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悟转了转腕子上的佛珠,笑道:“你们都去,那我也去罢。”
三言两语,几人就这么决定跟着谢仞遥出发了。眼前都是山河风云榜上前几的人物,他们要跟,谢仞遥自不会拒绝,只笑道:“那就一起吧。”
山崖离小镇并不远,他们用了灵力,直接从崖边飞了下去,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小镇的入口处。
小镇入口是一条不怎么宽的泥路,谢仞遥一行人到时,正好与一个人对上。这人的穿着与素月秘境外的百姓并不区别,布衣黔首,见到谢仞遥一行人,当场就愣在了那里。他旋即回过来了神,边回头看他们边顺着来路回去了。谢仞遥与他照面,没有察觉到他身上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而随着他们真正的进了镇子,每个碰见了他们的人,也都是和方才那人如出一辙的震惊。他们震惊之余,却不和他们搭话,谢仞遥一行人也就不理过路人,只管走自己的路。
谢仞遥边走边看,只见他们两侧的屋舍,俨然和外界并无区别。只有口语,有细微的差别。若不是这镇子在素月秘境里面,真就像是另一处桃花源了。
镇子不大,因没有人阻拦,他们走得极为顺利,不过半晌,就到了镇子中央的大街上。
说是大街,也不过是和外面的土路相比铺了一层青石砖。
这镇中似乎并无宵禁,此时深夜,街上依然是商铺小摊林立,灯火下俱是人来人往。
唯一与来时一路不同的是,这街上人多,谢仞遥一行刚踏上街没多久,就被围上了。
不知看到了什么,人传人似的,没过多长时间,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往他们这边瞧,甚至还有的人跟着他们走。顷刻之后,他们就被镇上的人围着,寸步难行了起来。谢仞遥只觉数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脸上,起初还不明白,但听了会儿周遭的窃窃私语后,面上蓦地有些尴尬。他反应了过来,他身侧的人也都听清楚了围着他们的人在说什么。沉沤珠弯着眼,去对顾渊峙道:“我以为他们是惊讶有外来人,原来他们都是来看你师兄呢。”他们所过之处人挤着人,甚至是二楼窗户上都慢慢趴上了人,俱是来看谢仞遥的。他太美了,修士纵如宋阳秋,都难免心生觊觎,更何况肉眼凡胎。谢仞遥还未能适应这样赤/裸的目光,想微微偏头躲开,却奈何四面八方都是瞧着他的人。见美人在明灭灯火中侧目,人群便是一阵哄叫。
就在谢仞遥愈发无措时,他头上落下了一个东西。
顾渊峙从储物戒里掏出帷帽给他戴,又伸手仔细给他系好帷帽的带子,低声道:“委屈师兄了。”
窥探他的视线被隔绝,谢仞遥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无妨。”
看不到美人了,周围顿时有人喊道:“遮住干什么?给咱们好好瞧瞧呗,瞧瞧又不会少块肉儿!”他这么说后,顿时引起了一阵附和。眼见着言语愈发不堪入耳,头一声喊的人还要再说什么,就感觉一道目光打在了他身上。顾渊峙将谢仞遥挡在身后,隔着人群静静看着他。他瞳孔漆黑而冰冷,莫名像旷野中残忍的狼。仿佛他再说一个字,这人就能扑上来把他咬死。
男人被他神情吓住,一下子就住了嘴。但围住他们的人还在。
谢仞遥有些难堪,道:“要不我先走?”
顾渊峙低眸,瞬间敛去了方才可怖的神色,星眉剑目,瞧上去又是谢仞遥最熟悉的乖巧神色。
他温声道:“我陪着师兄一起。”便是在这时,他们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跟我来,快!”
这声音又脆又嫩,谢仞遥朝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才到人腰间的姑娘,正朝他们招手。
见他们看过来,姑娘手挥得更加用力,对他们做口型道:“这里,跟我来!”
一行人没有过多犹豫,不过一息,就决定跟着她走。挤出拥挤的人群,谢仞遥跟着小姑娘钻进了街旁的一处巷子里。等走了几条巷子,周围再也没人的时候,前面的姑娘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一身靛青色素衣,脸极白,眉毛又淡,衬得眼珠很黑。
她瞧着他们,熟稔地问道:“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人?”她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谢仞遥一行人便也没必要再遮掩,只是道:“对。”
“那就好,”小姑娘就笑了,一口牙亦是比常人要白,“从外面来的人,我带你们去老爷家。”
她出现得莫名其妙,此时又这么说,谢仞遥问她:“为什么要带我们去老爷家?”似乎是奇怪于他的问题,小姑娘眉间带了些疑惑,理所当然地道:“从外面来的人,都要去老爷家呀。”
沉沤珠便问:“你老爷是谁?”
“老爷就是老爷,”姑娘似乎被问烦了,直接伸出手道,“外面来的人都要去老爷家,十两银子,你们去不去。不去就从这离开,不然老爷会生气。”
卫松云当场就乐了,一开扇子:“我说你带我们来这是干什么?原来是骗银子的。我们不给,是不是就要钻出来几个壮汉,将我们套麻袋里活埋了?”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刷的一声一合扇子:“可惜你算盘打错了,我们是修士,几个凡人可弄不倒我们。”
他说完这番,眼前的姑娘却像是听到了一番天大的笑话,道:“你们怕不是傻子吧?”
“不给钱就不给钱,”她收回手,嫌弃地撇了撇嘴,“还修士?灵力都消散了几千年了,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修士?”“修士早都死完啦!”
第39章
“什么都死完了?”卫松云觉得她才是脑子坏了,“我们都是修士!”“好!”姑娘嗤笑了一声,看着他,“那你用用灵力让我见识见识呗。”卫松云亦是冷笑一声,伸出手来:“你瞧好了!”
他心神一动,手中灵力就要涌动,朝对面的墙打过去。
可下一瞬,他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预想中的灵力并没有出现,顷刻后,卫松云掌心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片。
有风刮过,姑娘笑道:“这就是修士啊?”
已经没有人在意她说的话了,沉沤珠等人眼见如此,也纷纷调动起经脉里的灵力。
可识海内均是一片寂静,再没有灵力的一丝波动。
卫松云猛地转头看向谢仞遥,语调已经变形,叫道:“师兄!”
没有了灵力,他们一行人在这里如待宰的羊羔,卫松云只一想,脸色就刷一下的白了下来。
谢仞遥此刻,也和他们一样,感受不到体内有丝毫的灵力。
但卫松云能崩溃,他却不能没有方向。听见卫松云喊自己,谢仞遥上前一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忍住心中的不安,谢仞遥将帷帽摘下,朝眼前的姑娘笑道:“许是我们搞错了,姑娘贵姓?”他这么说,除了卫松云和游朝岫,其他人都是各门派的天之骄子,不过慌乱了一瞬,俱是镇静了下来。这么多年来日夜不懈怠的修炼不可能是假,灵力就在那里,此时不见,不过是出了问题。那便解决问题就好了。
这么想着,一眼瞧过去,每个人都面色如常,好似刚刚卫松云那一幕,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我叫唐豆子,”姑娘道,她对卫松云没什么好感,但却很喜欢长得漂亮的谢仞遥和一眼看上去就是好人的月悟,听谢仞遥问她姓名,也就道了,“你们要跟我去老爷家么?”她伸手:“去就十两银子。”
压根不用商量,在场的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听她这么问,像是被在下一封战书。沉沤珠上前一步,在她手里放了片金叶子,眸中是压不住的战意:“走,我们去。”
唐豆子没想到眼前这群人如此大方,她低头咬了咬金叶子,顿时笑弯了眼,道:“那老板们跟我来!”
眼见着她称呼都换了,谢仞遥一行人跟着她走了会儿,问道:“老爷是你们这里管事的么?”唐豆子笑嘻嘻地道:“是管住的。”
贺泉便问道:“那你们这镇管事的是谁?”
唐豆子道:“什么是管事的?”贺泉哽了一下:“自古凡人国有君主,修士入宗门,宗门有宗主。他们掌管一国或是一宗,处理大小事宜,是国家和宗门的掌舵人。这是大的,小到乡镇,甚至是家族,都有乡长族长。你们镇子没有吗?”
唐豆子摇了摇头,面上奇怪,问道:“为什么要让人来管我们呢?”贺泉被她问得又是一哽,一时竟答不上来话。
还是玉川子问道:“你说修者都死完了,是怎么回事?”许是他们给的钱多,唐豆子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耐心地回答道:“我听我爹娘说的,几千年前还都有修士,但是他们修炼到最后都死了。慢慢地没有人再修炼,修士自然就没了。”
她这么说完,良久都没有人再出声。几千年前修士就没了。
谢仞遥略一思索,心中有了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素月秘境再荒谬,也不会带着他们穿越到几千年后吧?他想出来,其他人不过一会儿,也都想明白了唐豆子话中的意思。
寂静的沉默蔓延在谢仞遥一行人中间,唐豆子却不知,又走了一段时间后,她道:“到了。”
听到她这句话,所有人眉目都是一凛,方才还被谢仞遥松松抱在怀里的拂雪,转瞬已经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但等抬头看过去,一行人都愣了一下。面前不是什么大院深宅,竟是一家茶馆。茶馆门口挂着两个火红的灯笼,从门口望过去正对大厅中间的高台。台上正坐着一个说书的先生,一张脸极长,瞧着却慈眉善目,手舞足蹈地说着书,台下满是吃茶听书的热闹看客。好一派热闹安详的景象。
唐豆子指着这人道:“这就是老爷,他还要会儿才说完呢,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上二楼等会儿。”这是一座三层楼高的茶馆,一楼和二楼都是开放的大堂,谢仞遥一行人上了二楼,从窗户处往外望去,能看见远处漆黑的山。
这个镇子并不算大,二层楼高的屋子都没有多少。
他们人多,挑了二楼最大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谢仞遥重新戴上了帷帽,顾渊峙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去问唐豆子:“你们的老爷就是这位说书的先生?”
小二上了花生米,唐豆子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颗:“可不是,就是他啊。”
确定了是他,沉沤珠眼中的斗志立马灭了下去,她往栏杆上一趴,去看高台上的老爷,拖着长调哦了一声后:“那我们走了,不找他了。”没意思。
唐豆子一听,瞬间捂紧了袖子中的金叶子:“为什么啊?!不去找他你们住哪?”“这就不用你管了,”沉沤珠笑了笑,“金叶子也不用还我了,你拿好,我们走了。”
他们以为老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一看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他们总不能对着一个凡人出手,找他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听她不要回金叶子,唐豆子顿时放下心来,笑嘻嘻地道:“那也行,不过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是外来的,夜里当心点。以前外来的都在老爷那住,不在老爷那住的……”
她伸出一个手掌,指头融在茶馆暖黄无害的烛光里:“都没活过第五天。”
*
范当归小跑着从一楼上来时,手里拿着的醒木都没有放下来。他还没跑到他们桌前,就对唐豆子远远地道:“豆子,这回又来了这么多啊?”唐豆子见他来了,端起桌上装花生米的小碟子,乐呵呵地站起身来:“是嘞,您来了我就先回了。”她一个十岁的姑娘,显现出了和年龄极为不符的成熟,和范当归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显得对答如流。转而又对谢仞遥道:“这就是老爷,你们跟着他走就行了。”谢仞遥颔首,温声道:“多谢。”“什么老爷,不过是家里有几间空房子罢了,”范当归走到他们前面,面色的笑就没下去过,“天晚了,诸位随我来。”他们出了这个小小的茶馆,跟着范当归拐进了一个没有灯的巷子里后,谢仞遥拿剑柄点了点前头卫松云的背。卫松云会意,立马拖着燕衔春凑到范当归跟前,笑着道:“大伯,我听唐姑娘说,你那是相当厉害了。她说跟着您走,有您罩着,夜里都不会有危险的。”范当归摆摆手,乐呵道:“你听她一个丫头片子胡扯什么,夜里能有什么危险。”“那当然那当然,”卫松云从善如流,“那我们这些人,怎么算银子?”“我又不是开客栈的,不过是家里空房多,不收钱,”范当归道,“你们从外面来,过几日不久又走了,权当交个朋友。”
卫松云一愣,他身旁,燕衔春替他接上了话:“大伯,您知道外面啊?是不是外面常常来人,我们从外面来,看你都不奇怪。“范当归道:“你们不是镇上的人,当然就是外面的人了,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燕衔春笑道:“那您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吗?”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巷子里,所有人倾耳听着,听范当归道:“你们从外面来的,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子,我哪里知道?”卫松云插嘴道:“你没去过外面吗?”
范当归猛地扭过来了头,卫松云一抬眸,就撞入了一双亮得过分的眼。这眼中猛一看漆黑一片,但转瞬就被笑意填满。范当归微笑道:“我去外面干啥?我不去的,外面又不是好地方。”
他似是不愿意多说,立马道:“我家到了,诸位进吧。”
范当归的家如他所说,果然比常人要大许多,甚至是能用府来形容了。
整整三进的府中,只住着范当归一人。“这是我祖上的房子,”他笑道,像是现在才想起来人数,问道,“你们有几个人?”
谢仞遥一行共八人。范当归一拍手,咧了咧嘴:“正正好还剩八间空房。”
他道:“天晚了,我领你们过去,早点歇息吧。”
一行人自然没有意见,跟着范当归分好了屋子。只是进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没有真正地上床睡觉。
谢仞遥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估摸着范当归走远后,就要开门。就在他手放在门前的那一瞬,谢仞遥听见了隔壁屋子门打开的声音。
他隔壁住着的是顾渊峙。放在门上的指尖屈了屈,谢仞遥终是没有再推开门。
*
顾渊峙出了屋子,走到院墙边,他仰头瞧了瞧墙沿,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便是长腿一迈,脚下用力,手一伸,就够上了墙沿。他像只灵巧的豹子,轻捷地就翻过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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