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出来了,所有的药,新的旧的,一瓶瓶拧开,把药片倒进了纸篓里。
脸色毫无血色的他,忍痛垂着眼,看着药片如同雪山堆积在纸篓中。
痛死他算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死?
而房间外过道上,戚稍理打了电话,要求朋友把金毛接回去,并且会陪衬朋友的所有损失。
他边打电话,莫名地,他眼前边浮现出他哥脸上毫无血色,在强撑着一字一句讽刺自己的模样。
戚衍榆离家半年,他也回国半年,这半年来却没有见到戚衍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的。
可是心却莫名的空荡。
直到前几天,他大哥将戚衍榆带了回来,家里一天到晚来了好几次医生。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大哥将戚衍榆打了,打得惊动得医生每天都要来一趟。
这次金毛事件,他猜测可能是他哥戚衍榆不喜欢这条狗,但由于之前戚衍榆和自己摩擦太多,导致没能及时和自己有效沟通。
他哥被狗烦得,只能喂狗巧克力,企图好让自己把金毛送走。
打完电话后,戚稍理重新鼓起勇气,再次敲了敲他哥戚衍榆的房门。
他想告诉戚衍榆,他把狗送走了。家里不会再有狗了。
可是敲门,房间没有任何回应。
戚稍理站在门外,望住了无音讯的一门之隔的房间,他的声音一下子泄了气。
他想跟戚衍榆说明白,狗已经送走了。
可是后者没有给他面对面解释的机会。
戚稍理站在门外沉思了好久。
最终他把想敲门的手放下,离开了二楼。
戚衍榆在家里被软禁般地养了几天。
房间门他一步也没出,终于迎来了几天后的戚稍理的生日。
戚稍理成年礼,在书中描绘得非凡热闹。
戚家为他举办了宴会,那天刚下过一场雨,虹销雨霁,万物明净。
宴会上,红飞翠舞,贵宾如云。他弟弟的生日宴中,竟然有一些在现实里戚衍榆见过的熟悉的面孔。
他犹如个野鹤游魂,在宴会上漫无目的地或停或走。
偶尔有认识他的人与他碰杯。
戚衍榆没有理睬,等他走后,那宾客谩骂:“装什么。不就是个腿差点被打废了的同性恋?”
他停止服药这几天,为了制造出身体康复的假象,他服用了止痛片。
戚衍榆的身上还带着最后一瓶止痛片,原本一共130片。现在只剩一半不到,他估摸,差不多快吃完时,他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一想到,距离他下线还有不到70粒的服药,他脸上扬起了极浅的笑。很快了,还有一半的情节。
耳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声音,将神游天外的他拉回了当下——
“戚三少爷,周先生给您带来了礼物,就放在了玻璃花房。”
“谁?”戚衍榆还在玩他手里被撕掉包装的玻璃瓶子,心不在焉地问。
那人看去,戚衍榆指骨修长,手背的肤色很白,手心里握着个透明玻璃的瓶子,依稀看见里面装了一大半椭圆的小白丸。
他的眼神惊诧地落在了白色药丸上,他疑心这个戚衍榆是个瘾君子。
当对方提醒出“周郁安”三个字,戚衍榆表情依旧不紧不慢。
戚衍榆本来不去的,可是他缓缓想起来了,这是原著一个重要情节。
私生子戚息枝利用周郁安的礼物,把他骗到了玻璃花房。
原著戚衍榆没有动手,私生子戚息枝就倒在了玻璃花盆中,手严重被割伤。
家人和宾客闻讯赶来,纷纷指责“动手”的戚衍榆。
他大哥将他带离现场,一上楼就将他打了一耳光,把他踹到在地。
原著里他还试图解释,可他们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戚衍榆想着,自己这个身体再折磨折磨,应该就能去见佛祖。
再也不用受罪了。
于是,他将玻璃瓶利索塞入了口袋里。仰起头来,不紧不慢笑道:“好的。”
那报信的人将信将疑,这个纨绔怎么这么平静?
戚衍榆退出了宾客的主厅,来到了玻璃花房,玻璃花房外艳阳高照,花房内浓荫蔽日。
站在了花丛中的人,转过身来。戚衍榆看见了,这人是私生子戚息枝。
而私生子戚息枝看见来人,可后者并没显露多惊讶的表情。
仿佛知道了出现这里的人会是他一样。
戚息枝依旧是那副斯文儒雅的皮相:“你真的很讨厌我,我回来也不欢迎我么?”
戚衍榆懒懒的,淡淡的,笑笑点点头。
戚息枝心里哼道: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让你多笑一会儿。
戚衍榆没有跟原著那样,向戚息枝见面就索要周郁安的礼物。
他只是平静放眼看去玻璃花房的花,烟紫露红,百花争艳,花房里的花,大多是蓝紫色的品种。
蓝色、紫色的海棠、绣球,青绿色的甜樱桃,淡蓝的矢车菊,深紫的郁金香,蓝粉紫偏多的木槿花,粉蓝双色茉莉,白色的栀子、丁香,黄蓝蕊心的翠雀花,柔绿的桔梗,清冷水蓝的银莲花,浅淡蓝的蓝花楹等等。
花易碎,好景不易来。他还挺喜欢他大哥让人细心打理的蓝紫绣球的品种。玻璃花房占地近三五百方,全是些养得如火如荼的娇翠名贵的花种。
戚衍榆一想到等下戚息枝还在这里表演,毁了这片花木扶疏,就未免提前惋惜。
“你对周郁安礼物不感兴趣么,他还真送了一份过来。”戚息枝寻找机会激怒戚衍榆。
但是对方悠悠静静的,不为所动。
他不知道,此时的戚衍榆正想着,一会儿他能不能将戚息枝拖出花房外面打一顿。
免得私生子的他把这里的花糟蹋了。那么也能完成情节戚息枝嫁祸他,他最终挨打的桥段。
“周郁安是哪位?”戚衍榆故作天真般噙着笑,反问道。
戚衍榆心想:要是他一直不被激怒,戚息枝一会儿真急坏了,不知道气得戚息枝往他自己身上多割几个口子?
这样就更有趣了。
“一年前你下跪求你家人让你和周郁安在一起,还被打折了腿,你不会忘记的。”戚息枝胸有成竹,我就不信你忘记老情人。
戚衍榆语气不淡不重:“哦。”
丝毫找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痕迹。
很好。那人拙劣装作不生气的演技提高了不少。
戚息枝稍稍咬牙:“可是他的礼物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你弟弟戚稍理的。他怕你玷污礼物,所以托别的人送过来。”
聆听者吐气如兰:“嗯?然后呢。”
“……”戚息枝被他这副反应气到,反而一股脑把他认为能伤害对方的话语使出来,“因为你,周郁安才会深陷这些名利场不能自拔。他现在还委身蓝氏兄妹,你难道不想为他做些什么,弥补你当初对他犯下的罪、行?”
“我对他犯什么罪了?是我逼他钓的凯子?”戚衍榆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些反派也这么无聊。
一点用都没有。
也不知道真正能戳中他软肋的地方是什么。
真够傻的。
其实不然。
他现在早已没有软肋了。
一个人如果能做到,主动的丢盔弃甲。自动的面缚舆榇。也就百毒不侵了。
“山区还有上不起学的人,街边还有吃不起饭的、供不起房的人,你要不也归在我头上?”戚衍榆肤色像是没怎么晒过太阳般,绮白,没什么红润。只是没怎么表情波动,淡淡一笑。看起来一点都不符合他之前一点就炸的脾气。
“……”
终于,计策用尽的戚息枝故意说了一句杀手锏的谎言:“金毛死了。你知道为什么死的吗?因为你喂巧克力给它吃,你弟弟戚稍理担心金毛会有后遗症,把它安乐死了。”
他在骗戚衍榆。金毛被抢救回来了,他听到过佣人的回答。
这时候,戚衍榆表情略微没有变化。
像是若有所思,又仿佛是戚息枝的奸计得逞。
他只是徐徐说了一句:“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摔倒在花盆上?”
“?你在说些什么?”戚息枝假装听不懂。
戚衍榆有点等不及了,他才发现他身体好像一个破了的风箱,很多风都可以往他骨头缝隙钻。
明明这里是玻璃花房,根本没有一丝风。
只剩下了烈日的酷暑。
如果不是花架爬满了藤蔓,浓翠蔽天,他中暑的迹象会更加明显些。
大脑昏沉,或许在这里晒了一会儿的缘故,身体更加要摇摇欲坠。
戚息枝为什么还不自己摔倒在那一排琉璃瓶白瓷盆上?
到底还要等多久?
戚衍榆自己都要站不稳了。
他垂落头下来,只是稍稍地捏了一下指骨,让指甲陷入手心的肉里,令自己好清醒一会儿,多坚持一阵。
戚息枝走过来,他以为戚衍榆会吓一跳,率先反抗的。
可就在他要碰到戚衍榆的一刻,戚衍榆就如同了风中折腰的芦苇,摇摇欲坠般。
此时,戚息枝听见花房外面的声响,他知道他派的人去故意说“戚息枝被戚衍榆打受伤”引来了宾客的到来。
于是他顾不得,自己上前一步想要拖住戚衍榆,借他手将自己推出去。
但是他看见戚衍榆倏地抬眼冷冷淡淡盯着自己的姿态,心中愕然又惧怕,他反倒省去了这一步,自己反弹似飞身撞上两米多高的花瓶,再摔在了花盆中。
带刺的花枝刮破了他的如瓷的脸,玻璃扎进他手腕的肉里,鲜血从他手臂流出。
他倒在地上,如愿地看见宾客走来。
以及他刚认回来的大哥:戚牧遥。
而戚衍榆八风不动般站在原地。戚息枝以为他是被自己吓一跳。
戚牧遥走进玻璃花房,看见鲜血染重的自己后,戚息枝装模作样,沉重委婉地道:“别去怪榆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宾客呆若木鸡,倒在地上的戚息枝,再看向了站着,面色竟然比躺着的戚息枝还要苍白的戚衍榆。
戚衍榆手心被指甲掐出了青白色,才迫使得自己没有倒下去。他回头去,果不其然,他的视线中就有眉头压着的戚牧遥。
戚牧遥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戚衍榆知道他可能会被扇上几记重重的耳光。
他想扬起挑衅的笑容,因为他怕耳光来得不够迅猛——他就先倒下去。
但是戚牧遥的眼中,似乎有不一样的诧异,质疑,错愕,置若罔闻,心碎,对他无法琢磨似的目光。
戚衍榆知道自己得说些什么,才会让戚牧遥将他连拖带拽,将他狠狠地攥上楼,再对他恨铁不成地拳脚交加。
“他活该,”戚衍榆原本不是非常出众的模样,“他不惹我,他就不会这样……”
只不过是养得金枝玉叶般。眼睫轻轻扫动,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染出了一抹似跋扈更胜自嘲的笑。
有点如同了茫茫雨雪的天色里,那一点清濛的色彩。
戚衍榆想让自己的声音说得更招致嫌恶,特意想提高了一点声量。“他自找的……”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今天成人礼盛装出席的弟弟戚稍理。
戚稍理今天穿了白色的礼服,衬得他更像是锦衣玉食里没有烦恼的小少爷。
如他想象的,戚稍理皱起了眉毛,不解地望着自己。
他一定很讨厌自己,破坏了他的成人礼。
不过他很快就讨厌不了,因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活活折磨死。
“哥,”
他看见了戚稍理张嘴,对自己似乎轻轻地喊了一句。
他弟弟眉毛蹙着,精致的面孔上,是十为的不高兴。
第8章
地上的戚息枝在轻轻咳嗽,被人从玻璃碎中要扶起来,假惺惺替自己求情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即便都要半截进黄土了,可戚衍榆还想着,自己强撑最后一口气,走过去佯装要打戚息枝,那么他的报应会不会来得更迅猛些?
这么想,就这么要做了——
可是,他的手竟然被一只手牵住。面前也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哥,”
他稍微侧目,是戚稍理牵住他的手,他弟弟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的、诧疑的、心疼的、难以理解的、恨其不争等。
很好。都有人要阻拦他呢,看来他演得不错。
“我今天非把他打成残废不可……”狰狞的表情还没等他做出全部来,戚衍榆只是稍微喊了一点嗓子,他的眉毛就不可控制地蹙了起来。
张口,就想出乎意料地吐出来了一些艳液。
随后,戚衍榆也不知道盯着他的人群中为什么会发出一些惶恐的声音。
下一刻,他身体失去了支点般,视线也变得模糊,整个人如同傀儡砸落在地上。
戚稍理远远地就看见他哥戚衍榆身体如冬日中的芦苇,摇摇欲坠。
过来想扶住戚衍榆,没想到他竟然栽倒下去。
眼疾手快,伸手去捞住。而出现在他眼帘还有一个动作更为迅猛的人——
戚牧遥眼见着他弟弟戚衍榆倒下去,他早看出这个人脸色苍白到极点了,在抢先在那个人倒地之前,将人一把抱住。
而被宾客扶起的、捂住胳膊的戚息枝眼眸中划过震惊。
戚牧遥将人抱住,戚衍榆的头颅失去意识地靠在他肩臂上,“让开!”他喝开那些宾客,大步流星抱着人走出花房去。
而他身后抱人没抱上的戚稍理,表情更为挣扎痛楚。
他的三哥,到底怎么了?
……
戚衍榆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醒来后,竟然又是一阵心绞痛。
这次不是胃了。
戚衍榆唇角上扬了一下,可没等他压不住,就听见了一个少年皱着眉毛的轻声:“哥,你好些了吗?”
戚衍榆诧异抬眼,他不是被关在书房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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