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姜离倒也不介意拿赏伯南当个挡箭牌,道:“哦?此话怎讲。”
“我要怎么说,要看姜公子是什么身份了。”余易安道:“天雍的小皇帝根基弱,若无尧王爷和赏公子支持,恐难登大宝,看姜公子这副登门问罪的模样,莫非正是尧王的人?”
“尧王的人,就喝的了雪见春?”
“哦。”余易安道:“如果不是尧王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伯南公子?”
姜离道:“余公子对天雍的事情了解的可真多。”
余易安道:“商人嘛,消息自然需要灵通……姜公子还不喝茶?”
“所以,你是茶商?”姜离瞅他。
“不是。”
“盐商?”
“也不对。”
姜离一把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起身便走。
“哎。”余易安见状,一把拉住姜离,哪知姜离动作幅度甚大,余易安一拉一收力,姜离足下不稳,眼看着后腰就要撞在桌沿上。
说时迟那时快,余易安眼疾手快地搂住姜离的腰,臂膀一收,便自然而然地,将人拉入了自己怀里。
这一瞬,两个人都愣住了。
屋外正偷看的哑巴脖子一缩,随后又慢慢起身,从窗框边上露出一只眼睛。
“……”余易安身子僵硬,与姜离的肢体接触像是让他浑身过了一道电,怔愣间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松开姜离道:“姜公子,方才情急……抱歉。”
姜离站稳身子,双眸一点点打量着余易安,神色复杂。
“有什么抱歉的。你不是帮了我么?”姜离道。
“姜公子是贵人,我一介贱商,怎可……”
“既然知道我是贵人,那我问你,你为何不答?”姜离道。
余易安垂眸,恭恭敬敬站起身子来,躬身道:“回姜公子,我是做钱庄生意的。大虞天雍通商不久,钱庄好赚。”
“撒谎。”姜离道:“现编了个理由出来罢,你身上根本没有铜臭味。”
余易安道:“姜公子不知,我手下有多人帮忙管理,家里也雇有伙计,我自然不用亲自躬身。”
“是吗?”姜离冷声道:“那不知余公子的钱庄,日入多少两,月盈多少斗?”
余易安早有准备,道:“天雍共开十八家,昨日刚报上来,今年盈亏五五分,本月银票入账二十八斗,银两派出五百四十两。”
姜离盯着他,道:“余易安。”
“在。”
“你以为你能说出来,我就会信么?”
余易安:“……”
姜离向前走了几步,道:“我之前一直觉得,从我俩相遇,你就表现的很是热心,后来每次相遇,你对我说的都是些温心的话,按理来说,能说出这些话的,应当是个同样温润的家伙,但你给我感觉却并不是这样。”
“你给我感觉,你内心里有另外一个人。”姜离道:“隐忍,压抑,你藏了许多东西……你劝我放下执念,而你却将执念压在心底,像是要就那么纠缠下去,不死不休。”
“为什么劝我?为什么安慰我?”姜离一字一句说着,已经走到了余易安的面前:“为什么你压抑着你自己的内心,都要对我扯出那些笑来?”
余易安已经被他逼到墙角,他垂眸看着姜离,双唇颤抖。
姜离看着他,两人对视半晌,突然,姜离伸手拽住了余易安的领子,将他的脸拉的更下来了点,以至于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未必是,你喜欢我么?”
余易安眼睛微微睁大,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后,逐渐被惶恐占据:“姜……”
“你知道吗?”姜离的眼中开始泛起红意:“你刚刚搂我腰的动作,真够自然呵。”
余易安咬了咬牙,挣扎道:“姜公子,你先放开我。”
“你还在装……”
“姜公子!”
“够了!边子濯!!”
第110章 长夜将明
此话一出,两人的身子顿时一僵。
余易安被抓着领子,有些艰难地躬着身子。姜离则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像一个警惕的小兽,只要余易安一动,就要张嘴咬碎他的脖子。
“姜公子。”
余易安的声音很轻很轻:“你把我当成谁了?”
姜离眉毛猛地一竖,小兽登时露出獠牙:“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有意思吗?”
余易安的声音依旧平静:“你说我内心压抑,可这与我对你温柔对你笑,有冲突吗?”
“好……好……”姜离恶狠狠地盯着他,猛吸一口气,冲门外大声喝道:“元昭!”
房门外,蹲在墙角的元昭伸手捂住嘴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元昭!给我滚进来!”
“姜公子。”余易安一把抓住姜离的手腕阻止他:“我不管你今天是怎么想的,但我这长相,这声音,都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吧?”
“放开我!”姜离被他抓住手腕动弹不得,蹙眉瞪着余易安道:“边子濯,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敢认我?你敢再怂些么?”
“我是余易安。”边子濯沉声。
他握紧姜离的手开始轻微地颤抖。
是了,执念,都是执念。
他想见姜离,想待在姜离身边。但他又必须要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能离他太近,也不想离他太远。
他本想默默看着姜离,但他情不自禁要与姜离接触,他想听姜离对自己说话,想看姜离对自己笑,想在最后留在天雍的日子里,离姜离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他踩到了自己划定的红线。
那日在桂花酥铺子上,雪地里,当他的指尖不由自主抚过姜离的侧脸——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了。
所以他不再去找姜离,哪怕在赏伯南找过来,与他说要准备收网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屋内静坐良久,然后差元昭,去买多一点桂花酥,多一点,再多一点。
至少,在姜离面前,他不能暴露。
边子濯伤害过姜离,姜离恨边子濯。所以他不能是边子濯,他只能是余易安。
他必须是余易安。
“你仔细看我的脸……我是余易安。”边子濯攥着姜离的手愈发颤抖,他垂着眸子,连看都不敢看姜离的眼睛:“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姜离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认错了。
毕竟,边子濯少年便是天之骄子,就算后面被囚困在瞿都,被迫装的浪荡纨绔,但他骨子里的骄傲从未消失过,如何会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刹那间,心口疼了一疼。
姜离抿了抿唇,随即一把甩开边子濯的手,转身便往外走去。
他以为边子濯会追上来,可边子濯却像是个石像般矗立在原地,看他一步步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出主屋,走过院子,走到大门。
他都没有听到边子濯的脚步声。
是了,什么边子濯,什么元昭。跟他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叫我放下过往么?好啊。
姜离咬了咬牙,无情地将记忆与风甩在了身后,大步走远。
姜离埋头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身后什么人的脚步声。
“啊啊……”
是元昭。
元昭仍旧顶着那张易容后的脸,一步步追到了姜离的身后。
姜离停下步子,冷眼看着他。
“元昭。你仍旧打算在我面前装哑巴么?”
“啊……”
元昭不说话,用手语比划着什么。
姜离一下子冒了火,怒喝道:“元昭!你们真是混蛋,还想骗我!”
“啊啊。”元昭快哭出来了,手上不停地比划着一句话。
明日。春节。长安街。
“我看不懂。”姜离恶狠狠地,一把将他推开:“让开!”
元昭被推的摔倒在地,重新爬起来堵在姜离的去路上,手上不停地比划。
明日。春节。长安街。
姜离继续无视,一脚将元昭踢翻。
元昭再度爬起来,这次他追到姜离身前,流着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抽噎着比划——
明日。春节。长安街。
“我说了。”姜离不去看他,一字一句地:“我看不懂。”
姜离说完,不再去理会元昭,提气施展轻功,没有再给元昭能追上自己的机会。
身后传来些熟悉的声音,元昭似乎又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元昭哭的这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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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敲了敲门,走进了赏伯南的屋子,直身立在赏伯南背后。
“公子。”
正伏案看着文书的赏伯南应了一声,道:“准备的如何了?”
裴元道:“回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曹汀山现身,不过……”
赏伯南扭头看向他:“不过什么?”
“属下不知,为何公子笃定曹汀山一定就会去长安街的灯会呢?”
赏伯南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曹汀山费那么大力气利用鸿景帝造反一事不蹊跷么?”
“公子的意思是……”
“他如果真的想造反称帝,就应该在姜回雁在位,边子濯还没什么气候的时候动手,可他偏偏帮助边子濯坐上了那个位置,为什么?”
“因为要借助边子濯先铲除姜回雁?”
“你傻啊,边子濯可比姜回雁难对付得很。”赏伯南道:“你要知道,鸿景帝可一直在他手上呢,从姜离的描述,他可是被曹汀山锁在榻上的。”
裴元听罢,猛地睁大了眼睛:“这。”
“你现在这表情,跟边子濯刚知道时有的一拼。”赏伯南笑了笑,道:“不过,边子濯应该早已猜到此事。尽管不愿相信,但边子濯比谁都清楚曹汀山对他皇兄的执念,而他皇兄,向来最喜人间烟火。”
“所以他才会建议公子,将本次灯会大力宣传是么?”
赏伯南点点头,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冷哼道:“哼,边子濯那混蛋,教我将灯会办的盛大些,一来好掩人耳目,二来好引曹汀山过来……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当真办灯会的银两不用他出。”
赏伯南想了想,转头看向裴元道:“边子濯安插在尧王府的眼线,查出来了没有?”
裴元顿了顿,有些踟蹰:“查倒是查出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个线人说,王府里的眼线不止他一个。还说安插眼线是礼尚往来,只要合作愉快,也不会影响王府日常运作。”
赏伯南:“……”
“好啊……好啊,真该死啊边子濯!”
赏伯南猛地一拍桌子,气的咬牙切齿:“赶紧把曹汀山抓住,把他们轰出天雍!以后再也不准他们过来!!”
不远处,某处宅邸。
“阿徵。”
身后的人儿不知餍足,铁链的清脆撞击声与其他什么声音融合在一起,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听的格外清晰。
边徵受不住疼痛,张嘴咬住枕头上的锦布,唇齿间伴随着些湿润声音,被他尽数堵在喉咙里,一丝一毫都不想流露出来。
“阿徵啊……”
如梦魇般的呼唤在他的身后响起,那人一边唤他,一边去亲他的耳垂。
边徵身子剧颤,这么多年,就算再不想,再不愿,这副身子却早已被那人了解了透彻,更是知道如何能让他急不可耐。
“阿徵,你好可爱。”曹汀山的声音喑哑,他低声笑了,像是很满意似的:“这么自觉。”
曹汀山身子挪动了一下,又笑了:“咬着呢。”
“不……”
“收缩的好快。”曹汀山伸手抱住边徵的肩膀,身子慢慢低下。
“啊!”边徵胡乱摇着头:“不要,不……”
边徵的求饶声被堵在喉咙里,曹汀山一吻结束,捧着他的脸说:“阿徵,明天带你出去好不好?”
“带你去看灯会。”
“呃……”
“你不是最喜欢灯会了吗?”
“嗬呃……”
“阿徵。阿徵。”曹汀山不顾边徵的挣扎,张开嘴,冲着边徵的后颈,狠狠咬了下去:“跟我一起去吧。”
第111章 火树银花(一)
“姜离,你真的不去吗?除夕哎!”宛平延犹豫着又敲了一次门,他垂眸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焦急等待着的冉修,道:“小修说今天长安街的灯会是天雍建国以来最盛大的一次,你——”
“抱歉,你们去吧。”姜离推开门,他站在门口,身着一件暗红色长衫,外披一件雪狐裘衣,一看便是不打算出门的架势。
冉修上前一步:“师父……”
姜离却抢先道:“小修,师父真不去了,今日人多,霞姨要抱着小七,你跟平延路上要看好妹妹,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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