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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擎坐在酒店会议室，看着陈丙元难受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退回鲜享总部的厂房了，我怕他再送，打算等施工结束了再让他拿回去。哦对了，鲜享运输总部纪委的副书记梁田可以证明，那些东西上面还有我写的退回信，你们可以比对笔记和墨痕，看不看时间对不对。”
陈丙元看她很久，终于忍不住给穆志东打去电话。叶擎拍拍陈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电话：“省长，大晚上不睡觉让您操心了。您这边有马前卒，我也有人在等着接招，建议您看看我那天给您带过去的东西。”
穆志东沉默几秒：“特产吗？早吃了。”
叶擎笑出声来：“模型，您不是对绿地部分感兴趣吗？一定盯着研究了很久吧，不如把模型拆开来看看。”电话那头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长久的沉默后，穆志东沉重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过来。叶擎冷笑一声：“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来？早点睡吧，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第21章
穆志东注定一夜无眠了，督察组也灰溜溜走了。叶擎和表哥通了一个电话，说了下今晚的情况，电话那头声音轻飘飘的，还有些沙哑：“哼，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前凑了，他想投石问路，但是挑错了对象。”
姜琼雅又是被搜家，又是被问询，虽然叶擎打电话跟她说已经没事了，但还是辗转一夜未睡。第二天，平时忙得几乎互相见不着的县领导们都出现在7楼，还时不时出来上个厕所，抽根烟，眼神却一直往叶擎办公室瞟。叶擎笑笑，关上门对姜琼雅说：“多亏你留个心眼儿，不然咱们就让那个王运给耍了。”
姜琼雅心有余悸：“你早有准备也不和我说一下，我都要吓死了。”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捂住嘴巴说：“啊我知道了，您是领导，不需要和我汇报。”
叶擎笑骂一声：“去，差不多行了啊。”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收王运的东西呢？”
“他那点东西我根本看不上，只不过是看在鲜享来花溪落地的面子上，陪他玩玩，谁想到后面还有条大鱼。”大鱼的后面，还有大鱼。
“您也就现在说说，真要抓到你就不妙了，到时候无论你怎么分辩，花溪这些好领导好下属，还有群众百姓都不记得你的好。”
叶擎笑笑：“我在我的职责上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了。现在这个形势，县领导处理政务是次要，要到钱才是主要的，明白吗？招来项目，有了钱，花溪才好发展，没有钱，说什么都白搭。”
姜琼雅忽然问道：“你真要走啊，什么时候？”
叶擎有些含糊：“现在还不确定。”
“哦。”
九月初，轰轰烈烈的换届终于结束，没想到一度处于颓势的叶擎表哥突然翻身成功，不退反进，让人大跌眼镜。叶擎也就继续安安稳稳待在花溪，只不过这次，有人坐不住了。杨波请叶擎吃了顿饭，席间姿态很低，并且说自己有难处，叶擎直截了当，说自己根本不会在乎，她早就知道杨波是穆志东的人，杨波连连感谢。而穆志东，调到中部一个省份，给了一个养老的闲差，临走前，穆志东特意跑到花溪见了叶擎一面。叶擎态度温和，弄得穆志东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政治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叶擎点点头：“也算是结束了，你这个年纪，等上三五年，再想往上不可能了。”
穆志东长叹一口气：“这样也不错了，我以为你会……”
“没必要，您也不用特意来试探，安心养老吧。我说一句马后炮，您本来是中间派，这次站队添什么乱啊。我们家本来想和您再深入交流，这下没办法了。”
穆志东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明明当初就是叶擎先抛出橄榄枝引诱自己进入这场旋涡的，叶擎一来，她的朋友和敌人就要跟着来，后悔啊。不过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也只能怪自己信心和立场不坚定。
叶擎不走，姜琼雅原本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但她考虑了很久，又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在叶擎面前又提起去乡镇的事情。
叶擎没想到她来真的，认真地问：“真想去？不是因为我之前批评你你面子上过不去？”
姜琼雅摇摇头：“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以后难免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您也不痛快我也伤心。不如去基层，或许我会变呢。”
“真正的基层很辛苦，你不要这么天真。”
“嗯嗯，我知道，但我想试试。”
叶擎深深看着姜琼雅，笑了：“行，我说真的，如果受不了不要不好意思，随时跟我说，我把你调回来。”
“好。”姜琼雅笑了，“县长，您要是真心疼我给我安排个好点的职务就行。”
叶擎给姜琼雅安排得不错，去海石镇做镇委副书记。
“你不要嫌弃是个镇，不是街道，这可比街道轻松得多。虽然你大概率会分管□□，但海石人口少，民风朴素，□□件也相对少。而且今年年底海石直取通到县里的路也差不多修完了，通勤时间大约也就20分钟。海石的产业也相对集中，好管理。你要是实在困难，大不了我给你要两个项目落户海石，算你的。还有……”
叶擎再说姜琼雅就要哭了，很少有领导愿意这么费心为下属安排。她低声说：“我会好好干的，绝对不给您丢人。”
叶擎笑了：“我无所谓，谁敢说我丢人？倒是你，别去了就一头扎在工作上，累得半死。先多听多看，海石的书记镇长我都打好招呼了，应该不会给你为难。”
姜琼雅点点头，她得回去冷静一下，想想叶擎之前那次对她的态度，这是寄养宠物呢，哼，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晚上，姜琼雅躺在叶擎怀里出神。叶擎点上一支烟，说：“我都有点看不懂你了，临走之前到我这里来，你这到底是理智还是不理智？”
姜琼雅却答非所问：“我验证过了，跟人睡要好处可太不划算了，试验了一次栽了，以后我可不会再动这种心思了。”
“什么意思？”叶擎咬着烟含糊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去海石找你吧，想得挺美。”
姜琼雅笑笑，轻轻摸着她的下巴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最聪明？没想到差点在一个小县城阴沟翻船。”叶擎不轻不重打了她的胳膊一下，姜琼雅又笑：“我们俩不做生意，可以继续做公益嘛。”叶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觉得刚才耗费的力气又回来了些，可以再来一次。姜琼雅推开她：“直到你离开花溪为止。但是这次你不能对我呼来喝去了，要看我的意愿。”
叶擎敲敲下巴：“怎么听起来我吃亏很多。”
姜琼雅穿衣服：“那你当作没听见。”
叶擎暗叹姜琼雅这个小妖精还真是诡计多端，但她还就愿意吃这一套，劲劲儿的。可惜姜琼雅不是做慈善家的料子，到海石镇后，两个星期都没联系叶擎，似乎早就忘了做公益这回事。叶擎这几天也很忙，想着等这一阵结束，去海石看看，帮姜琼雅回忆一下两人的承诺。
第22章
姜琼雅到海石镇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书记黄千龙和镇长栾河北，两位领导春风和煦，对小姜的工作和生活十分关心。姜琼雅知道这是叶擎打点好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说要好好干，就要好好干，约叶擎那只是生活调剂。
乡镇的工作比县里部门灵活得多，可能一个人上午还在这，下午就不知去哪里鬼混了，美其名曰去村里或企业园区走访。姜琼雅手下就有这样一个人，叫李春生，仗着自己年纪比姜琼雅大，又看她是个女孩子，于是摆起了老前辈的架子。上午来干点活，下午回家睡大觉，科里的年轻人敢怒不敢言。姜琼雅观察了他几天，准备给他找点活干。
乡镇的工作也繁琐得多，这边刚迎接着检查，那边一个上级调研的通知又下来了；社区里正调解着纠纷，镇上开会的通知又追过来；下班后，防溺水、农村集体资产清理、企业电子证照下载、项目落地选址，一样样都需要盯着安排，夜里好不容易休息会儿，两办和组织部明早交材料的电话又催命般打过来。
短短两个星期，姜琼雅的心已经苍老了十岁。为什么有这么多工作，本该是上级的责任最后都压给乡镇，哎。
昨天晚上接组织部通知，今早要来检查全面从严治党成果，姜琼雅安排组织委员加班整理材料，组织委员正怀着二胎，她正想要不帮帮她一起准备，又想到自己明天还安排了接访，要这样干不得累死，于是叫来所有负责党建的人，严肃地说了一通明天检查的严肃性，让他们好好听组织委员的话，自己先回家了。家里灯火通明，姜琼雅对着父母吐槽工作上的不顺心，父母叹口气，姜父说：“工作都不好干啊，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
姜琼雅不高兴：“爸爸，这又不是叠罗汉，你要这么想，人上人无穷无尽。”
姜母怜爱地看着女儿，说：“你爸爸也是想安慰你。老姜，看看过几年让琼雅回来嘛，还是在自己家附近上班轻松些。”
姜父叹口气：“再看看吧，对了，你如果想回来，找找老领导说不定有用，趁她还没离开花溪。”
“叶擎啊......”姜琼雅想了想，说：“一点小困难，根本难不倒我，不能总是去找人家，真有大事的时候，人家反而烦了不愿意帮忙。”
姜父姜母点点头：“也是。”
姜琼雅忍不住翻出和叶擎的微信聊天记录，最近的时间就在前天。
“怎么样，在海石还习惯吗？”
“还行，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然后叶擎一通电话打过来，通话时长26分钟零3秒，姜琼雅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向叶擎竹筒倒豆子一般吐槽同事老油条，书记镇长暗暗打探叶擎和她关系亲疏，还有工作乱七八糟不好干，叶擎时不时发出笑声，惹得姜琼雅耳朵发烫。她想想之前叶擎把自己喊到宿舍说的话，逐渐冷静下来，轻声道了晚安。
叶擎发了句：“加油，好好干。”
姜琼雅回复：“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姜琼雅带着负责党建的人在大楼门口等组织部的人，眼看时间快要到9点，已经超过了昨晚通知里的时间，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对方先去了玉木街道，得晚点过来。姜琼雅默默翻个白眼，行程和时间变了不早说，她要先去接访，由组织委员继续等。
一踏进接访室她就头疼，果然，上次来纠缠的那个养殖户又来了。江安省□□实行首接负责制，偏偏姜琼雅倒霉，刚来就碰上这么个难缠的□□户。
这个养殖户是养狐狸的，他今年买了几百斤新饲料，结果吃了几个月狐狸死了一批，于是找卖饲料的工厂理论，结果人家工厂说饲料没问题他的狐狸是因为别的原因死的，坚决不赔钱，养殖户走法律程序也没占到便宜，因为工厂出了检验报告，证明饲料没有安全问题。养殖户没买保险，于是想通过□□要钱，他从上周开始上访，几乎每天都来，第一次来就碰上姜琼雅第一次接访。姜琼雅说先调查看看，最后没办法可以给他协调补助，养殖户听到补助双眼亮了起来：“领导，我这批死的狐狸里边，有母狐狸。”
姜琼雅皱皱眉：“这个，可能不能算作损失。”于是养殖户扬言不给钱就去京访。这不，这周天天来上访，今天养殖户看到姜琼雅格外高兴：“领导，补助的事？”
姜琼雅觉得好笑：“前几天我们请农业局找专家看了，恐怕拿不到补助。”
养殖户眼一斜，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政府不就是给老百姓办事，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我本来想养狐狸自力更生，结果还没卖出一批去就损失这么大，现在我也不打算干了，每天就在家躺着，有空就去上访，看你们给不给我解决。”
姜琼雅比较镇定：“创业哪有没损失的，要是创业失败了都找政府要钱，有座金山也被大家掏空了呀。现在政策多好，小规模养殖可以拿补贴，您之前不知道有这些优惠政策，今年再养，正好享受这些政策，肯定比去年赚的多。大哥，别纠结死的那一批狐狸了，在家照顾好剩下那些，到时候卖个好价钱。”
“可是，”养殖户眼睛一转，“我还是觉得得赔偿我一点。”
“那您说，要多少。”
“你看，死的这批狐狸里面有母狐狸，母狐狸生的小狐狸里面还有母狐狸，再生......”
姜琼雅面上镇定，心里已经笑疯了，她也听不下去，把人哄走之后上午差不多也结束了。这人是个滚刀肉，讲道理讲不通的，自己倒是可以给他争取下一季度的农业养殖补贴，但是现在可没办法给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镇政府大楼，组织部的人终于来了，组织委员给自己发微信，说现在接近尾声，正要走呢。姜琼雅看时间差不多，走进会议室，惊讶地发现会议室里水果都摆上了，而组织部来的人根本不是副部长，甚至连科级干部都不是，怎么比部长排场还大。
她挂上笑容说：“各位领导，不好意思，今天我接访，没有来得及迎接各位，也没来得及和各位领导汇报工作。杨姐，”她转头对组织委员杨红说，“指出的问题都记好了吗？回头好好整改。”
杨红点点头：“放心吧书记，都记好了。今天咱们部里领导过来，既检查发现了问题，又给我们上了一堂培训课，感谢感谢。”
组织部那个带头的人瘦瘦高高，鼻孔朝天地说：“这种东西还要我们教啊，你这个组织委员怎么干的，你们海石怎么干的？我先说好，这是柯部长的意思，你们如果不好好干就当面去跟柯部长解释。”
姜琼雅不着痕迹看了杨红一眼，杨红马上说：“那是那是，卢科长，您放心，我们一定整改好。”
姓卢？科长？姜琼雅还是没想到是谁，组织部科级干部里没有姓卢的呀。姜琼雅一行人陪着笑脸应承，看时间差不多，姜琼雅问：“中午在这里吃饭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卢科长说：“不了，我们还要去下一个绿泯镇。”
姜琼雅再三挽留，对方却十分坚决，她也就没再说什么，看这样子，是原本就计划好了去绿泯镇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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