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虚之笑了笑，直接滚开了，默默退到了墨北星看不见的位置。
此人的识趣还是让墨北星很满意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绕了个几道弯，又撞进了一处秘境。
“呵呵，真是高兴啊，又能和你见面了，小狗。”城主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带着几分笑意：“虽然我们分离的时间并没有很久。”
墨北星嘟着嘴，吐槽道：“和我分离没什么关系，和你的‘女儿’分离才糟糕吧？”
“她并不是我的女儿，小狗。”城主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的确很喜欢青鸾，可在那很多年的时间里，我却没有把她当成我的继承人看待。”
“嗯？”小狗疑惑地歪了歪头，示意城主继续说下去。
城主闭上眼，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悲伤：“我将她当成宠物对待，当成不会继承我的一切的女儿看待.......我是仙人，但我像凡人一样恐惧着死亡和衰老，也恐惧着‘继承’。”
继承，意味着新人到来，而旧人，就该要消散。
“你爱她吗？”墨北星突然问道：“你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那你会爱她吗？”
城主不再说话了，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在思量着曾经的一切。
她的眼神变得温柔，可最终的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对着墨北星轻轻颔首：“今日一事，多谢小友相助了。”
“你已经给我我谢礼了。”
“是啊，算两清了吗？”
“算是吧。”
“那就这样好了。”
“嗯，那就这样好了。”
第72章
城主轻轻的呢喃声传入了墨北星的耳朵：
“你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建造一座城吗？”
没有等墨北星回答， 她便继续自说自话道：
“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会用泥巴捏一座城。”
“在我是一个少女的时候， 我会在梦中幻想一座城。”
“在我有了孩儿之后，我便不再做梦了。”
“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去了一座城，看到了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客栈的老板娘，那时我又开始做梦了。”
“我想攒一笔钱，慢慢攒， 一文一文的攒，总有一天，我会攒到足够的钱， 也许那时我已经老了，也许我走不动了， 可我可以把钱给我的女儿，她就可以在镇上开一个小小的店。”
“对我来说， 那是属于我自己的城。”
“我建造着我的城， 用铜板， 用稻谷，用猪草， 用山药.......我的城经历了很多风雨，我的城倒塌了很多次，即使到了我快要死的时候， 我都没有建好我的城。”
她说得话很缥缈，像诗一般，让墨北星的思绪忍不住跟着她的声音飘远。
“那最后呢？”
“那一天，有一道光从天上落下来， 落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到它就知道了它不是一般的东西，它是可以成仙的东西，啊，成仙，我从来都没想过成仙，我很慌张，便把那东西带回了家。”
“成仙是件好事，大家都想成仙，我老汉想成仙，我儿子想成仙，我儿媳想成仙，我孙子我孙女.......他们都想成仙。”
“我那时知道了，成仙好啊，成仙是大好事啊，成了仙，凡间的苦恼都与你没关系了，成了仙，我就不是那个糟老太太了，成了仙，我就不会死，也不会老了。”
“孩子在成仙前也不重要了，不然我老汉，我儿子，我儿子的儿子为什么都要舍弃掉他们的孩子去成仙.......”
“他们打起来了，没有人不想成仙，那东西在谁那里都不安全，可那东西又得到好几天后才有用，于是，他们交到我的手上了，他们都不觉得我会想成仙，只有我是安全的。”
“但成仙好啊，我也想成仙啊。”
“于是，我同意了它的要求，成了仙。”
“你问我后悔吗？不，我不后悔。”
“我只是想要成仙，人人都想成仙，我也能成仙。”
“只是.......只是仙的时间和人的时间是不一样，等我回过神，一百年就过去了。”
“我答应给女儿的钱，还是没交到她手里，她死了，她女儿也死了，她女儿的女儿也死了 。”
“啊，我没有后人了。”
“于是，我开始建城，我自己的城。”
“我问心无愧。”
梦中的她苍老又疲倦，穿着破旧粗糙的衣裳。
可现在她却是这座恢弘的，华美的，幸福的城。
她就是她的城。
墨北星和城主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
只是在城主将他送出幻境的时候，他看到了城主。
她的容貌正急速地发生着改变，从六十多岁的富态老太渐渐变得沧桑，好似她时光倒流一般。
这似乎的确是时光倒流。
她逐渐变得年轻，变成了中年妇人，变成了少妇，最后变成了一个面容青涩的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是一个年轻的，高挑的，强壮的少女。
她有着明亮的眼睛，小麦色的皮肤，裸露出来的胳膊上是结实的肌肉。
即使在最年轻美丽的时候，即使有了仙法的改变，城主的容貌也说不上多漂亮，但却有种朴实而清澈的可爱。
她眨巴着眼睛，笑得张扬而自信，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呀，叫李六妹，不过师父说要给我改个名，是河源门的大师姐呢。”
墨北星突然明白了，这是她所选择了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
这是让她感到期盼的人生。
仙人在成仙后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年龄。
但李六妹却没有选择更加年轻的躯体，始终都是老太的模样。
那是她成仙的时候，也是她一生的执念。
她想要回到没有遭受过苦难的时候，她想要将自己的人生重活一次。
就好像六岁的青鸾被她捡到了一般。
.......
幻境很快就彻底消失了，墨北星又一次回到了清扬城中。
他看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好像一个故事的后记一般，在后记说完之后，这个故事也算彻底结束了。
尽管.......这也许不是一个快乐的结局。
但墨北星却没太多纠结这件事了。
关于城主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完全结束了。
现在是墨北星的私人时间！
他应该去吃昨天没吃到的烤猪腿！
就是这样！
这么想着，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些烤猪腿的香气。
嗯.......
不对！好像不是幻觉，是真的？
转过一个街角，墨北星便看见举着猪腿，站在他面前的付虚之。
“事情办完了？来吃点猪腿吧，你喜欢的。”付虚之笑着将手中的猪腿递到了墨北星的嘴边。
“嗷呜。”墨北星也没客气，直接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猪腿，又晃动着脑袋，将肉从上面撕了下来。
少年的腮帮子鼓鼓的，他吧唧吧唧地啃着猪腿，可爱的样子又狠狠在付虚之心上戳了一剑，让他几乎要留出鼻血了。
“别笑，你笑的样子好恶心。”墨北星一边啃猪腿，一边吐槽道：“收敛点啊混蛋。”
“好的。”付虚之故意板着脸，但眼睛还是带着笑意地看着墨北星。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如此可爱的小狗！
墨北星没有和付虚之计较他为什么没有滚蛋这件事，而是默默啃着猪腿。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还没想好汪。”
“嗯，慢慢想，不着急。”
“我才不会着急呢！”
说着说着，这一大根烤猪腿就这么被墨北星啃完了。
他擦了擦嘴，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一边的烤猪腿摊。
自己怎么走着走着，刚好走到这里了呢？
这莫非就是自己和烤猪腿的缘分
而付虚之看着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墨北星，笑着买下一个猪腿，递给墨北星：“吃吧吃吧，想吃就吃吧。”
“哼，我吃不完，不要你的！”墨北星傲娇一甩头。
“真好，我也吃不完。”付虚之又靠近了小狗一些：“可以拜托北星你帮我吃掉一部分吗？”
“嗯.......”墨北星装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傲娇地伸出手，接过烤猪腿：“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哈哈哈哈，那就谢谢小狗了。”
“哼，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将清扬城甩在了身后。
第73章
虽然嘴上说着没想好去哪， 但墨北星的身体还是坚定地向着北方走去。
在冥冥之中，他是能感觉到他师弟师妹所在之处的。
这也算他们师门成员之间的一种特殊联系了， 就比如现在，他能感觉出凌扶摇似乎在闭关。
这也许是她没有回应自己的原因吧。
在凌扶摇的附近，是许浮......
事实上，墨北星一直都可以感受到许浮的所在。
只是现在的墨北星对许浮很有意见，也不太愿意去感受他的存在罢了。
这小子似乎还在清源宗里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自己遇见了一个很有点像他的男人， 名字还特别相似........
等等！自己干嘛要去想许浮？！
那是个讨厌的，不重要的家伙！
至于付虚之那个色狼？
墨北星想到这家伙这些天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经历，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这也是个不重要， 且十分讨厌的家伙！
想到这里，墨北星愤愤地加快了脚步， 想要将付虚之甩在身后：“混蛋！我现在又讨厌你了！别跟着我！离我远点！”
“遵命，公主殿下。”
墨北星听着他喊自己公主， 不知怎么， 又有些不爽， 便冷哼了一声：“油嘴滑舌的家伙，讨厌讨厌真讨厌你。”
“嗯。”付虚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似乎很受用被墨北星骂的感觉。
毕竟小狗的骂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不对，小狗什么时候都很可爱。
看着墨北星毛茸茸且蓬松的背影，付虚之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这些天的相处中， 他可没少占小狗便宜，什么牵牵小手啦，捏捏脸蛋啦，亲亲小狗身的嘴筒子啦.......
虽然每次吃了墨北星的豆腐后， 付虚之后会被狠狠“奖励”一顿。
而付虚之摸着脸上的巴掌印，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虽然墨北星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炸毛生气，但付虚之能感觉到，这只小狗与其是真的在发火，不如说是在撒娇。
毕竟要是他真的生气的话，打自己的力度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子了。
哦，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小狗。
付虚之看着小狗炸毛的背影，又被狠狠萌了一下，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两人打打闹闹，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六个多月，一路上经过数十座城池，才终于抵达了北境那一望无际的雪原。
“这里是冰原吧，你不怕冷吗？”墨北星看着长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墨北星，忍不住上前一步，用自己的披风将他裹了起来，又轻轻将墨北星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中。
这样的寒冷对于元婴期的墨北星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他也没拒绝付虚之的亲近，反而后退了一步，靠在了付虚之的胸膛上，颐指气使道：“冷，你给我挡着风。”
“遵命。”付虚之求之不得，便更加用力地将墨北星抱在怀中，让两人的身体更贴近了些。
两人保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像一只巨大的动物一般，慢吞吞地向前挪动着。
这样的距离，付虚之能将脸埋进墨北星的头发里，而墨北星也能听见付虚之的心跳。
墨北星的头发很香很软，而付虚之的心跳似乎有些乱。
这对于这个家伙来说，还是很难得的。
毕竟这是个很不要脸的混蛋！整天吃自己的豆腐，占自己的便宜。
但墨北星也不得不承认，有付虚之这个家伙跟在自己的身后，似乎也不是什么很让他讨厌的事情。
这些天，自己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想着怎么玩好吃好睡好即可，一切累的，麻烦的活计都有付虚之帮忙。、
而且，这家伙似乎的确很了解自己，总能给自己准备一些让自己开心的小惊喜。
墨北星开始隐隐相信两人或许的确是有些缘分的。
即使知道这家伙是个讨厌的色狼，但墨北星还是忍不住有些喜欢他了。
尤其是在上一座城的时候。
那时的墨北星想体验一些凡人的生活，便收了法术，假装自己是个凡人。
凡人会累，会饿，需要睡觉，需要温暖的被窝。
在这样冷的地方，是不太适合凡人的。
但墨北星却耐不住寂寞，即使雪下得那么大，即使呼啸的北风几乎要将他刮跑，他还是在天稍稍亮一些的时候，就跑出去疯玩，直到精疲力尽，才蔫蔫的回到客栈休息。
付虚之记得那些时刻。
白发的少年像小狗一样抖动着身体，将粘在身上的雪粒抖落，然后猛得扑到床上，打了个滚。
而付虚之则微笑着上前，为他脱去靴子和外衣，再拿温热的水轻轻擦拭他冰冷的脚和脸蛋。
“我冷。”墨北星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撒着娇，将脚塞进了付虚之的怀里踢来踢去。
付虚之被他弄得肚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但看着墨北星狡黠的笑容，又知道这小狗只是在捉弄自己罢了。
他只好强压下冲动与**，抓住墨北星的脚，为他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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