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听罢点了点头,道:“多谢王爷。”
封天尧看了看姜离,他知道这人在担心边子濯,遂安慰他道:“据传宁夏府城墙厚约十米,又是军事重镇,曹汀山就算孤注一掷,想即刻攻下宁夏府,还是要费些力气。只要边子濯能拖上个十来日,本王便能与边子濯完全形成夹击之态,到时候曹汀山便是瓮中之鳖。”
十来日……
姜离听罢,不禁咬了咬下唇,艰涩道:“边子濯只有十几万兵力,大虞的国库又……”
封天尧单手撑腮,道:“本王可以派人护送你前往宁夏府。”
姜离一愣,扭头看向封天尧:“王爷?”
“想去便去罢。”封天尧笑了一声,道:“不过你要想好,两军交战,可不会因为你一人去或不去而有所改变,你可以想想,你能够做到些什么。”
封天尧说的没错,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先前往宁夏府。
曹军与禁军正在宁夏府外激战,那么,他能做到些什么呢?
姜离想着,转头看向桌上摆放着的铜镜,铜镜中,他看到了自己与鸿景帝及其相似的眉眼。
-
-
宁夏府外,营帐内。
边徵正端坐在床上,双眼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从天雍回来的一个多月,边徵像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偶,除了日日饮水进食,其余时间都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发呆,他甚至从那之后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在每日夜里被曹汀山弄得狠了,才发出几声求饶般的呜咽,随即很快再度恢复平静。
曹汀山似乎是怕他再出什么差错,除了边徵脖颈上的寒铁锁链,这次连他的双手都被上了锁链。营帐外,巡逻的士兵一刻不曾不间断,拾捌更是亲自负责了边徵的日常事务,按照曹汀山的吩咐,绝不让他踏出营帐半步。
“公子。该吃饭了。”拾捌单手提着食盒走进营帐,他的左袖空空荡荡,日常里虽有不便,但毕竟武功还在,控制边徵还是绰绰有余。
边徵扭头看了看他,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发呆。
拾捌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原先边徵虽然也是这样被锁着,好歹还会与他们说上几句话,可自上次谋杀将军无果后,边徵似乎变得更沉默了,那空洞的眼神,拾捌自己都不忍去直视。
拾捌将手上的食盒摊开,把吃食一点点摆放在边徵的面前,道:“那公子先吃,属下过段时间再来收拾。”
边徵仍旧不吭声。
拾捌冲他行了个礼,便退身走出了营帐。
这几日,大军攻打宁夏府受阻,身后又有封天尧那厮,曹将军整日里心情不好,每日夜里,从主帐内传来的呜咽声都带着痛楚,拾捌每每听着都觉得不太舒服。
说起来,公子本就是被困在将军身边的人。作为曹汀山的贴身侍卫,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曹汀山对边徵的感情——那种感情,称作执念也不为过。
为了边徵,将军休掉了自己的三任妻子,甚至不惜从战场上将人抢回来,抹平他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让他日日困在府上,做自己的金丝雀。
之前在北都的时候,他与拾玖聊起过这个事情,拾玖当时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将军很爱公子的。只是……”
“只是什么?”
拾玖没有再答。
爱……吗?
拾捌嗤笑了一声。
他理解不了。
公子对于将军来说,是池中鱼,掌中物,真要说爱,只能是主人对于宠物的爱罢。
“你不觉得,将军对公子很在意么?”曾经的某一天,拾玖与他一同坐在某处高墙上,看着院内正在赏花的二人,一边削着手上的新刀鞘,一边说。
“在意又如何?”拾捌理解不了拾玖的想法,道:“在意就是爱了?将军不过是将他当做玩物罢了,玩过之后自然就会丢弃,你等着罢。”
“爱有很多种方式罢。”拾玖听下手上的动作,道:“将军对他好或者对他不好,但将军都很爱他。”
“瞎扯吧你。”拾捌哼了一声:“你懂不懂爱啊?”
拾玖老实答:“不懂。”
“那你就闭嘴。”
拾玖老老实实闭嘴了,低头继续研究手上的刀鞘弯度。
拾捌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院内的两人,却正好看见曹汀山折了一枝梅花,轻柔地别在边徵的耳侧,将军垂眸看着边徵,露出了拾捌从未见过的笑容来。
拾捌冷了医疗。
可……不论将军到底爱不爱公子,公子对将军,应该只有恨吧。
一个是曾经的皇帝,一个是与他敌对的大将军。如此对立的两个人,偏偏就这么纠缠在了一起,一个拼尽全力都跑不掉,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这他妈叫什么爱?
“唉——”
拾捌长叹一口气。
烦死了,他才不管那么多,反正他是将军的人,将军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拾捌正想着心烦,眼睛忽然一瞥,却在营帐外看到了边徵的身影。
“什么……”
拾捌吓了一跳,他连忙定睛去看,可那白色的身影却一闪而过,拾捌见状足尖一点急掠过去,可那处竟空空荡荡,根本没有边徵的身影。
“该死的!”拾捌暗骂了一句,扭头便往方才的营帐跑。
他猛地一掀营帐的帘子,可偌大的营帐内,床上那个瘦弱洁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拾捌的冷汗登时落了满背。
“来人!给我搜!”
等到拾捌带人走远,营帐内的屏风之后,姜离才慢慢松开边徵的嘴巴。
只见他身披与边徵极为相似的衣服,冲眼前这个与他眉眼神似的人笑了笑,行礼道:“失礼了,草民姜离,拜见鸿景帝。”
第121章 我想见他
只见姜离单膝跪地,脑袋半垂,双手抱拳高举,沉声道:“陛下。”
边徵看着面前的人儿,愣了一瞬,缓缓弯下腰,蹲下身与姜离齐平。
“姜离。”边徵声音温润,他勾了勾唇,笑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姜离抬起头来,眼眸微抬,看向鸿景帝。
一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映入眼帘,姜离一瞬有些失神,随即心里陡然升上一丝悲凉来。
这就是边子濯爱惨了的人。
高贵,优雅。
尽管被囚禁折磨,边徵身上那若隐若无的王者之气,仍旧依稀可见。
边徵冲他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捧起姜离的脸,道:“曹汀山说你同我长得像,但我倒一直觉得,我俩完全不一样呢。”
“陛下曾见过我?”姜离听罢顿了顿,问道:“是在天雍……在那个府邸里的时候吗?”
边徵点了点头,道:“抱歉,当时不得已,没有向你表明身份。”
姜离连忙垂下头:“陛下这是什么话。”
边徵又笑,随后将他扶起身来,道:“好了好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长话短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离道:“陛下,我来救你出去。”
边徵微愕:“笨。这里都是曹汀山的重兵,你能独自潜入已然不易,如何能再带我逃走?”
“陛下不能再同曹汀山在一起了,边子……”姜离声音一顿,改口道:“皇上正在宁夏府内死守,北都那边还有天雍支援,曹汀山现已是困兽之斗,至少先将陛下安全带出去……”
“曹汀山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边徵道,他双手捧起姜离的手,道:“可是你,姜离,你若出了事,濯儿他一定会很伤心。”
姜离缓缓睁大眼睛:“陛……”
“我‘死掉’后,大虞大乱,定北侯也……”边徵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下去,他伸手抚着姜离的脸庞,微笑道:“你们在瞿都吃了不少苦罢?我在北都的时候一直很担心……还好还好,你也好,濯儿也好,你们都平安长大了,我很高兴。”
姜离顿了顿,道:“陛下……从很早就知道我?”
“嗯。”边徵道:“定北侯进京述职的时候,眉飞色舞地同我讲了,说现在他有了个小儿子,以后濯儿有的赏赐,也让我给你准备一份儿。还有濯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写给我的信里,都会出现你的名字。”
姜离静静地听着,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着紧,发着苦。
帐外传来些嘈杂的声音,边徵警觉地没在说话,他几步走到帐边,从缝隙内向外看了看,道:“快些离开罢,你救不了我。”
姜离上前一步:“陛下!”
边徵伸手抓住那根拴在自己脖颈上的铁链,苦笑道:“看到这个了吗,姜离,这是用寒铁铸成的锁链,斩不断的。”
姜离垂了垂眸子,只见那锁链足有腕口粗,锁链的另外一头,被狠狠契进地里,想不被人发现地拔出来,似乎并不可行。
姜离越看,内心的怨恨便越发不可收拾,他咬了咬牙根,从缝隙中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士兵,狠声道:“不行!就算救不了你出去,至少要想办法把曹汀山——”
“曹汀山的重兵在此,万不可轻举妄动。”边徵看了看姜离,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如果要杀曹汀山,我有办法。”
姜离听罢,扭头看向边徵。
边徵沉吟片刻,道:“你也看到了,虽然曹汀山一直囚禁着我,但他对我依旧很是忌惮。正因这样,他才不惜花费时间,专门铸造寒铁,一直拴着我。”
“除此之外,在曹汀山的贴身内衬里有个封层,那里一直藏着一小袋无色无味的毒药,为的就是随时要我的性命。这些年,他用那毒药威胁过我无数次,虽然现在已很少提及,但那个封层仍然存在,毒药他也时时带着。”
“曹汀山他,想要杀了你?”
“如果我想逃跑的话。”边徵的声音轻轻的:“得不到就毁掉。曹汀山就是这样的人。”
“这……”
边徵双眼坚定地看向姜离,道:“姜离,论武功,你敌不过曹汀山,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把毒药替换出来,用那个杀了他。”
姜离道:“可毒药封在曹汀山贴身衣物里,如何能拿到?”
边徵看了看姜离,忽的苦笑了一声。
“战况焦灼,曹汀山也很紧张。所以他每晚都会来我这里。”
“他来这里,只会做一件事。”边徵的声音空洞而平静:“艹wo”
姜离倒吸一口冷气,他怔怔地看着边徵,垂在身侧的双手在不经意间竟开始微微颤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此时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他的声音仍同方才那般平静而舒缓,可言语间的寒意却冷的刺骨,好似毒蛇慢慢张开了淬了毒的尖牙。
边徵轻声道:“姜离,你既能潜入进来,想必轻功已经出神入化。今夜你想办法躲在床下,我会将曹汀山的衣服踢下床,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姜离怔怔地看着他,嘴唇颤抖。
边徵这话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只有这个办法。”边徵勾了勾唇,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姜离,不用担心,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如边徵所说,傍晚时分,曹汀山气冲冲走进营帐,第一件事就是拽着锁链,将边徵压在了被褥上。
他质问边徵今天如何能走出营帐,质问他是否又想逃跑,质问他为什么还不死心,而到最后,被战局逼到极点的将军失去了理智,一声声质问变成了威胁,最后演变成如报复般的XA。
XX的厮磨给了精神极大的刺激,不分轻重的XX更是毫不怜惜,仿佛只为了听到那人的求饶和呻吟。
姜离瞪大眼睛伏在床下,耳边床板的摩擦声震耳欲聋,曹汀山低吼着,铁链叮里哐啷响个不停……夜太长了,长的仿佛永远不会到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内衬落在了床边,随即,一支修长的手臂垂了下来,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手臂的主人似乎已耗尽了所有力气,以至于只能颤抖着勾了勾尾指,但很快,这只手臂再度被一只大手抓住,重新拽回了床上。
耳边声音再起,姜离紧紧捂住嘴巴,双眼通红地朝那内衬伸出了手去。
-
-
翌日。
边徵靠在床边,整个人虚弱的像是即将凋落的花瓣。
他伸手轻轻接过姜离递来的药,抿唇笑了笑。
“辛苦你了,姜离。”
“陛下……”
“姜离。可否听我说上一句?”
姜离愣了愣,垂眸道:“陛下但说无妨。”
边徵轻轻牵起姜离的手,缓声道:“我那个弟弟,其他事都精明的很,唯在感情上,最是分不清。”
“我知道,他小时候认错了人,在心里种下了执念。可我已于人间消失多年,陪在他身边的,一直是你。千秋次次秋,何秋之于我?这份执念的长存,在我看来,更多是因你而起。”
姜离愣愣的听着,只觉得眼睛发酸发胀,难受得很:“陛下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没什么其他的原因。”边徵笑了笑,道:“只是单纯觉得,濯儿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姜离的眼睛一下便湿了,不知为何,他分明是第一次与边徵如此说话,可面对边徵,他内心里竖起来的墙却仿佛轰然倒塌,他就像一个孩子,在这个笑起来温润的长辈面前,撕掉了身上所有的伪装。
姜离突然有些委屈,就连声音也开始颤抖:“是边子濯自己要与我划分界限的。”
81/85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