股不好的预感徒然爬上心头。
“喂?”他飞快地接起。
对方很急切地说:“万先生!你现在忙吗?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怎么了?”
“你奶奶走丢了,我们找了很久,到处都找不到她!刚在1公里外的马路边找到了她挂着名牌和我们电话的手链……”
万嘉一听,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奶奶很多年前就得了奥茨海默症,大部分时候性格脾气都跟小孩子似的,和她讲道理完全讲不通,说话不清晰,记忆也很差,不能认路。
走丢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还把名牌也弄丢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他还算冷静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茶杯被他随手放在茶水间外的窗台上,Alan还想说什么,追着他凑上来,他不耐烦了,不太用力地将人推开,完全没理会地跑进了电梯,一路飞奔出了大楼。
第4章 干嘛推他?
养老院比较远,万嘉有一辆二手奥迪车,常年停在公司大楼的停车库里蹭车位,平时为省油不常开,就去奶奶那时派点用场。
一路从大道驶出城区,拐上一条人迹罕至的岔路,开始降下车速,沿途寻找。
他的手机连接着养老院负责人的通话,他戴着耳麦,语速很快地和对方沟通:“我现在刚到稍微远一点的新农村那边,你们还没找到这吧?她今天穿了什么?”
对方说:“紫红色的薄棉袄,黑色毛衣,黑色棉裤,黑色棉鞋。天热她可能会把棉袄甩掉……”
微信上一直在提示有新消息,还有电话中途切进来,万嘉有点烦躁,没理睬这些。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不太好找,导致每看到一个人影就要几乎停下来辨认,寻找的过程很不顺利。
越晚,他就越觉得心慌。
虽然是初夏天气,对老人来说晚上也是很凉的。这附近还有河,万嘉担心……
对了,河边。
他的爷爷奶奶那一辈人年轻时常走水路,奶奶偶尔逻辑清楚时,就一直说起在水里摸鱼,遇到爷爷的事。
万嘉心里不安,立刻打了方向盘朝河边开去。
那条河离巴茨拉养老院有一段距离,河道很窄,水流很急。奶奶应该是不认识这条无名小河的,但如果一路走到河边了,她多半要过去看看。
万嘉脑中经过许多假设,好的坏的都有。
到了河边,奶奶真在那,只是和他所有的假设都不一样。
河对岸有一群牛,领头的几只趟水来要过河,奶奶正卷着裤管,光脚踩在浅水岸头,威风凌凌地跟牛群拉扯,不让它们通过。
“……”
河边的路全是大小石块且泥面松软,不适宜行车,他的二手小破车底盘又低,很快就罢工了,只能弃车跑过去。
万嘉一路跑一路脱鞋子,边试着喊她:“亲嫲——”
叫了几遍,对方根本不回应他。
河岸虽然浅,但河中央还是有点水深的,加上底下河床泥沙淤积,人站在里面脚踩软绵湿滑的泥沙,水急一点可能就会滑倒。
万嘉心急如焚,拿出往常遇急事时的做法,直接喊了奶奶的名字:“程鸢!”
这下,年迈的老人有反应了。
她顿了下,急急地朝身后望,姿势很危险——更遑论还有牛群虎视眈眈。
万嘉不知道这些牛是谁家的,附近散落着几个村子,还位于不同方位上。他边跑过去,速度也不敢太快,边朝周边村庄位置大喊,询问是谁家的牛。
这时牛群躁动起来,领头的几只牛离他奶奶很近,脚跺得河水剧烈晃动起来。
奶奶还扭头在辨认叫她的人,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
下一秒,万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往自己怀里拉了把。老年人没分量,人很轻易就给拉了过来,万嘉牢牢圈住她,自己稳不住重心了,慌忙中右手在岸边撑了一下,一根树杈贯穿了他两指间的皮肉,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感。
单手抱着人的姿势更危险,他一狠心,咬牙把手掌拔了出来。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淌过手臂和袖子,一路流入了河里。
河水混杂了铁锈味,很臭也很凉,被牛蹄子踢得飞溅到万嘉面前,糊了一脸。
脚踩的地方太软,根本使不上力,眼睛也看不清,只能闻到牛的臭味,听到令人不安的喷鼻声。
他心慌得厉害,腿肚子一直发抖,只能一边不断甩头,把眼睛往肩膀上擦,勉强分辨眼前的方向,一边把奶奶往岸上推。
牛群总算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一头凶一些的成年公牛朝他身上撞了下,还把臭烘烘、沾湿了泥水的尾巴甩在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混乱中,仿佛是牛的主人总算闻声出来了,急忙赶着牛回去,又叫了同村一些人来救助万嘉和他奶奶。
万嘉听到许多人找过来的声音,心里一口气松懈下来,忽然一下脚软,人滑了下去。
“哎——”
意识最后一刻,他听到岸上有人惊叫着跑来拉他。
-
万嘉醒来的第一时间还睁不开眼,只觉得很不舒服,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一直有水声。身上除了冷,几处还觉得疼和痒。手上微凉,扯了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挂水。
身上出过冷汗,汗津津的,被褥也很潮,可能是发过烧。
他想自己平时虽然作息不健康,身体却很皮实,只是下了趟河,也不至于发烧吧?
万嘉又缓了缓才睁眼,见自己睡在一张单人弹簧床上,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有股很熟悉的医院里那种消毒水的气味。
房间里拉着窗帘,比较昏暗,但能听到外头的人声和鸟鸣声。时间应该不早了。
又过了好几分钟,万嘉总算彻底清醒,缓慢坐起来。
窗帘漏着光,外面天已经大亮。他借着一点光线环伺了一圈,猜测应该是在村里卫生院的病房,挂的是消炎药水和葡萄糖,墙上时钟显示9:15,他已经迟到了。
这么说来,他应该还在找到奶奶的那地方附近。
这片新农村是榕城周边新盖的,把原先是农用的土地征用后,让农民全部迁了出来。腾出来的土地一小半造了零星3个村落小区,其余一半是巴茨拉养老院,一半是个养马场。
规划此地的人期望让这些住进新农村的农民融入城市,但其实,村里头还是要撅了绿化带来种菜,在河道边上放牛羊。
万嘉晃晃脑袋,想把耳朵里的水声甩开。
“咦?万先生,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万嘉才迟钝地发现角落里原来还摆了把椅子。养老院的管家周兰兰在这里陪他,刚坐着睡着了。
“周姐,我奶奶……”他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很。
“万先生,你放心,你奶奶已经安全回去了。我们后来给她煮了姜汤,她喝完就开开心心洗了澡睡下了,今早也没发现不适,现在应该已经起床了。”
“我等会去看看她。”
“好的,不过您等这瓶盐水挂完吧。对了,您的车在河边抛锚了,目前还没处理。还有这边的医生说您稍微有点呛水引起低烧,不过半夜烧就退了,但脸上被牛尾巴甩到处有过敏的状况,可能是河水太脏了。另外,您手上被树杈扎到的伤口有点深,还好没有感染,需要注意修养。”
“好,我知道了。”万嘉冷静地回应道。
他此时浑身都不舒服,胃里空空的难受着,但奶奶找回来了,他就没有很急躁。
周兰兰接着说:“我们本来想让那个放牛的村民先垫付一下拖车和治疗的费用,结果他可能怕您找他算账,躲起来了,您看这……”
万嘉摇摇头,简单道:“算了,我自己付吧。”
“好吧。”
经过一夜,他觉得好累,只想喘口气。
周兰兰叫来医生,他付了钱,又听对方嘱咐了些话:“你手上的伤口现在虽然疼,但只要慢慢养,倒不要紧。脸上这道红印子比较麻烦,现在有点起泡,后续可能会痒,你千万别去挠,我给你配了药膏,你按上面写的涂。”
“好的。”
医生走后,他想用手机照一下脸上的伤口,结果四处都找不到。
“周姐,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吗?”
周兰兰一拍掌心:“哎呀,我们倒是没留意。别急,我叫保安帮你去找找……”
“好,可能掉在河边车子附近。”
“哎,好。”
-
万嘉最后找了面手持镜来照,还好,伤口位置偏下,大半横过了下巴,比较明显的两段位于脖颈和下颚,不长。
十几分钟后,保安帮他把手机送回来了。
手机里狂轰乱炸的消息一大堆,还有十多个未接来电和微信通话。
首先来电的是谭壹,然后是21层的其他同事,林奇打了他2个电话,最后连朗总也打来过。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刻给老板回个消息,刚巧林奇发微信过来,他点开聊天框,一共有4条未读。
“你去哪了?先躲一躲吧,Alan在这闹,说你推了他害他撞到腰了,要你赔钱。这货在朗总面前添油加醋的,刚还让朗总扣你年终,我看朗总真要收拾你了,当心。”
第2条是早晨发来的:“真躲起来了?”
紧接着就是第3条:“也别躲了,老板急着找你了。”
最新一条就在刚才发过来:“回我电话。我这刚熬夜拍完下月的主题照,谭总助说还没联系上你,怎么回事?”
万嘉依然头昏脑涨的,慢半拍才回了电话过去。
很快就接通了,那头却不是林奇的声音,而是一个更冷冽、很不悦的男声:“万嘉。”
万嘉一愣:“朗总?”
“你在哪?”对面是朗谦远的声音,听上去冷硬平静,公事公办。
“我……我在罗阳新村这边,不好意思朗总,刚才……”
他没有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略沉的呼气声,紧接着,他听到朗谦远似乎是转头和别人说话。
“通知警方,不用找了,再派辆车去罗阳新村……有这地方吗?在哪……那么远?”
万嘉沉默了一阵,随后小声问了句:“朗总?你报警了?”
“嗯,不然呢?一晚上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上哪去找我失联的员工?让我调用北斗吗?”
“……”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朗谦远清了清嗓子,问:“跟Alan有矛盾?”
“……没有。”
“那干嘛推他?”
第5章 没有错也得道歉么?
“我没推他,是他……”
“不用担心,”朗谦远忽然大度,“真推了就推了,有什么大不了?Alan问我讨说法,我也没打算怎么你,扣一个月奖金完事了。等车到了你就赶紧滚回来,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
朗总大度但无用,因为万嘉真的没有故意推人。
他记得自己急着走,Alan非要往他跟前凑,他只是想离开,用的力道根本不大。
“为什么扣我……Alan伤到哪了?我当时只是急着走,没推他。如果他去就医,我可以赔医药费,也许伤得不重的……”
“他没什么大事。”朗谦远道。
万嘉一皱眉:“那凭什么说是我推了他?我只是叫他让开,他……”
“万嘉,”朗谦远出声阻止,“你以为Alan很好糊弄吗?”
万嘉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Alan家有些背景这件事。
万嘉从小只有哥哥带大,没有父母庇护的他一贯见识到生活中那些财富和地位远超过自己的人。他知道遇到这些人会是什么样。
更何况入了这行,这种地位上的差距只会更甚。
朗谦远又说:“Alan一直说要我辞退你,我告诉他没可能,他就要扣你全年的年终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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