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如意正了神色,道:“你是知道的,那些姐妹都是从我和淳儿的府上,还有惠儿府上出来的。有的已经成了亲,相夫教子,辞了差事。另一些成了亲的,没成亲的,还在我们的府上当差。我知道许多姐妹都十分怀念在王府当差的日子。阿晨,你还要女府兵吗?”
顾晨想了下,道:“如意,你可还愿意做庞统领?”
庞如意想都没想,道:“愿意!”
顾晨笑着道:“好。那就让愿意回来当差的女府兵都回来。你再放出消息,从外面招一些普通人家的女子。这次,要一百女府兵。”
庞如意站起身,郑重的道:“阿晨,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年你对我说过的话。也许这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要替天下的女子谢过你。不只是因为女府兵,更因为你身为女子做成了许多第一,让世人皆知女子不比男子差!”
顾晨笑着颔首,没有告诉她曾向顾煦说过想让她入军营和女子参加科举的事。这事太难,也许根本就无法做到。
南魏圣皇已经称帝多年,也只是在宫中设立了女官,协助圣皇处理朝政,但还没有出现如上官婉儿一般可以上朝参政,行宰相之权的女子。即便出现了,也极有可能是昙花一现,随着君王的更替而消失不见。
女子称帝是会被人称颂,但那将是在久远的以后,还会伴随着争议。若是从上一世来看,女皇之后会给女子带来更大的反噬,世人会更加约束女子,压迫女子。
顾晨突然心生感慨,自己误入了这个时代,是个特例。
上一世出现过许多名留史书的奇女子,世上也从不缺少有大才的女子。文可治国著书,留下华彩诗词;武能挂帅统兵,攻城守关;投身商海,亦可做到富可敌国。她们让世人见证了女子的才华和能力,与男子争辉,为无数女子指明了方向,影响了后世,但仍无法改变当时和其后数代。
自己的性子……本就不喜这些,是一直在被推着走,还带着前世的记忆。也正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明白时代的局限性,才不会想着能凭一己之力如何如何。跟那些真正的奇女子相比,真是惭愧呀!
顾清滢轻轻拍了她一下,道:“怎么突然发起呆了?”
顾晨回过神,“哦,如意的话让我想到了圣皇。”
顾清滢道:“你若称帝,会远超圣皇。只是你志不在此。”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担心后世会如何评价圣皇。圣皇乃明君,堪比名留青史的君王。可在后世的文官笔下,圣皇极有可能会被口诛笔伐,污蔑丑化,编造野史,将其描绘成窃国暴君,昏君。只因她是女子,一个‘不安分’的女子。”
顾清滢想了下,道:“也许,圣皇早已想到了这些,但她仍然选择了这条路。”
“是啊。所以,她是圣皇。”
第309章
庞如意和钱淳走后,顾晨将云逍和靳忠,海遥和安生唤到了近前。
“这两张地契是我让纪管事为你们买的宅子。这两处宅子相邻,又离王府不远。靳忠要回怀朗军,以后必会凭着军功获封府邸,现在就暂且委屈一些。”
四人跪地,靳忠道:“王爷……”
“先听我把话说完。靳忠,你回怀朗军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如今的怀朗军也需要你。既然定下来了,你就要做好该做的事,不能分心。云逍和你成亲后还会在王府当差,可以如现在一般住在王府,但你们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安生,你不愿离开我身边,放弃了大好前程,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你和海遥都会陪在我的身边,但你们也一样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你们四人陪了我这么多年,为我做了许多事,受了不少的苦,也耽误了多年。说再多,也无法道尽我们的情谊。我对你们早已不是主仆之情,对我来说,你们是如亲如友。我不愿你们一直以下人或是下属自称,但你们一直恪守尊卑,我也拗不过你们。如今你们要成亲了,我必要尽心为你们准备。这两处宅子虽比不上权贵的府邸,但也不差,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
四人对视后,云逍和海遥眼眶泛红的接过了地契。
顾晨笑着道:“快起来吧,以后能不跪就不要跪了,我本就不喜欢被人跪。罢了,我再说多少次,你们呀,也不会听。在这件事上,你们是我的主子。”
四人抿唇而笑,站了起来。
顾晨看向清滢,道:“我们已经为你们选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下月。你们被耽误了这么久,不应再拖下去了,要尽早成亲。云逍,海遥,我和长公主会为你们准备嫁妆,让你们二人从王府风光出嫁。”
“靳忠,安生,周叔和纪管事会为你们二人张罗。要娶云逍和海遥,该有的礼可不能缺了,更不能委屈了她们。不然,你们这亲可迎不走!”
云逍和海遥红了脸,羞涩不已。靳忠和安生满口应下,高兴非常。四人再次跪地叩谢。
顾晨对清滢道:“你看,我刚刚是怎么说的。”
顾清滢笑了,“快起来吧。本宫已经安排了裁缝,一会儿就为你们量体裁衣。”
等四人站起身,顾晨道:“安生啊,靳忠必会善待云逍,你可不能亏待了海遥。”
安生急忙道:“王爷,我怎会亏待了海遥。”
“你呀,小气得很,能将一文钱当成一两银子。你自己舍不得可以,但对海遥可不能如此。”
海遥小声道:“就是!”
安生尴尬不已,忙表态,“王爷,我绝不会亏待了海遥。以后所有的银子都交给海遥,任由海遥使!”
顾晨颔首,“嗯。这还差不多。”
海遥喜笑颜开,道:“多谢主子给奴婢做主!”
“云逍,海遥,以后我都会为你们做主!”
顾清滢也替他们四人高兴,道:“你们快随灵犀和周谷去见裁缝吧。下月就要成亲,需抓紧了。”
四人欢喜的应下。
玲珑进来,将一张文书交给了主子。
顾清滢看过,递给了顾晨,道:“你让我为桂儿姑娘消去贱籍,已经办好了。”
“好。煦儿明日来王府?”
“嗯。他说要和你下完那盘棋。你是布了什么阵,等着煦儿往里钻?”
顾晨笑了下,让芜悠和芜綠拿来围棋,一子一子的落下,道:“你看吧,下到这了。”
顾清滢仔细端详着棋局,道:“你一直在故意露出破绽,但煦儿没敢攻。也不能说他是不敢攻,而是在用迂回的方式设局。他若是再这么下下去,就要被屠大龙。不过……”
拿起一枚黑子,落下,道:“若是下在这里,还有和棋的可能。但是,执白子的是你,以你的棋力,这棋和不了。”
“你漏算了一步,煦儿若是下在这……”
顾清滢的眼睛一亮,道:“这一手,堪称鬼手。煦儿若是下在这……来,陪我下下去。”
顾晨乐呵呵的陪她下,二十手后,清滢算到了终局,道:“你输半目。”
“嗯。”
顾清滢放下棋子,道:“你是希望煦儿能出手狠决。”
“嗯。煦儿性子温和,但他是君王。你教了他很多,将他教成了仁君,明君。但这不够,他没能学到你的精髓。”
顾清滢白了她一眼,道:“我就是条毒蛇,行了吧。”起身就要走。
顾晨拉住她,哈哈大笑,“你怎么会是毒蛇呢?你是精于算计的小狐狸呀!”
顾清滢想起了汤泉,红了脸。
顾晨把人抱坐在怀里,道:“我知道你倾尽所有教导煦儿,也想护着煦儿,能多护一会儿是一会儿,可他就快要行冠礼,必须要能独自坐稳皇位。而且啊,等他行了冠礼,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嗯。这两年,我会好好养着,然后我就带你出去游玩。这么些年,你不是在宫里,就是在长公主府,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鹿山行宫吧。我记得我曾经对你和汐泠说过,要带你们烟花三月下扬州,泛舟河上,游历大川,赏遍这大好河山,吃遍天下美食。”
“我想兑现我的承诺,咱们带上汐泠,一同去外面看看。不只是去扬州,还可以去看戈壁大漠,看无边的大海,体会不同的风俗,才不枉这一生呀。但我不想一次离开太久,再经历外祖和外祖母……咱们可以每年出去一段时日,等将这些地方都去过了,就窝在京中,懒散度日。”
顾清滢怔怔的看着她,道:“你还记得?”
“记得。”见清滢红了眼,道:“这是怎么了?”
顾清滢搂住她的脖子,道:“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顾晨将人抱紧,道:“没忘。我……一直记在心里。清滢,我对你有亏欠。”
怀里的人儿摇着头,泪水沾湿了脸颊。
顾晨侧过头,轻轻吻去泪珠,道:“莫哭。我见不得你哭。”吻上红唇。
直到这一刻,顾清滢才真正确认得到了顾晨的心。
亲吻渐深,她柔柔的推开了顾晨,道:“我还哭着呢。”
顾晨吻上她的耳朵,道:“也没少在你哭的时候亲你呀~莫不如说,你就是喜欢被我欺负到哭呀。”
顾清滢躲开,嗔道:“大白日的,你怎么就说上荤话了。你就不能好好的哄哄我。”
顾晨很是无辜的道:“我这不就是在哄你嘛。美人不就是要这么哄嘛。”
顾清滢咬着嘴唇,瞪了一眼,道:“我不去扬州。”
“为何?”
“你如此好色,去扬州定是为了‘扬州瘦马’。”
顾晨噗嗤一笑,道:“好大的醋味。”
顾清滢捶了她一下,要起身离开,却被牢牢的抱住。
“‘瘦马’是对女子的作践,我恨不得将那些盐商和养瘦马的人都给砍了。虽说这种事就如野草,人性……除不尽,但等我们去了,还是顺手料理一番吧。不说这个了,我要专心哄你。”
突然将人横抱起来,走了出去。
顾清滢吓了一跳,道:“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清滢啊,我的身子还没好,你再乱动,我可能会把你扔到地上。我也会被你带倒,摔出个好歹。”
顾清滢不敢动了,头埋进顾晨的胸口。
顾晨勾起嘴角,抱着人向主屋走去。一路上,婢女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玲珑把屋门关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数起了天上的鸟,感谢秋兰姐姐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个法子……
翌日,顾煦来了王府,顾晨和他下完了那盘棋,输了半目。
“多谢王姐教诲。”
顾晨颔首,目露欣慰。
顾煦腼腆而笑。
“你又找了一个棋待诏?”
“是找了,但那一手,是大理寺少卿叶怀英想出来的。”
顾晨愣了下,道:“叶怀英?忠烈侯?”
“是。叶怀英前年参加科举,原本是可为状元的,但皇姐似有考量,只将他列为二甲第一,安排去大理寺任职。皇姐见他办差不错,升他为大理寺少卿。因他年纪与我相仿,皇姐便让他偶尔入宫,作为我的半个侍读。”
顾晨想起了那个小小年纪就成为家主的孩子,想起叶怀英泪流满面,眼含乞求望向自己的模样。
清滢会把叶怀英放在煦儿的身边,想来那孩子已经成了君子。以后会如何,世事难料,此时忧心也是无用。
清风徐徐,二人在亭中喝着茶,心情甚好。趁着这个时候,顾晨把要在他行冠礼后带清滢出去游玩的事说了。
“皇姐一直为我操劳,确实应该出去松快松快。我必会好好学习朝政,料理好朝政,不让皇姐和王姐操心。”
“嗯。煦儿,你若是有孩子了,不论男女,将第一个孩子过继给王姐吧。不过,你先替王姐养个一两年,让王姐和皇姐多清闲一阵子,可好?”
顾煦毫不迟疑的应下。
顾晨笑了,“你这孩子,可真是好说话。”
顾煦抿了抿唇,道:“我知道王姐和皇姐必会好生教养我的孩子。我也明白王姐不是嫌麻烦,是想让我和孩子多些亲近,即便过继给王姐,那也是我的孩子。”
“嗯。我和你皇姐也会带孩子时常进宫。我唯一担心的是,这孩子的母亲可会心有不甘?毕竟这孩子过继给我们后,便没有可能继承皇位。”
“古往今来,皇家过继子嗣之事不少。能成为王姐的孩子,将来执掌怀朗军,是一件幸事啊。相信孩子的母亲不会不明白。若真是想不明白,从中挑拨,搬弄是非,我会……去母留子。”
顾晨看着树上的新芽,转动玉扳指,道:“实在不行,可从位份不高,家世一般的宾妃那里选一个孩子。王姐只是担心……王姐已经三十了,一个孩子要长大,要能执掌怀朗军,需要很久。”
“我也不愿如此。但自从那日王姐与我长谈一番,我想了许久,明白了许多事。为了现在的大周,为了将来的大周,身为君王,我必须要能狠下心。”
顾晨轻叹一声,道:“好。煦儿,王姐会好好养着,但若是王姐先走了,王姐想求你,要替我照顾好你皇姐。”
“王姐……”
“当世再好的医者对许多病也是束手无策。汤药治不了所有的病。王姐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好,只是在说最坏的情况,你不必多心。王姐早已看透生死,只是担心真到那一日……放心不下你皇姐。”
顾晨的身子是在一点点变好,但在这个时代,没有现代医疗,许多病都治不了,人说不准就会突然死去,多数人的寿数也就四十多。她身上有太多的旧伤,这几年又一直不爱惜身体,早已将底子掏空,如今只能尽量调养,希望能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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