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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师兄被魔尊掳走后(玄幻灵异)——夏野堂

时间:2025-03-18 07:48:54  作者:夏野堂
  相阳秋对着他灵魂的一部分,流露出残忍的冷酷表情:“好受吗?”
  相钧费力地抬眼,竟然牵起嘴角。
  他放弃了曾经的那些谨小慎微、虚伪讨好,看着原本以为也是他父亲的男人,露出一种几近癫狂的笑。
  “我才知道……”他说,“我是你……分裂出的神魂。”
  已经快看不出原本英俊容貌的青年桀桀笑起来:“所有你亲手施加的伤害,你都得等比遭受同样的痛苦。”
  “不如问问自己——好受吗,”相钧舔了一下唇角不知是谁的血,“‘父亲’?”
  
 
第93章
  相阳秋眉头都不皱一下, 凌空而起,悬停在相均边上。
  青年抬起头来看他,与他肖似的眉眼, 看起来那么可恶。
  “不许这么叫我——”
  “父亲, ”相钧讽刺地笑, “你还没找到能杀死我的方法吗?”
  骨肉被生生撕裂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身体中流窜,相钧喘息着,却只觉得可笑。
  他从前曾以为,自己是堂堂魔尊生命中的一个污点, 是他可能在无意识的时候, 犯下的一个错误。
  因此在被告知了燕拂衣的身世, 与自己体内所流着的血时,害怕被抛下的恐惧、生来不同命运的不甘、与出人头地的巨大野心一起翻涌, 让他只犹豫了半个晚上, 便用了迷烟,偷走那枚吊坠,偷走了属于燕拂衣的身份。
  这么做是错的。
  相钧从一开始就知道,也不避讳这一点,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燕拂衣, 如果可以,除了生命,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偿还。
  可对于魔尊, 他除了深深的忌惮,从无半分愧疚。
  相阳秋才是一切的源头, 他才是那个最先做错事的人——相钧觉得,从某种方面上讲,燕拂衣自己, 也不会希望拥有这样一个父亲。
  就像他,也不希望。
  最最可笑的是,到头来,相钧所自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他竟并非那个人的儿子,而是那个人的“一部分”。
  他没有娘。没有一个可以中和掉罪恶血脉的凡人母亲,没有一个会从出生起就无条件爱着他,期盼他长成一个好人的人。
  所以。相钧想:我不是个好人,这是很正常的事。
  但世上所有人都能斥他狠毒,厌他虚伪——相阳秋自己,又凭什么呢?
  他们本都是出生于泥沼的怪物,同为一体。可相阳秋自己生出了心,开始厌恶这一部分污浊的恶魂,就硬生生将他撕下,成为另一个来这尘世受苦的生命。
  他凭什么这么擅自决定?又凭什么还来谴责被他抛弃的魂魄?
  相均挑起眉梢,他样貌本就是那种刻薄的英俊,这样沾了血,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仿佛将浓浓的嘲讽全都蕴含在眉眼里。
  “你如今来怪我,”相钧轻声说,“想想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相阳秋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翻涌的气血,没有答话。
  相钧问的,他最清楚不过。
  或不如说,这些事从未离开过他的脑海,从那一日之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痛苦中煎熬,试图用肉|体的苦难稍稍减缓灵魂的崩溃,却收效甚微。
  他对燕拂衣做了什么,那些东西想都无法想,被层层禁锢在记忆的最深处,碰一下都会痛到眩晕。
  找到相钧以后,相阳秋第一时间就施了夺魂之术,从另一个角度,事无巨细地翻找了他与燕拂衣有关的全部记忆。
  那时五蕴翡都不曾记录过的,属于他的孩子,曾经幼小的时光。
  还那么年幼,那么稚嫩,就已经很坚强。
  ……小小的燕拂衣就已经会把伤口藏在衣服下面,努力不让人操心,也会把珍贵的食物全都让给两个“弟弟”,骗他们说自己早已经都吃过。
  他们一起走过那样多的城镇,也在夜晚,聊过那么多孩子间幼稚的话。
  燕拂衣宽慰了从噩梦中惊醒的“小真”,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他说,娘还在的时候,每晚都会这么哄他入睡。
  他说,他也没有爹,但听娘说,他爹也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
  小真很奇怪:“那样的话,他怎么会抛下你娘和你呢?”
  小燕拂衣也不知道,他的笑容顿了顿,好像有无形的耳朵在头顶上垂下来。
  然后他努力想了一会儿,说:“他一定也很痛苦、很不想那样做。”
  幼童回忆着母亲曾断断续续说过的话,在深夜漏风的破庙里,跟另一个狼狈的孩子说起他编织的梦。
  “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强大,又很心怀苍生的英雄,因此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有更重要的东西要保护。”
  小燕拂衣抱着膝盖,编得很认真:“那样的话,我们就原谅他了。”
  小真抿一抿唇,没有说话。
  燕拂衣眯着眼,火光跳动在他脸上,染出一种很温暖的快活。
  “我长大以后,也要当个大英雄,”孩子白皙的脸颊有点红了,但仍很坚定,“保护好多好多人,种下好多好多花。”
  小真问:“为什么要种花?”
  “因为娘喜欢,”小燕拂衣笑起来,“她看到好多好多花,就会很开心,开心的话,也许就会回来看看。”
  他的笑好有感染力,连昏暗的破庙都好像因此一亮,小真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
  ……
  相阳秋头疼得厉害,他试过各种方法,始终都无法消灭相钧,这从自己身上分离出去的一部分,仿佛也具有了属于他最强大的能力,不死不灭,怎么都干不掉。
  很奇异的,千年之后的魔尊,开始烦恼与千年之前的那些金仙们,相同的事。
  “我倒是有个主意,”没想到,相钧竟还敢主动开口,他睨着相阳秋,用那种有点疯狂的语气说,“既然你我本为一体,不如……再将我收回去啊。”
  相阳秋某中深冷,只是动动手指,相钧便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被悬吊着的身体颤抖许久,才又堪堪喘过气来。
  相钧低低地笑起来:“怎么,无所不能的魔尊,也会害怕吗?”
  他的眼眸不知何时也变成了赤红色,像两颗携带诡异诅咒的宝石,牢牢钉在相阳秋身上。
  “你在怕我,”相钧轻道,“你怕压制不了我,怕我这个被分出去的外来者,再进入你的身体之后,占据了上风。”
  “你引以为豪的爱竟如此浅薄,还怕胜不过区区一个恶魂的执念吗?”
  血海翻涌,整个空间中都充满了肆虐的强大魔气,任何一个尊者之下的修士站在这里,怕是都会被那罡风撕成碎片。
  而在风暴的正中央,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他们明明有着截然不同的长相,又一个安然站着,一个被锁链穿透,可一打眼望去,却仿佛融为一体的阴阳鱼,在波涛中流转,完全分不出彼此。
  相阳秋突然轻声说:“你曾有过机会的。”
  相钧面上原本全是邪肆,可听见这一句,却突然有些发愣。
  他仿佛意识到相阳秋要说什么,蓦地挣动了一下,将锁链拉得哗哗响。
  “你懂什么叫机会!”相钧嘶声道,“你以为——”
  “我当时听说有疑似燕然血脉的行踪,赶到那座小城时,想的是,谁能让我找到他,我保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相阳秋慢慢地说,他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话题,可手在袍袖中紧攥成拳,要撕裂掌心。
  “这么多年,凡是提供有关她的线索,不论是人是魔,全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
  “即使带来的是错误的信息也没有关系——深渊所有魔都知道,我喜怒无常,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从不发火。”
  “我不敢赌,”相阳秋说,“因为恐惧而被藏下的一条模棱两可的线索,会否就是最关键的那一个。”
  他说:“我与天道相搏,运气一向不怎么好。”
  所以,不论当年的小真想要什么,比起冒名顶替,再日日活在恐惧里,其实若不那么做,他会得到更多。
  燕拂衣若真成为魔界少尊,那当然好。
  相阳秋明显会更喜欢那个真儿子,而他便是少尊最好的朋友,修炼上的资源一点不会少。
  燕拂衣若从最开始便抗拒,那也无妨。
  相阳秋是不忍心勉强他,也不会伤害他的,那时相钧再做一个从中调停的角色,也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甚至,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把听到的消息都烂在肚子里,一路跟着燕拂衣,前往昆仑山。
  那么以他的天赋,不难成为一个名满天下的正道少侠,便是一朝堕魔,也与百里神一样,会从开始就获得应有的地位与尊重。
  可他偏偏选了最糟糕的一条路。
  没有人逼他,没有人替他,会有今天的结局,全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相阳秋走近剧烈颤抖的相钧,一只森白修长的手张开五指成爪,按在他血肉模糊的头顶上。
  “我当然会吞噬你,如果这是唯一的解法。”
  相阳秋深红的瞳孔中似有旋涡在飞速旋转,魔气翻腾着鼓起他的袍袖,发丝飞散,血海中猩红的液体一震,突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凝聚成一条极深、极亮的血丝,都往相钧眉心钻去。
  “我会打碎你的神识,消解你的灵力,哪怕拼着让这一部分魂魄消散不要,也不会再留着你。”
  相阳秋说:“我的罪孽,我自己来赎。”
  ……
  金霞带着一群高阶弟子,站在山门之前。
  那些弟子各个手持高阶法宝,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凛然气势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
  他们虽然都不过是元婴的境界,可都修炼了不弃山最核心的心法,与护山大阵一起联合起来的时候,便是尊者,也未必能成功闯进来。
  金霞于是很有底气地站在最前方,驱赶冥顽不灵的几个人。
  “都走走走,师尊可没空见你们,更别想见到小燕子,别脏了我徒儿的眼。”
  “真人,”商卿月上前一步,放低姿态道,“我们别无他意,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还好不好,与他说说话。”
  金霞被这伪君子的话恶心得一哕:“他好不好?你觉得,他从那种地方被救回来,现在状态会很好?”
  商卿月面上一滞,几乎是哀求道:“拂衣是我的徒弟,他若受了伤,也定然很想见我。我不求其他,只求您与他说一声,师尊在这里。”
  “今后,师尊会护着他。”
  金霞:“……”
  他几乎要气笑了:“如今不是你全天下发檄文的时候了?”
  “做他师尊,你也配!”
  商卿月讷讷的,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可也不甘心就那么离去。
  他不是没想过硬闯。
  可不弃山的护山大阵好生厉害,这五十年余间,他自己又心有杂念,无心修行,功力虽还没有减退,但也万不可与从前灵台清净的问天剑尊相比。
  这几十年间,商卿月忙于在各大门派奔走,那些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与鄙夷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摧折他的傲骨,他已经尽力不去在意,可仍做不到全然无视。
  从前清高自傲的问天剑尊从未想过,千夫所指,竟是这样难受的事。
  碍于他尊者的实力,各大门派总算在表面上仍能对他保持尊重,但那些同一等级的尊者,便完全不假辞色了。
  除不弃山外,第一个在明面上与商卿月闹翻,禁止门下弟子与他往来的,是万丈点星斋。
  万丈点星斋的老道尊从来最是嫉恶如仇,当年在仙魔战场上,便是他首先帮着燕庭霜,将“心狠手辣”的问天剑一掌打得吐了血。
  他门下首席弟子桓永,更是从来以燕拂衣的知己自诩,即使当年燕拂衣被打压得最厉害的时候,桓永也在不厌其烦地向他认识的任何人解释,燕拂衣不会是昆仑檄文中,所描述的那种人。
  只可惜,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也没来得及找到燕拂衣,对那个人说上一句:我相信你。
  昆仑的那一大堆腌臜事爆出来以后,这脾气火爆的师徒二人,都险些气得杀上门去——尤其再牵扯到李安世当年使计娶到手,又很快香消玉殒的点星斋圣女。
  她是庄和光最漂亮的师姐,也是桓永的亲姑姑。
  若不是修真界还笼罩在魔族入侵的阴影下,恐怕万丈点星斋,就要亲手掀起一场门派大战了。
  商卿月在这种情况下找上门去,自然是自讨苦吃。
  昔日的问天剑闭了闭眼,想把那种逐渐累积的羞耻感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我……”商卿月低声道,“我必须要见到他。”
  金霞没了耐心:“那就问问我这些弟子的宝贝吧!”
  在他身后,将近百位元婴弟子已拉开阵势,金色光芒威严地萦绕在整个大阵上空。
  不弃山山门前原本还有些其他修士,此时也都很有眼力见地跑开了去。
  只留下一个人。
  李清鹤从商卿月身后走出来,冷道:“师叔,如今这种情势下,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如果说商卿月只是失去了一身清华,那么李清鹤,与从前相比,变化就太大了。
  他的一只眼睛被眼罩遮住,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上,也有不少刀疤。
  完全不同于过去的华贵艳丽,李清鹤站在那,红鞭缠在腰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浸饱鲜血的利刃一般的阴郁。
  金霞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别开眼睛。
  可李清鹤还是对他拱手行了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徒儿不肖,还望您见谅。”
  金霞狠狠甩了甩袖:“我从不曾想收你,滚远一点,莫要叫我。”
  李清鹤一哂:“我自是知道,您心中只有拂衣师兄的。可如今,您却不知他被缺失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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