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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司印戎推着虞恒走。
虞恒还是对跟司印戎一起上班这件事情有犹豫,小声说:“要不然你还是把我随便放在医院一个地方就行,我可以自己坐着。”
司印戎这个时候说:“我约了今天下午社区医院的上-门-护-理。”
虞恒问:“上-门-护-理是说来照看我?”
“顺便教你盲杖的使用方法。”
“你买了盲杖?”虞恒很好奇,“你可以自己教我呀,早点教我,我今天说不定就能自己走了。”
他也不太清楚眼科医生具体负责哪方面,但他感觉来眼科医生这边看病的人很多都是视力有问题,司印戎应该也很清楚盲杖的使用方法才对。
但谁知司印戎冷冰冰地来了一句:“怕被你气死。”
虞恒:“……”
他无话可说。
等他自己坐在旁边的治疗室回忆从前时,觉得确实是这样,因为从前就是。
司印戎从前没少给他辅导学习,比现在学生花钱请的一对一还要认真细心很多,会根据他薄弱的地方制定学习计画,专门准备题目。
其实虞恒高中时学习也不差,后面好歹考上个211,但就是没有司印戎这么好而已,毕竟对方是当年的市状元,凭藉高考成绩就拿了市里面几万块的奖学金。
两个人当时是只差一层窗户纸的关系,自然会给他辅导,认真耐心地讲解,但是虞恒发现他自己本身不会的题目别人给他讲多少遍都会忘记。
真的就是当时讲的时候他记得,明白怎么做,但再考时就只记得讲过这道题,怎么做完全忘记了。
除非某天他自己开窍懂得,否则没戏。
简单来说就是没学透。
司印戎当时看到他高三月考的卷子和成绩,问他这道题讲过,怎么没做出来。
虞恒直言:“忘记了。”
司印戎语气凉凉地问:“……你怎么没忘记吃饭?”
“这个忘不了。”虞恒摸摸肚子,“人是铁饭是钢。”
司印戎:“呵。”
以上对话发生过无数次,后面他高考完司印戎说从前讲题时真的差点被他气死。
虞恒不服气:“我也没那么差,数学就是最后面大题的最后几问做不出来而已,应该能过本线。”
司印戎斜睨着他:“你的要求就这么低?”
“那不然呢?”虞恒反问,振振有词地说:“像你一样弄个市状元回来吗?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市状元就够了,再多一个我怕每天吵架。”
司印戎:“为什么?”
“聪明人对谁都不会服气,总觉得自己最聪明,想法最正确,到时候我俩肯定因为每天听谁的而吵架。现在就简单多了,我比较笨,听你这个聪明人的就行。”
司印戎:“……”
他的表情很无奈,但也没有再争论。
其实虞恒哪里有过听他的,都是嘴上听一听,实际行动依旧我行我素。
不过他也不会跟对方去争辩这个。
……
再然后,没过多久那层窗户纸就被捅-破,他们瞒着长辈悄悄在一起了。
当虞恒没有学习压力,他们的聊天不再局限于这道题应该怎么做,复习的重点是什么,怎么押题,给他听写单词这些事情时,聊天就逐渐过界,虞恒想了想当时的场景,似乎还是他先开始过界的,他那个时候比现在大胆热烈很多。
司印戎这个家伙,内心估计觊觎他很久,但就是不说,等着他主动,傲娇嘴硬。
问喜不喜欢他,什么时候开始想跟他在一起的,是不是设计他套路他很久,司印戎总是嘴硬着不说话,只把他吻得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没办法再问。
呵,有心机的男人,不,当时的司印戎应该是个有心机的大学生。
明明觊觎他很久,但就是不主动,挖坑等着他往里面跳。
具体表现为在一起后没多久对方就悄悄买套,要不是他发现快递都还不知道司印戎的小心思。
第14章 年轻
他们从虞恒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开始在一起,一直到大四上半学期。
他们分手了。
算算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三年的时间。
虞恒想着,隔壁诊室传来说话声,来看病的病人到了。
眼科医生的门诊真的是什么病人都能遇到的感觉。
治疗室跟诊室之间就隔了一道帘子,再加上他现在听力非常敏锐,司印戎跟病人的谈话他基本都能听到。
来司印戎这边看病的人病情五花八门,好像什么都有的样子。
有人看白内障,有人看青光眼,还有人来谘询眼整形或者屈光手术的样子,还有给小孩看眼睛,问近视怎么办。
每位患者的需求都不一样,可能上一个是整形下一个就是青光眼。
当然也有几个夸张的,挂了司印戎的号说想约主任的眼科整形手术,说是网上看到主任手术做得好,还想固定哪天,说那个时间对自己比较方便。
他听到司印戎很无奈地告诉对方,约主任的眼科整形手术,需要自己去挂主任的眼整形号约。
结果对方振振有词说某红书上写了攻略,挂你们这种主任学生的号,可以帮忙约主任的手术。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诊室内一片安静,虞恒不看都知道司印戎的表情有多么无奈,想到那个表情他就偷笑。
片刻后他听对方说:“约不了,我写个条你们退号,另请高明。”
该患者怒道:“我要投诉。”
司印戎冷静地报出一串号码:“有事情请打医院的投诉电话。”
患者愤而离开,走的时候嘴里一直说要打电话投诉。
听到这里虞恒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不会真的要被投诉吧。
他好像看过很多医生被投诉,然后扣工资的事情,他可不想司印戎被扣工资,感觉对方挣钱好不容易,一上午到现在都看十几位患者了。
而且医生必须快速做出诊断治疗,不然会耽搁时间,看不完。
真的很忙,高强度脑力工作。
虞恒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扰到什么,或者生怕别的患者觉得诊疗室有其他人影响到自己,又让司印戎吃个投诉。
中午十二点多,司印戎忙碌一上午,期间还被护士叫走处理一起突发事件,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终于看完上午所有的患者。
期间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虞恒,但患者太多实在是忙不过来,再加上虞恒那边也没出什么声音,他就没有过去看。
等忙完穿过帘子走到诊疗室,他看到虞恒用手指在自己的眼皮上写写画画。
司印戎:“……你在做什么?”
“我想在眼皮上画一双眼睛。”虞恒一本正经地说,“你觉得这样有没有可能帮助我早日恢复光明?”
司印戎:“……”
他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每次都是这样,虞恒总是做一些看起来挺傻,让人发笑,但又无伤大雅的事情。
“没可能。”司印戎断言:“先去做治疗再吃午饭,吃完送你回去。下午两点社区医院的护士会到。”
“好。”
他们很快就去做了高压氧舱治疗,治疗完去吃饭。
带着虞恒,司印戎就没想着去医院食堂吃,车开到家附近的餐厅,推着他进去。
这家是吃春饼的,把菜卷在春饼里当做卷饼吃。
等菜的时候,虞恒试着问起刚才的事情:“我听到了,那个投诉……不会真的对你有影响吧?”
“不会。”司印戎断然道:“医院总务不会处理这种无理的投诉。”
虞恒松一口气,紧跟着又好奇起来,“挂你们的号,约主任的手术,是真的吗?”
他好像是听说过有医生自己搞不定之后摇人帮忙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是白内障、青光眼、癌症这种涉及到视力或危及到生命的手术,医生确认病人需要做,并且自己做不了,有时会帮忙请示上级医生。”司印戎解释:“美容整形类不会。”
虞恒懂了,就是跟眼睛健康相关那可能会帮忙,至于为了美观好看点,还是该怎么排号就怎么排号。
既然开始聊起来,虞恒就顺着问:“我听你一早上看了好多患者,各种各样的都有,眼科来看病的都这么杂么?”
司印戎:“眼科普通号的确患者种类很多,但专病号不会。”
也就是说对方现在看的是普通号,虞恒懂了。
“那一直要看这种普通号么?”
“等过几年,再积累更多的经验,会做专病号。”
虞恒沉默了下,忽然意识到司印戎在跟他说的是自己的职业规划。
他就笑着问:“那你想做什么方向?”
“白内障,青光眼手术一类。”
“听起来好厉害。”虞恒单手支着额头,“真的是救死扶伤。”
他从前真的难以想像身为医学生的司印戎,工作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但今天听完整个门诊,他忽然觉得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棱角比从前更平滑了些。
虞恒感觉司印戎的一身傲骨,一身臭脾气,好像都被患者一点点磨平。
放在从前要是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说投诉,那司印戎肯定扭头走人连白眼都懒得给,哪能像现在还报个电话……
时隔三年,大家都成长很多。
想到这里虞恒又忍不住说:“三年不见,你真的变了好多,都可以独当一面给人看病,还要做白内障,青光眼这些手术,感觉医生的工作好复杂,白内障手术是什么样子的?我总是听说白内障这种病,还不知道手术是什么样子。”
但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司印戎的哪根神经,他冷漠问:“怎么,忽然对我的工作有兴趣,从前不都不屑一顾的么?”
虞恒:“……”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冷下去,虞恒说不出话来,心里很压抑。
从前的确是司印戎说的那样。
快分手前那段时间司印戎一直在做实验做课题,写论文准备毕设,还要去医院实习,真的很忙。
当时虞恒问:“你每天都在忙什么,一直不见人影,走得比我早,回来比我晚。”
“最近在忙一个治疗青光眼的激-素药物的课题。”司印戎说着就解释起来,本能地想跟虞恒分享,“是一种——”
但虞恒大学不是学理科的,他报了个文科类别的专业,听到这些名词就头大,没听两句就说:“你别说了我头好大,真的听不懂。你去忙吧,我还有个新番要追。”
司印戎:“……”
那个时候司印戎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后面越来越少提到。
当时虞恒说话的时候没想太多,但分手后偶然想起,才感觉到自己那个时候说的话是多么伤人。
对方一腔真诚地跟你分享自己的事业,你却对此不屑一顾,很像是把对方捧着的一颗真心扔在地上踩。
渣男行径。
再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当初怎么那么过分。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他太年轻,不懂得珍惜,只在乎一些表面上光鲜亮丽,但内里不堪一击的事情。
后面再长大些他才慢慢懂得,你喜欢的人愿意跟你分享时要珍惜,哪怕听不懂也要认真听,毕竟这样的话听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他们还有交流。
如果不听,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很压抑,幸好这个时候菜上来了,司印戎沉默地拿起筷子帮虞恒卷菜。
对面坐着的虞恒一直在沉默,双眸是一如既往得黯淡无光,这次连表情都黯淡下去。
他卷的时候忽然听到对方小声说:“对不起,从前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他双手一颤,手中的筷子几乎拿不稳要掉下去。
心口慢慢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不喜欢虞恒这样,真的很不喜欢。
第15章 推理
司印戎觉得,虞恒应该总是开心的样子,有时活泼爱笑,有时又古灵精怪,有时又撒娇不停。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表情黯淡晦涩,脸上没有笑容。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话。
他苦笑。
其实他本意不是这样,并没有想伤害谁,更不会想要伤害虞恒,但……
可能,他到底是意难平。
曾经那么喜欢,那么珍惜,那么爱护,但却只得到一个真心被踩的结果。
分手时虞恒说的那些话经常会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胸口,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噩梦。甚至现在回想,都会觉得压抑到喘不上气。
虞恒听到面前的盘子里被人放了什么,随后司印戎说:“吃饭。”
他用湿巾擦干净手,拿起卷饼慢慢吃着,只觉食不知味,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勉强填饱肚子而已。
吃了片刻后,对面的司印戎说:“白内障通常是指晶状体浑浊导致的视力下降,症状轻微的患者可以采用药物治疗,滴眼液或抗氧化药等。”
“症状严重的患者则需要进行手术,手术通常有三种,囊内摘出术(ICCE)、囊外摘除术(ECCE)和超声乳化晶体摘除术(Phaco)……”
虞恒一边吃东西,一边听对方讲话。
他了解司印戎,知道对方说这些话是在弥补刚才那句质问,是一种变相的道歉,但他还是兴致不高,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听不太明白。
他只隐约记得高中生物课上讲过晶状体,但不记得晶状体在眼睛哪里,有什么用处。
所以他们两个其实还是不合适吧,共同语言很少。脱离了小时候大家都是语数外物化生史地政的课程后,他们选择不同的专业,走向不同的工作岗位,慢慢变得无话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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