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边徵笑道:“你不远万里回到这里,难道不想见他吗?”
“我……”
姜离愣愣地,直到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是啊,他想见边子濯。
是因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也因为两人纠缠不休的过往,亦是因为那人在万千红绸中,散在风里的那如诀别般的话……
“我……呜……”姜离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巴:“我应该是、是想见他的……”
边徵看着他,欣慰地笑了:“那就去吧,姜离。别为自己留下遗憾。”
姜离身子猛地一顿,他抬头看向边徵:“可陛下你……”
“如你所见。”边徵垂眸看了看手上的毒药,眼眸中闪过一丝隐晦:“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第122章 我本红尘归来客
又是入夜。
宁夏府外一片狼藉,夜风呼啸,吹过空无一人的血腥战场,高高的城墙被击穿又重建无数次,此时虽然摇摇欲坠,但仍旧屹立不倒,城墙之上,猎猎旌旗,劈啪作响,仿佛正吟唱着无数战士的悲歌。
今夜无月,整片天空连一丝星光都看不见,天地之间,是如死一般漆黑,似乎在暗中昭示着什么。
本以为宁夏府城破如手到擒来,奈何边子濯亲自坐镇宁夏府后,猛攻半月,竟一丝进展也无,前进不得,身后又已被断了退路,曹汀山的态度日日狠厉,曹军之中,隐隐已有压抑之气。
夜半时分,曹汀山刚在主帐内发了一通脾气,现在连盔甲都未来得及脱,带着一身戾气和血腥气,大步踏入边徵的营帐。
营帐内只点了一盏烛灯,边徵正坐在床上,看着掀帘而入的人,脸上一丝神色也无。
曹汀山真是受够了他这幅什么表情都没有的模样,他咬了咬后槽牙,暴戾地一把抓住边徵的领子,粗暴地亲吻下去。
嘴唇被牙齿碾过,柔软与坚硬,逐渐碰撞出血腥气。
“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本将吗?阿徵。”曹汀山喘着c气,y///的发疼的地方开始不安地鼓动着。曹汀山揉着边徵的眉眼,舔了舔嘴唇,随即一把抓住他的长发,垂首埋在他颈间。
“阿徵啊……你怎么就不能爱我呢?本将对你不好么?你不是喜欢逛灯会、逛花园吗?等这次杀了边子濯,本将就是大虞的皇帝,到时候,本将日日陪你去赏花赏灯,好不好?”曹汀山说着,嘴唇紧紧贴着边徵颈间跳动的血管:“阿徵,你若是对本将笑一笑,你知道的,本将什么都会给你。嗯?笑一笑吧,笑一笑。”
边徵木讷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曹汀山心里愈发生气,他不禁伸出手来掐住边徵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看向自己,冷笑道:“阿徵,你每次都这样不做声?这么多年了,你未必还在气本将?”
“气本将不给你自由,嗯?”曹汀山说着,伸手抚摸着边徵的背脊,感受着从那人体内深处传来的剧烈颤抖:“阿徵,你还记得你端坐于高堂之上的时候,本将看你的眼神吗?”
边徵呜咽一声,紧紧闭上眼睛,他强忍着声音,牙齿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
“你根本就不会记得吧?你觉得我是姜回雁的人,从始至终,你都从未直视过本将一眼,只会将本将视做眼中之钉!”曹汀山语气猛地加重,只见他眼神一凛,直接将边徵丢在床上,开始撕////Che他的衣服,边徵惊呼一声,双手抓住曹汀山的胳膊,死死盯着他。
曹汀山咧嘴一笑:“瞧,只有这时你才会这样直视本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了得到你,将你从高堂之上扯下来,将你锁在身边,本将都在所不惜!”
“你应该爱我。”曹汀山声音低沉,他低下身子来,暴戾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颤抖,他重复道:“毕竟你现在只有我了,你应该爱我!”
“凭什么?”
边徵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平静如水的语气好似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轻而易举地便将将军的心口划出一道口子,疼的心颤。
“好……好。”曹汀山顿了顿,骤然笑出声来,他眼光中厉色一闪,毫不怜惜地抓住边徵的脖子,与他鼻尖对着鼻尖:“那对你,本将也不必多说了。”
夜色昏暗,整个曹军军营内万籁俱寂,士兵们疲惫地陷入沉睡,只有从主帐中传出的隐秘声音,呜咽着被风吹散。
动作间,曹汀山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抽身而出,单手压着边徵的肩膀,双目通红地看着他:“你……”
边徵被折腾的浑身都在抽搐,他勾了勾布满细汗的唇角,抬眸轻蔑地看向曹汀山,轻轻笑出了声。
曹汀山垂眸看着他,目光中复杂的神色竟教边徵一时间晃了神,有什么黏腻的液体从曹汀山的嘴角缓缓溢出,一滴一滴,落在边徵光洁的肚皮上。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
他们不需要说太多——要如何恨极了,恨透了,才能如此相对无言,却心知肚明。
曹汀山垂眸去看,只见边徵苍白的肌肤上,逐渐布满刺目的殷红,那是从他嘴角流出来的,止不住的鲜血。
是了,这毒本就为的是取他的性命,当年自己托人炼制的时候,就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曹汀山突然笑了,他伸手去摸边徵身上的鲜血,顺着他腹部的肌肤一路摸到他的脸颊,沾着血的指尖肆意抚过边徵的唇角:“阿徵是用这里喂本将吃下去的?在本将吻你的时候么?”
边徵死死盯着他,紧抿的嘴唇细细颤抖着,但眼中的决绝却一丝不差。
“既然做好要与本将共同赴死的准备,这下又在慌什么?”曹汀山说着,这毒蔓延的太快了,呼吸之间,竟有些喘不上气,他垂了垂眸子,伸手拽住拴住边徵的铁链:“害怕本将到了阴间,还继续将你锁着?”
边徵咬着牙,道:“曹汀山,你该死!”
“哈哈哈。是么?”曹汀山身子一下失了力气,重重栽倒在边徵身上。
边徵瞪大眼睛,他双目直直地看向营帐顶部,预期中中毒的痛感并没有来到来,身体深处,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徵……你想与本将一同去死,或许是这些年,你做的最让本将高兴的事了。”耳边传来曹汀山的低笑:“可惜啊……”
静寂的曹军军营内,缓缓开始点亮灯火,士兵来去匆匆,主帐四周围满了人。
军营外的不远处,姜离正蹲坐在一棵高高的树上,借着树枝的遮挡,静静注视着军营内的情况。
直到看到主帐内灯火通明,姜离才咬了咬牙,强忍着情绪,扭头掠了出去。
夜色渐深,宁夏府高高的城墙之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城上守卫大为震惊,连忙大声吆喝唤那人退下,可那身影愈来愈近,直至在城守卫的可视距离处站定,缓缓抬起头来。
“指……指挥使?”
有什么人认出了姜离的样貌,连忙冲身后的什么人道:“元副将!是指挥使!”
话音刚落,元昭大半个身子便探出城墙之外,他双手紧紧抓着城墙的坚石,定定看着城下的人儿,一瞬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二少爷……!!!”
第123章 奈何卿似故里人
“皇上,这个胳膊万不可再使力了!要不然伤到的经脉根本不能恢复如初!”张哲难得说了这么严厉的话,这次当着几个将军的面儿,张哲总算是有了底气:“两位将军,帮着劝劝皇上啊!”
站在一旁的秦攸和贾云杉对视一眼,走上前说:“张太医放心,老臣自会劝阻皇上。”
张哲听罢,有些愤愤然地收拾好药箱,似乎还是不放心,又道:“皇上,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肩胛骨都差点被曹汀山的内力震裂,照理来说应该躺着静养,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左手至少要两日内不得用内力。”
“知道了。”边子濯单手撑着额头,冲张哲道:“你先出去吧。”
张哲看了看他,本来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告辞退了出去。
“曹汀山的武功确实高深莫测。”贾云杉看了看边子濯肩膀上裹着的纱布,道:“皇上还是不要与他硬碰硬为好。”
“如何能不硬碰硬?”边子濯嗤笑一声,单手将衣服穿好,道:“你也知道曹汀山武功好,能与他一战的只有朕,现在不趁机杀了他,更待何时!”
秦攸听罢,胡子猛地翘了翘,道:“都是那该死的天雍人,不过就让他们追击曹汀山后方,给了他们这么多时间,那些个余孽竟然还没有处理干净!速度比我们想的慢了太多了!”
贾云杉听罢也点了点头,道:“确实,宁夏府比计划中承受了更大的压力,皇上,现在的宁夏府城墙已经大修不下十次,再这样下去,快要受不住了。”
“守不住又如何?跟曹汀山打仗,朕就没想到过会一帆风顺。”边子濯听罢笑了一声,道:“凭借朕的十五万大军,也能与之一战。”
边子濯刚说完,屋子的门便什么人被从外部推开,只见元昭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一见到边子濯,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皇、皇上,二少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元昭身后,一袭熟悉的身影便浮现而出,姜离信步走入屋内,用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环视了屋内所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边子濯的脸上。
边子濯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望向姜离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最后只留下难以言说的惊愕。
屋内没人一人做声,秦攸更是看了元昭和贾云杉一眼,带着两人匆匆走出了屋子。
这么一来,屋内只剩下姜离和边子濯二人。
方才还游刃有余的边子濯一下子竟连手放在哪都不知道,他匆忙回避开姜离的视线,嘴巴张了张,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离你、你怎么……”
你怎么来了?
他好想问出口。
但他好害怕自己语气中的惊喜与欢快吓坏了姜离,只好又重新抿住嘴唇。
“快些去救鸿景帝。”姜离突然道。
边子濯猛地睁大眼睛,他转头看向姜离,眼中满是疑惑。
姜离咬了咬下唇,仓皇低下头去:“鸿景帝他以身饲毒,想要毒杀曹汀山,我离开的时候,曹军军营里面已经灯火通明,想必是已经得手……”
边子濯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姜离面前,沉声道:“你说什么?”
姜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近在咫尺的人儿,恶劣地说:“我说,快去救你皇兄。”
边子濯定定看着姜离,脸上的神情变了好几次,终于猛地一咬牙,大步从姜离身侧离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姜离站在原地丝毫未动,一呼一吸之间,身子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鸿景帝,鸿景帝。
这个他与边子濯之间最深的一丝羁绊。
这个与他一样,一同被困住了许多许多年,与他同病相怜的人儿。
多好的人啊,边子濯,我能做的只到这了,你一定要救他。
可不想,在他怔忡之时,身后的房门再次被推开,姜离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身子便什么人从背后狠狠抱住了。
边子濯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息之间,强劲有力的臂膀搂着姜离的腰肢,他胳膊微颤,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克制。
姜离霎时间睫毛轻颤,眸子缓缓睁大。
“阿离。”
边子濯咬着牙,将一块玉牌轻轻挂在了姜离的腰侧:“只要有这个牌子,整个大虞之内,都不会有人拦着你。”
“你想去哪都行,就算你回来了,想走你也随时可以走,我绝不会……”
剩下的话被边子濯堵在了喉咙里,他咬了咬牙,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手臂缓缓松开,身后的温暖抽离。
房门开合又紧闭。
边子濯离开了。
边子濯给了他自由。
姜离定定站在屋内,半晌,他才颤抖着勾了勾嘴角,发出一声啜泣。
第124章 君死泉下泥销骨
边徵从未见过这么多血。
更别说,这些血是从曹汀山身上汩汩流出来的。
威风凛凛的将军斜斜倒在床上,嘴角的鲜血一刻不停,几乎染红他的整个内襟。更可笑的是,曹汀山就算已经这样了,手上还死死攥着边徵脖颈上的铁链,丝毫都不肯放开。
边徵静静端坐在床侧,不发一言。
那毒药,分明是边子先藏在嘴里,然后喂给曹汀山的,但与边徵预想的不一样,曹汀山如他所愿中了毒,可他自己却没有。
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曹汀山方才说的话复现出来。
可惜——
可惜,不能一同赴死么?
曹汀山果然知道。
边徵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已经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帐外传来厮杀的声音,边子濯已经得到消息,开始率兵进攻。
主帅危在旦夕,军心散了,曹军之败,已是板上钉钉。
“曹汀山。”边徵垂眸看着曹汀山,毒素的蔓延异常之快,他知道曹汀山已经连喘息都开始困难,遂凑近了他些,轻声道:“什么时候给我服用的解药?”
“知道这些做什么?”曹汀山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边徵顿了顿,淡淡道:“你有解药,但现在却不能自救……难不成,很久之前,你就给我服用了?”
曹汀山笑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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