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她没戴那颗祖母绿,反而是在耳朵上挂着两颗混圆的澳白珍珠,脖子上也是珍珠项链。
进了门以后,先是打量岑康宁一眼,然后戳穿他的谎言:“怎么可能没听见,主卧有门铃分机。”
岑康宁:“……”
猜怎么着?
我不住主卧。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岑康宁聪明地没有承认他跟祁钊并不住在一起的事实。
可刘海俐又是何许人也。
很快她看了眼房间内部。
从紧闭的房门,还有一些岑康宁不知道的细节里,她很快发现了这个事实,脸色很臭。
“你们怎么能分房睡呢?”
岑康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真话太难听。
假话他说不出口。
也许祁钊在的话,他能够应付得了他的母亲。可祁钊不在,岑康宁被迫接受刘海俐的教导。
“夫妻不能分房睡,会影响感情。”
“当初找你嫁到我们家来,就是要让你照顾我儿子,旺我儿子。否则外头那么多人喜欢我儿子,凭什么选你?”
“&×%)¥#%……”
后来还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
岑康宁一句都没听进去。
刘海俐的声音就好像高二那年他选了理科以后下午第一节课的政治课一样。
所有的音节都从他的左耳朵里进去,右耳朵出来。
只留下一种东西,叫做困倦。
但刘海俐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中年女老师,下课铃一打,女老师就走了,什么都不会带走。
刘海俐则不然。
她人是走了,把岑康宁房间里的床也带走了。
岑康宁坐在椅子上看比昨天更空旷的房间,一时有些傻眼。
—
等祁钊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今天晚上祁钊指导学生做实验,学生压力大错误有点多,稍微拖得有点晚。
祁钊十点半没能回家,十一点才到车库。
生物钟启动以后他困得厉害。
完全靠身体的本能在行动才没能走错电梯。
可才刚一推开门,换上拖鞋,很快祁钊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
“岑康宁?”
他目不转睛地看向沙发上那具显然是已经睡着多时的身体。
祁钊的第一反应是岑康宁是不是又喝醉了,很快他否决了自己的推测,因为窗帘布上的流苏维持着他走前的状态不变。。
从岑康宁的身上散发出和床单一模一样的海盐柠檬洗涤剂的味道。
但岑康宁就这么睡着。
睡在他的眼前。
像实验室偶尔会来的流浪猫一样,把身体蜷缩着窝成一团,以一个看上去很不舒服,实际上应该还算安心的姿势陷入深度睡眠。
学术界把这个姿势叫做胎儿睡姿。
因为它看上去和婴儿还在子宫羊水里的姿势一模一样。
一些研究表明,喜欢以胎儿睡姿入睡的人往往缺乏安全感,属于人群中较为敏感细腻的分支。
可岑康宁?
他是这种人吗?
祁钊没忍住仔细端详起隐匿在沙发靠垫里的岑康宁。
因为客厅开了灯的缘故,岑康宁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浓密的阴影,嘴巴紧密的合拢着,显得很乖巧。
没由来的,祁钊想起那天在咖啡馆里的岑康宁。
毋庸置疑祁钊对那天的岑康宁印象很差。
他认为岑康宁的长相属于人群中比较轻浮的一类。眼尾微微上扬,嘴唇色泽殷红,鼻梁侧翼甚至长着一颗小痣。
祁钊并不擅长应付这一类人,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句类似于“老公”这样冒犯的言论。
后来会选择岑康宁。
也是因为实在无人可选。
但祁钊必须承认,如果那天咖啡馆里的岑康宁表现地像现在一样乖巧的话,也许他当天就会做出选择。
岑康宁的身上仿佛就是有这种魔力。
只是此刻的状态注定无法维持太久,就像睡在课题组办公室打印机上的那只猫,往往祁钊刚一敲门就会竖起耳朵惊醒,岑康宁亦如是。
祁钊分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呼吸,存在而已。
岑康宁不安地动了动眼皮,然后就醒了。
醒来以后他先是给自己的瞳孔聚焦,很快,意识到祁钊的存在,抬起被压出花纹的脸:
“你回来了,祁教授,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
祁钊说。
“坏消息,我的床没有了。”
岑康宁笑着,弯起好看的眉眼:“好消息,我听说你的床有两米。”
作者有话说:
坏消息:祁教授对岑康宁第一印象不太好
好消息:本文的标签其实是一见钟情
第20章
祁钊没问岑康宁是从哪里听说的,也懒得纠正他的床其实有两米一。
他只是很平淡地猜测出了事实的真相。
然后说:“知道了,你去我房间睡吧。”
岑康宁感到讶异,那双不久前才找到神采的桃花眼猛地睁大几分:“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妈来了。”
祁钊说。
他放下自己的公文包和外套,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插队卡了壳,但等状况结束,很快又恢复正常的路径。
岑康宁在暗地里咋舌于祁钊的淡定。
不愧是教授。
接受突发情况就是比较快。
刘海俐不由分说带着岑康宁的床走了以后,岑康宁可是在客厅沙发上发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的呆,才勉强接受自己可能要跟祁钊被迫同床共枕的事实。
可祁钊呢。
分明是这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扫地机器人和冰箱都要配两个和岑康宁分开用,对此竟然没说任何话。
祁钊不会感到烦恼吗?
万一自己磨牙打呼怎么办?
当然,岑康宁并不磨牙打呼,他只是做一个比喻。跟陌生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有多难受他最懂了。
可以说自打岑康宁出生起,除了这两天,他就从没有一个人住过。
但就算这样,跟认识了一个多月,只见过寥寥数面的陌生人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岑康宁也一时半会儿没接受得了。
他心说,我倒不是怕他打呼磨牙。
住男生宿舍的时候,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挤六个人,难免遇到打呼磨牙的舍友。
还有人会说梦话。
有人脚臭。
岑康宁早就习惯了。
但一想到两人要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呼吸同一片空气,在睡着后可能连被子都要彼此纠缠在一起。
想到那副画面。
岑康宁忽然就觉得有些窒息。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愧疚接受合同里那每个月五千块的精神补偿费了,真的。
本来签合同的时候岑康宁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感觉自己在占祁钊便宜。
通过这场婚姻,岑康宁不仅得到了一份体面稳当的工作,而且,收养他的黄家也因此得到了一笔彩礼。
岑康宁自觉自己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实在没脸拿那五千。
只是给祁钊当个假老婆而已,哪需要这么贵,还要拿对方的精神损失费。
简直既要又要,连吃带拿。
直到今天他意识到,假老婆没这么好当,精神损失费他该拿。
至少看在精神损失费的面子上。
岑康宁没有对这件事特别抗拒。
而在“叮咚——”又一笔支付宝五千块入账后,他唇角的弧度更是从一条直直的横线chu!地,变成了平放着的单括号。
“你的床果然好大,不愧是有两米。”
岑康宁盛赞着眼前出现的大床,对床上的各种用品也表示出极大的赞许。
祁钊的审美其实从这套房子的整体装修风格,和他那辆Cybertruck就可见一斑。
极简,科技,性冷淡。
这张床显然也是如此。
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用上了什么技术,整张床看上去像是悬空着一般。像是那种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大床,最底部围绕着一圈自动感应的夜灯。
床品的颜色则一如既往,是祁钊相当中意的灰色。
像祁钊整个人带给人的感受一样,不似黑色那样纯然的冰冷,却固有一番拒人于千里外冷意。
此时此刻。
岑康宁躺在这张床上。
他很聪明地占据了右侧靠近阳台的那一边,这样一来,祁钊洗完澡后上床,就不至于需要越过他。
至于岑康宁,他早在祁钊回家以前就洗过澡了。
“晚安,祁教授。”
岑康宁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开始试图用睡觉掩饰被迫同床共枕的尴尬。
可事情到底是没能按他想象地那样发展。
道过晚安,又闭上眼睛以后。
岑康宁才意识到,糟了,傍晚那一觉睡得太实。
他从九点睡到十一点,整整两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这会儿比喝了霸王茶姬还清醒。
怎么办?
难道要开始玩手机?
可他睁开眼,感受着浴室里某人的洗澡进度,显然,每天洗两回澡的祁教授晚上洗澡不会占用太多时间,这会儿已经开始使用吹风机,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能从浴室里出来。
然后呢?
岑康宁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某些画面,兀地顿住。
后知后觉的尴尬和抗拒又开始侵蚀着岑康宁的脑袋,哪怕岑康宁不断地劝告着自己:
别作,你刚刚签了补充协议。
每个月精神损失费还要再加五千块钱。
算下来一个月你要从祁钊手里拿一万块,一万块,你把他当老板就行了。
老板让你跟他睡一晚上,不做其他事,你不同意吗?
结果岑康宁猛不丁想。
以他的脾气,好像还真有可能不同意。
可为什么他没什么抗拒地就躺了下来呢?
岑康宁想不出原因,就一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直到感到身侧床垫很轻地塌陷。
“晚安。”
祁钊说。
像是某个魔法咒语,说罢房间里所有的灯全灭了。
岑康宁在黑眼中无语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想,还真的是完全没办法玩手机的一个环境。
又想,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上床不玩手机直接睡觉的吗?
岑康宁不信。
但很快,随着黑暗降临,祁钊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岑康宁:“……睡着了?”
祁钊没回他。
看来是真睡着了。
岑康宁登时大为震撼。
不是,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入睡这么快?不玩手机也就罢了,床侧多了一个人,祁钊你都不觉得不适应吗?
事实证明,祁钊是真不觉得。
他入睡的那样快,睡眠质量是那样的好,以至于让岑康宁控制不住地有些妒忌。
是的,岑康宁一贯有失眠的毛病。
对咖啡因还很不耐受。
每回遇到个什么糟心事儿,又或者下午没忍住诱惑喝了一杯蜜雪冰城,岑康宁躺在床上都至少要玩手机到三点。
那是一种很痛苦的经历。
精神是疲倦的。
身体却很亢奋。
彻夜难眠伴随着深夜莫名的孤寂,每一次都会让岑康宁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倒霉的小孩儿。
倏而岑康宁又想。
也许这就是祁钊不会失眠的原因。
他并不倒霉,还很幸运。
一出生就有傲人的智商,祁钊是人群中最为幸运的那百分之0.000000001。
瞧——
0.000000001连睡觉的姿势都那么规矩。
规矩到让岑康宁不由得想,祁钊是不是个机器人?出厂程序被上帝设定好的那种。
但很快,岑康宁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一只手不打招呼,冷不丁地搭在了他的脸上。
岑康宁:“……”
祁钊的手是热的,和他的性格不一样,皮肤干燥而有温度,散发出一股很淡的柠檬海盐气息。
柠檬海盐的味道来自于沐浴露和洗发水。
别问岑康宁怎么知道的,因为祁钊给他浴室里准备的也是这几款。
应该是懒得特别去买,直接从库存里拿出来简单地放进去。
岑康宁用过几次,觉得这个牌子很不错,除了味道有些单一以外,无论是洗澡还是洗头都很干净不刺激。
只是连洗衣液都是这个味道。
用的多了,岑康宁感觉自己变成一颗浸在海盐里的柠檬。
但很奇怪,分明是一样的产品,在每一个人身上却体现的不太一样。岑康宁的身上就柠檬多一点,而祁钊身上却是海盐多一点。
微微散发着柠檬香气的海盐像夏日海边吹来的一道柠檬味热风。
岑康宁控制不住地舔舔唇。
啧——
竟然馋了。
幸好很快祁钊就把手收了回去。
但又很快,祁钊的腿搭了回来。
岑康宁清醒地当了他的腿架子约莫十来分钟,终于忍不住,把他沉重的像铅块儿一样的腿挪回去。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看着瘦瘦的,腿这么沉。
结果安静不到两分钟。
胳膊又搭了上来。
岑康宁:“?”
很好,他现在终于知道祁钊为什么一个人睡结果买这么大的床了。
—
“你知道你睡着以后有乱动的习惯吗?”
祁钊道。
客厅里再度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周六清晨的饭桌上,祁钊用平静的口吻提出建议:“也许你可以试试在食物中多补充维生素和钙来改善睡眠质量,而不是用多种糖油混合物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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