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没事吧?”青青急忙冲上去扶住宋琼。
“没事。”宋琼摇头,她垂眸看自己的掌心,奇怪地握了握拳,此刻力气却像恢复了……难道刚才是幻觉?还没来得及回忆一遍细节,身后传来阿玖的声音。冷冰冰的,又带着几分愠意。
“打得这么认真,你不会真想娶她吧?”
宋琼尴尬笑笑:“怎么会,我都打算输给台上那人了,只不过难得活络活络筋骨嘛。”
“好了!看来这场比武已分出胜负了,最后赢的人就是——”
“宋公子!”
听见宣布结果,吴绍懵了,陈鸢懵了,宋琼懵了,阿玖也懵了。
“啊?”
“公子在半个时辰之内赢了三十人,是比武招亲中用时最短,击败人数最多的人,我宣布,小女即刻与宋公子定亲,择日完婚!”
“公主……玩,玩脱了。”青青很担忧,轻轻扯了下她衣袖。宋琼示意稍安勿躁,随后往前一步,决定以退为进。她礼道:“员外,本公子是外地人士,第一次见到比武招亲,一时好奇,未曾想贵地的规矩与传闻中胜者娶亲有所不同,此番造成闹剧,还望员外海涵。”
“比武招亲岂是儿戏?!来人,拦住他!”
台下众打手冲上来围住宋琼几人。
青青拔剑出鞘,挡在宋琼身前。阿玖,突然,人群中窜出一个黑衣人,踩着众人肩膀稳健落到宋琼和员外之间,他呵退蠢蠢欲动的打手,举起令牌。
“令牌在此,谁敢放肆!”
“安王……”陈员外认出那是安王的令牌,顿时大惊失色,双膝一软跪下叩首。
“不知安王殿下莅临,草民有失口德,请殿下恕罪!”
众人一听是安王,纷纷下跪:“拜见安王殿下——”
宋琼看出黑衣人是皇兄派来的侍卫何年,她反应很快,立马学着记忆里皇兄的样子负手而立,示意众人起来,而后压低嗓音:“无妨,本王今日路过,一时兴起,不想冲撞了陈员外招婿,本王在此深表歉意。”
员外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不敢不敢,殿下光临小女招亲擂台,令门前蓬荜生辉,实乃三生有幸呐!”员外谄媚的嘴脸和宋琼嫌恶又强忍着装模作样的场面看得阿玖忍俊不禁。
“爹……绍郎他……”陈鸢不忍看心上人久跪在地,出声恳求。陈员外扫一眼吴绍,心知此时唯有答应求亲一条台阶可下。他走到吴绍面前,抬手让他起来,冷着脸问:“聘礼可带了?”
吴绍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戏了,没想到员外突然询问这个,急忙道:“都带了,陈酿茶叶、聘金聘饼、三牲海味、香炮镯金,只多不少。”员外爷嗯了一声:“既吴公子已备聘礼,那择日不如撞日,老夫今儿就把小女的婚事给办了,殿下若不嫌弃……老夫斗胆邀您入寒舍一宴。”
一旁吴绍与陈鸢闻言欣喜若狂,执手相拥。陈员外不满一瞪,两人便分开,只是脸上仍旧挂着散不去的喜色。
“也好。”宋琼咳两声,继续装腔作势:“本王路途劳累,权当提提神了。”
“请。”员外为宋琼让出路来,宋琼大大方方挺直腰杆走进去,黑衣人紧随其后。
白竹惊掉下巴,一脸不可思议地挽上青青的胳膊,附到她耳边激动道:“公主还会变换声线?”青青笑了笑:“公主很擅长模仿,年少时学三殿下的声音,连太傅都骗过去了呢。”她悄悄对白竹说:“只不过后来学皇后娘娘说话,被皇上听出来了,被罚了好久的跪,后来便再没敢这样做了。”
走在中间的阿玖忽然笑了下,反应过来又赶紧压下笑意,跟上前人的步伐。
下人遣散人群后开始清除擂台。
远处隐在茶楼二楼的,窗前有竹子遮掩的厢房中,有三人盯着比武招亲的擂台,见证了全过程。其中一个十岁多的小男孩趴在窗户前,皱着眉一脸意味深长。
“有意思,竟然连安王都来了。”
他刚说完,中间的女人揪着他耳朵把他提开,训斥道:“你没看出那是个女人?这群愣头青,居然这么轻易就信了她是安王。”男孩吃痛,泪花忍不住在眼眶打转,摸着耳朵不说话了。反而最右边一个穿着奇异的少女叼着竹叶,吊儿郎当驳她:“你怎知那不是安王?”
女子并不生气,云淡风轻地笑了下,继续观察跟在员外爷身后进了宅邸的几人。
“去年我在边境见过安王,他绝不长这样,且安王训兵练马,自然身强体壮,怎么可能跟个文弱书生似的?但这个女的居然敢冒充皇室,要么是胆子大,要么就是来头也不小。”
“双儿姐,我看她武功不错,要不然……”
其中的苗服少女吐掉口中的竹叶,勾唇:“我去会会她。”
竹叶从二楼的窗户飘下,无声无息地落进了人来人往的街市中。
第15章 南北酒肆
何年跟在宋琼身后两步的地方,趁陈员外忙着吩咐下人,他上前跨两步,跟宋琼并排走,顺便将陈员外的背景告知宋琼。
“陈道生,世代经商,古板老实,为人可靠,妻子早年病逝,育有一女,跟云州通判吴有为结识多年,两人表面水火不容,实则交情颇深,其女陈鸢正是跟吴有为的小儿子吴绍两情相悦,但由于陈道生始终未同意这门婚事,便搁置至今。”
宋琼默默听完,只是思索着问:“何年,你觉得吴绍这个人如何?”
“底子不错,家世清白,若加以栽培,是个可造之才。”
“嗯。我也这么想。”宋琼点头,又问:“他们应该都没见过我皇兄罢?”
“公主放心,殿下从未来过云州,他们自然不知殿下形貌。”
“那便好。”宋琼放下心来。
何年路过陈道生时忽然被叫住。
“大人,恕老夫多嘴一问,安王殿下何故戴着面具?”
何年知晓这陈道生虽然人老实古板,但不是个蠢的,此时定是有些怀疑。他不慌不忙,摩挲起腰间的绣春刀,板着一张脸说:“殿下有要事出访,不便抛头露面,今日之事请员外切勿声张。”
“不声张不声张。”陈道生看着货真价实的绣春刀,心中疑虑烟消云散,想了想又道:“可方才在外头,众乡亲……”
“那还需员外您费费心了。”
何年说完,陈道生连连答应,一抬眼瞥见路过的女子,顿感惊为天人。柳腰花态,媚骨天成,如此绝色,他这半生都未曾见过,一时没移得开眼,直到何年咳了一声,陈员外才回神,默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发问:“这位是……”
宋琼将阿玖拉到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何年斟酌道:“是……同行的丫鬟。”
陈道生捋着胡须打量,哪儿有堂堂王爷眼睛不离一个丫鬟的?见何年没明说,员外爷立马露出个了然的笑:“我懂,我懂,来人,给这位姑娘安排上座,就在安王旁边罢。”
阿玖:“……”
不一会儿的功夫,府里贴上了喜字,挂起了红灯笼,连桌上铺的布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婚宴上宾客络绎不绝,宋琼端端正正坐在席上,时不时给自己斟一杯酒,面具遮去她眉眼,看不出在想什么。在她右边,阿玖坐立难安,不住地打量四周,思考出去的方法。
此时安王派的暗卫以及宋琼的侍女都在坐席之上,正是她溜出去找南北酒肆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白竹倒是好糊弄,青青也勉强能骗过去,就是那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嘶……不行了不行了……”
阿玖突然捂着肚子,面目狰狞地起身。宋琼瞥见她挣扎的表情,转过头一脸疑惑。
“你怎么了?”
阿玖赧然启齿:“人有三急……”她未说完,宋琼旁边站着的丫鬟会意上前。
“姑娘跟我来。”
阿玖刚要走,宋琼忽然抓住她,阿玖以为她看出自己是装的,一时凝了气。公主左顾右盼,心知自己不能随意走动,小声道:“让白竹陪你去罢。”
中了摄魂术心思还这么细,只可惜一路上没机会迷乱宋琼心智,不然哪儿会这么麻烦?
阿玖跟在丫鬟和白竹身后走出大堂,她张望着四方院墙,思忖怎么支开两人,瞥眼沿路的花草,心里立马有了主意。她跟着走了一会儿,估摸着快要到了,忽然一声惊呼。
“呀,白竹,我刚才过来时好像不小心掉了一支珠钗,你快去帮我找找。”
白竹亦步亦趋:“那您……”
“这位姑娘带我去便是,你快沿路回去帮我找找,那毕竟是殿下赏赐的,可不能弄丢了!”
“好好,奴婢这便找去。”白竹不再耽搁,急忙朝回去的路跑去。
阿玖见她离开,便继续跟着引路的丫鬟走,就十来步的距离,丫鬟就停在了一间小屋前。
“姑娘,到了。”
“好,那你回去吧,我已认得路了,一会儿自己回去便是。”
丫鬟没多作停留先走了。阿玖等她走远,立马从门后出来,左顾右盼,竟是个死角。这怎么出去?怎么也没个后门,原路返回又容易遇上白竹,算了,翻墙吧。
阿玖当机立断,踩在花坛上,双手攀在墙头,借着石墙凹凸不平的壁面,尝试了一两次,居然真的翻了出去,刚好落到一板车干草上。几个孩童正在板车旁边玩石子,看见从天而降的阿玖一时目瞪口呆。
“神……神仙?”
阿玖反应快,立马从板车上跳下来,拍掉裙摆沾上的干草,强装镇定地从小孩的注视中走了出去。
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上了街,阿玖逮着个路人便问南北酒肆在何处。所幸南北酒肆名气大,依着路人的指示,片刻功夫阿玖就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明明是个远近闻名的酒肆,建在如此偏僻之地,倒不至于是付不起租地的租金吧?难道是为了凸显“酒香不怕巷子深”?
她抬头,看见牌匾上四个浓墨大字。
南北酒肆。
就是这里了。
阿玖颇感“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顺畅,她左右看了看,此时巷子里很安静,巷子口有两三人走过,都没往里面瞧。阿玖收回目光,走进去。
“你们老板娘呢?”
“殷四娘,殷四娘,有人找——”
女人浓妆艳抹却不显风尘,反而有高不可攀的华贵气质,穿着上好的绸缎,外披一件紫色的纱衣,婀娜的身姿一出现就让人移不开眼。
“喊什么喊,老娘是不是说过,不准在酒肆大喊大叫,信不信老娘把你……哟,这位姑娘长得真标致,是哪座府上的,可是来买酒的?我这酒肆南来北往,都是进口货,陈酒新酿应有尽有,你看看——”
女人看着阿玖,笑容深入眼底,阿玖不消多说,直接从袖里摸出一枚铜币。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看见这枚铜币,老板娘表情立马严肃起来,抓起阿玖的手臂就走:“跟我上楼来。”
走上楼梯,她不忘转身吩咐:“小胡,待会儿若有人来,就说我不在,要什么酒你替客人拿了就是。”
“知道了!”
阿玖感觉自己在这个老板娘面前都算不上风情万种,这种阅历丰富看尽世间的媚更加勾人,而她多时还是浮于表面空有其表,不禁自愧不如。殷四娘感受到身后人轻轻吁了口气,将窗户关上后,她抬手点亮油灯,随着火苗在灯盘内窜动,昏暗的屋内有了光亮。
“自己人,不必紧张。”
既是自己人,阿玖思忖着把信拿出来交给她,顺便将来由也告知。殷四娘听完饱满的唇线不由上扬几分,愁绪的眸里带了讥讽。
“刘子晋是这么说的?”
女人拿着酒盏在阿玖面前踱步,笑:“什么内应,只不过是他的私生子罢了。”
“刘子晋以前金屋藏娇,被他夫人发现后,把那女子赶出了姜国,后来听闻那女子已有了身孕,刘子晋这些年便一直在找母子俩,一直没什么消息,最近听说两人有可能在宋国皇宫里,于是才假公济私,让你来寻内应。”
阿玖有些诧异,联想到一直以来刘相国都没透露过内应信息,只是让她自己凭借线索寻找,实在蹊跷,揣测之下阿玖也相信了殷四娘的话,问:“那女子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殷四娘颇不耐烦,她盯着阿玖看了许久,看出这丫头有些异样心思,于是冷笑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锦盒,拉长声音提醒道:“你只不过是受命办事的,千万别想着跑路,要是连累了我,我殷四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我跟你说这些,纯粹是因为看不惯刘子晋那个老混蛋罢了。”
“这半块玉佩在我这儿也存了有些时日了,你正好把它带走,省得我看了心烦。”
阿玖见被看破,忙收敛心神:“这是?”
“当年这块玉佩乃姜国皇室赐给相国,是刘子晋给那女子的定情信物,想必另一块如今也被带进了宋宫,你只要找出另一半玉佩的下落,自然就能找到所谓的‘内应’。”殷四娘借着微弱的火光理了理鬓发,漫不经心地瞥着铜镜。她身后的阿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便收进了怀里。
想来这就是杨公公所说的“信物”。
“多谢老板娘。”阿玖欠身。问也问了,拿也拿到了,她不想多待,简单告别便离开了酒肆。
殷四娘补好妆后吹熄了油灯,打开窗户,正是日上三竿,微风习习,向下刚好能看见阿玖离开的身影。殷四娘往旁瞥一眼,窗户外的横梁上竟还坐了个男人,拿草帽扇风,悠哉游哉地看着巷道内人来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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