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雪软软的,他身上一点也不疼,只是有一点没力气,他躺一会儿是为了恢复力气。
他也不需要人解救他、帮助他。
谢明俞根本不认识他。
连名字都是通过别人的警告才知道的。谢明俞从来没告知过他自己的名字。
毕竟每一次他都没和谢明俞好好说过一次话,唯一一次也是让谢明俞不要管他。
真是讨厌。很讨人厌。
走了更好。
现在他忍不住哭,也没人看见了。
耳边传来踩雪的声音,停在身边。
谢明俞折返回来,皱着眉头,在小鬼旁边半蹲下来。
他看到小鬼脸上糊了一脸的眼泪。
嗯,躺着的时候眼泪是像八字一样,往耳朵后面流的,还是很漫画。
到底怎么做到的,无声无息的哭,也不哽咽,两只眼睛像是水龙头,能够收放自如。
刚还一副晕过去的样,就过了这么一会儿躺在原地哭了。
谢明俞出声道:“躺着没够?能不能动一下?”
姚舟岑眼睛眨了眨,眼泪有点糊眼睛,他看到的谢明俞也是有些模糊的。
“啊?”姚舟岑发出一个音节。
谢明俞扯了一下嘴角,声音里有明显的不耐烦,“真烦,叫你伸手。”
姚舟岑放在雪地上的胳膊下意识服从指令往上抬了一下,完全背叛他的大脑。
不可以这样。
姚舟岑命令他的胳膊重新回归原位。
但谢明俞已经眼明手快地攥住了姚舟岑的胳膊,把人顺势往上一提。
姚舟岑整个人被拎提来,像一根被插在雪地里的烟花筒。
但比起烟花筒来,现在的姚舟岑下盘更不稳。
姚舟岑左右摇晃了一下。
谢明俞说道:“站好。”
姚舟岑忍住摇晃了。眼睫毛被眼泪弄得黏在一块了,他很想抬手去揉一下。
但这个想法根本没来得及去实现。
谢明俞现在也不指望他能指挥这小鬼做事,更不指望这家伙能听他的话。
夏徇是真的烦,早点走是不是他就不用出门?
谢明俞半蹲下来,扯着小鬼的手,反拧了下了自己的胳膊。
姚舟岑只感觉刚控制好的身体往旁边一倒,整个人没有重新倒在雪地里,而是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姚舟岑吓了一跳,整个脚都悬空,他现在在谢明俞的身上,整个人都在谢明俞身上。
谢明俞威胁道:“乱动就把你扔下去,扔到雪堆里。”
“另一条胳膊。”谢明俞说道。
背上的小屁孩不知道是不是被雪堆威胁到了,伸出另一只胳膊,伸出一点但没完全伸。
谢明俞不管他,直接把他那条胳膊也拽到眼前。
“掉下去我不负责。”与此同时把拽着姚舟岑的另一只手松开了。
姚舟岑吓了一跳,伸手攥住了谢明俞的外套衣领部分。
姚舟岑几乎是整个悬空贴在谢明俞的背上的。
他无法思考其他的问题,因为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不让谢明俞把他丢在地上。
谢明俞说不会管他,是真的不管他,不掺杂一点假话。
谢明俞按指纹解锁了房门。
好在两个别墅的距离并不远,他背着个人干脆上了电梯。
一路没停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床边停顿了三秒,皱了一下眉,心想:算了,都已经捡回来了。
这想法刚刚出现,谢明俞就开始执行。他直接转过身背对着床,往后一折腰。
背上的人挣扎了一下,然后很顺利地陷进了被子里。
谢明俞出门去浴室把自己的睡衣换了一遍。
回来之后,床上躺着的人还是那样躺着。羽绒服还穿在身上。
谢明俞凑近看了一眼,小鬼闭着眼睛,脸上有点发红。眼睫毛也在打结,眼角还是湿的。
看着很是狼狈可怜。
真是,捡了个大麻烦。
第38章 理所当然
姚舟岑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云端上一样,有松松软软的东西包裹着他。他像是泡在云朵里面,很暖和、很放松。
房间里只开了暖黄色的小夜灯。这种氛围几乎让姚舟岑下一秒就想闭上眼睛再睡过去。
再?他为什么在睡觉。这也不是他的床,更不是他在姚家住的那个房间。那只是个从姚家人搬进去就没人住过的小阁楼。
直到他被安置他里面住之后,小阁楼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些没清理出去的杂物。这些杂物和姚舟岑一样,没有什么用,是被姚家暂时搁置的没用的玩意儿。
从出生开始到十岁就一直没见过的算什么家人。接他到图川的家里住,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说不准过完冬天又随便找了个地方,随便花钱找一户人家,把他重新丢出去。
不把他丢出去,待在姚家,所有人也只把他成空气。整个姚家只有一个人会和他说话。但姚舟岑情愿姚舫和别人一样把他当空气,而不是从他进入姚家开始,每次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对他说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连篇的鬼话。
那些没用的鬼话更让姚舟岑讨厌。
寒假,姚家一家人会一起出国度假这件事,姚舟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在姚舫和他爸妈出门的前一天晚上。
他们会在隔天早上出发,这天姚舟岑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度假的缘故,一整个晚上姚舟岑都感觉门外一直有声响。
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才渐渐安静下来。姚舟岑难得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在浴室洗漱完,他打算出门的时候才发现门被锁上了。
他在房间里面打不开。他把门敲得很响,房间外面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现在,姚家应该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姚舟岑没有手机,就算有,也不知道要和谁求助。
姚舟岑不去敲门了,反方向跑到窗口的位置,踩着小木凳,往外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可能想看看有没有人。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地上有厚厚的积雪,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
从姚家门口向外有很多脚印,还是车子经过的印记,都是离开姚家的方向。
他现在不仅仅一个人在姚家,而且还被锁在了阁楼里。
姚舟岑有点放空地趴在窗口,远远看到隔壁。冬天,隔壁的花园也被迫变得光秃秃的,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姚舟岑可以看到谢明俞家的门口了,虽然仍然有些模糊。
他看到谢家的门开了,谢明俞从里面走出来。
谢明俞在门口站了会儿,似乎抬头朝他这边看。
姚舟岑被吓了一跳,猛地原地蹲了下去。
半分钟后,他又慢腾腾站起来看,谢明俞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应该做的不是躲起来,而是打开窗户,至少他要让除了他之外的人知道,有人被锁在阁楼里。
他一个人不吃不喝能在房间里坚持多久?
姚舟岑下巴撑在窗台上,皱眉。他想,他上次都让谢明俞别再管他了。
谢明俞也真的没有再管他,甚至再也没碰到了。谢明俞说到做到,虽然谢明俞也没说,是他说的。
他要自力更生,靠自己,不要想着等别人发现,但如果从窗户跳下去的话,这里离地面有很远的距离。
最好还是不要。
在姚舟岑挨饿三天之后,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姚舟岑穿好羽绒服,打开了窗户。
他瞄准了旁边的树,横下心往那上面跳。
……
然后……
“醒了?”
谢明俞抱着胳膊,站在床边垂眼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小鬼。
横竖看着也不是很顺眼。还躺在他的床上。
看在这小鬼发烧,还在打吊瓶的份儿上。已经躺了半个多小时了,再多躺一会儿也没差别了。
小鬼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眼睛睁大。
姚舟岑看到了站在自己旁边的谢明俞,然后看到了谢明俞旁边挂着的吊瓶,他的视线顺着吊瓶往下看,针就扎在他的手背上。
然后姚舟岑又抬头看了谢明俞好几眼。
全程一句话不吭。
过了好一阵,姚舟岑才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的羽绒服,他的裤子呢?
“我外套……”
谢明俞安静地看着这小鬼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
他挑了一下眉,无情道:“扔了,明天自己出去找。”
姚舟岑张了张嘴,没出声,盯着谢明俞看,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谢明俞不管他的各种小动作,他偏过头看了眼空掉的吊瓶,说道:“手。”
姚舟岑愣了三秒,才伸出了手。
“另一个。”谢明俞看了眼对方抬起的左手。
姚舟岑立刻换了另一只。
谢明俞侧身坐在床边,压在了姚舟岑盖着的被子上,以至于姚舟岑想和谢明俞拉开一点距离都不可以。
那样动作太明显了。
他总感觉谢明俞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思绪刚飘起来一点,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这一下像是给姚舟岑通了电一样,从头到脚都是麻的。
谢明俞掌心朝上,握住小屁孩的手。
“别动。”谢明俞说道。
姚舟岑不用他说也已经不动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谢明俞按照刚刚看到的视频,面不改色的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件事,顺利地把针拔掉了。
他把吊瓶拿走准备扔掉,过了会儿洗了手又回到房间。
姚舟岑向日葵一样,一言不发,全程监控。
谢明俞看得见,但他懒得理。
半个小时之后。
“睡觉。”谢明俞说道,“不要说话。”
这就睡觉了?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
谢明俞就没有任何问题吗?再怎么样也是谢明俞先提问吧?毕竟现在的情况,姚舟岑认为谢明俞有提问优先权。
谢明俞已经把灯关了,并且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了。
“你睡这儿?”姚舟岑忍不住问道。
“我睡我的床,你有什么意见?”谢明俞简明扼要道。
为什么没有意见?他还在床上!
不过谢明俞说的也没错,谢明俞只是在睡他自己的床。
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但他还在床上呢!
姚舟岑脑子里的思路开始打结。谢明俞在做什么呢。把他背回家了,帮他打了吊瓶退烧,还给他睡自己的床,一半。
现在谢明俞就睡在他旁边。谢明俞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认识他吗?就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家来?他家里人好像也没在。谢明俞应该直接把他扔在路边,随便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这样做。
姚舟岑就这样安静地盯着天花板盯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听到旁边的人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谢明俞睡着了。
姚舟岑拽着被子。
被子里暖暖的,他已经退烧了。手脚的温度开始下降。他常年手脚都是冰凉的。
他翻了个身。
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明俞看。
谢明俞睡姿很好,平躺着,被子只盖到胸口的位置。
姚舟岑伸出了邪恶的冰凉双手,伸向了谢明俞露在外面的脖颈。
刚搭上温暖的皮肤。
谢明俞皱着眉翻了一下身,拽着人的胳膊把人制服,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姚舟岑的邪恶计划告败。他一头撞到了谢明俞的肩膀。
好温暖。
第39章 我吃八顿
姚舟岑小幅度挣扎了一下,但也仅仅是用两只手刨了刨被子。他有些羞愧,居然想到用冰冷的双手去冰谢明俞,想把谢明俞冰醒。他已经犯了错,想在撤退的时候也能做到不吵醒谢明俞。
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用。
谢明俞挨他很近,无论多么小幅度的动作,谢明俞只感觉被子里的另一个生物不省心的在乱动。
“用不用把你丢出去。”谢明俞模糊不清地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谢明俞看起来很困了,完全不像是能在下一秒就站起来把姚舟岑从窗口丢出去的样子。
而且谢明俞还保持着抱着姚舟岑的状态,和他刚刚说出来的话完全呈反比。
姚舟岑一动不敢动了,他现在整个人几乎都被拽进了谢明俞的怀里。
被子软软轻轻的,身边的人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被传到他身上。谢明俞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耳朵上方的位置,有点热。
姚舟岑从来没和别人有过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这已经完全是贴在了一起,更没有被人这样抱着的经历。
他的家人从来不会这样抱着他,他朋友也不会,因为他没有朋友。
刚开始姚舟岑只以为他的家人不在意他,所以才总是不愿意和他说话,总是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他,其实这些都很细微。他从来没有被虐待过。
过了很久姚舟岑才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家人,这家人只是收了他亲生父亲的钱照看他。他所谓的家人从来没有来看过他,给他一通电话,和他说出真相。
姚舟岑明白了,他思考的过程是错误的,但结果似乎是正确的,他的家人确实从来都没在意过他。姚家把他接回图川也从来不是良心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寄养姚舟岑的这户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两年之间,这户人家的儿子喝了酒开车回家撞到了树上住了院,在跑去医院看儿子的时候他爸爸从三轮车上摔了下来,他妈妈三个月崴了四次脚。终于出院回家,一家人十几口凑在一起吃了席,吃完十几口人食物中毒全送到了城里的医院。
流年特别不利。村里的先生收了红包算了算,最后丢下一句,让他家丢了灾星即刻就会转运,否则长此以往会出人命。
姚家会给很多钱,照顾一个小孩也花不了多少,
姚家也不怎么上心,除了打钱别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他们每年几乎是纯赚。
钱怎么能比命还重要?而且已经赚了这么多年了。
姚舟岑就这样连夜被送回了图川。他从来没见过面的亲生父亲公务繁忙派了他的秘书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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