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好像都是资料,关于摇篮教信奉的神明之一,奈亚拉托提普的。”
站在哈斯塔的角度,达斯汀警探像是在翻一堆空气。
看着看着,警探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靠肾上腺素撑起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上面描述……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其中之一叫做‘黑法老’,做埃及法老打扮,还有一个,称为‘黑暗咆哮者’,其形象是……无面,三足,头部是一条血红的触手?”
——那不正是他之前看到的怪物的形象吗?!
哈斯塔只觉一道电流蹿过他的身体:真的是他的同类!
他立即道:“有提到哈斯塔吗?”
达斯汀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说出这么惊悚的信息,H.J在意的却是什么哈斯塔。
但不在工作时和搭档起争执是他一贯的社交态度,于是瞪完人,他还是压着奔涌的情绪,转回头继续扫看:“——哦,这里有一张简略谱系图。按照图上的标识……奈亚拉托提普应该算是哈斯塔的舅祖父。”
哈斯塔:“……”
内心的声音:……
短短一句话,伤害那么大,活生生把哈斯塔的亢奋悸动,内心声音的鬼哭狼嚎给一同干灭了。
内心声音吐了句“不”就陷入自闭。
哈斯塔也在沉默之后恢复了冷静:“仔细想想,如果袭击你的真是什么奈亚拉托提普,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达斯汀警探这种小豆芽,哈斯塔他都干不过,怎么可能从哈斯塔的“舅祖父”手底下侥幸逃生?
达斯汀:“?可是祂们看起来和资料上描述的一样。”
“理智地想一想,谁都没见过这个所谓的‘奈亚拉托提普’。万一祂其实就只是个普通怪物?或者非法实验室产物?融合了黑人基因或者章鱼基因什么的……”
*这是羞辱!!这是彻头彻尾地羞辱!!*
内心的声音开始尖啸。
哈斯塔觉得不能全怪达斯汀,主要是这俩舅祖父的化身不争气。
两个打一个达斯汀警探居然都没把警探弄死,他觉得那个舅祖父更丢人:“总之我认为袭击你的不是真正的奈亚拉托提普。”
什么找到同族的激动,遇到竞争者的亢奋,全没了。
哈斯塔开始冷静地翻阅屋子里的其他资料,无视达斯汀警探“也有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假扮的”的嘀嘀咕咕。
这个房子的屋主是一个小型公司的中层员工,工资不算低,但也不足以让他搬到条件更好的其他城区。
达斯汀警探从卧室的床头柜里翻出一堆药片,证明这名失踪人员近期似乎倍受精神衰弱的困扰,为此还多次前往医院,在短短一个月内体检了两回。
哈斯塔强迫达斯汀警探将两份体检报告念了一遍,因为这些报告页包括在3点智力看不见的范围内:
“他很健康。”
“对……”一连串数字念的达斯汀警探有气无力,恐惧全消。
他现在只想殴打强势且不讲理的同伴,但又因为高额欠款而下不了手:
“你满意了?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我读的?《露明娜日报》?床头故事集?”
哈斯塔捕捉到灰发警探气味中的一点挖苦:“我认为体检报告是重要的线索。”
3点智力的系统认证!绝不可能出错!
警探揉了下太阳穴:“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
现场调查已经结束,他们除了能判定这次的失踪人员也加入了摇篮教,并未分析出任何与其去向有关的信息。
达斯汀警探决定回警署,查看一些过往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案例,比如撞见怪物什么的……他看看哈斯塔:“你们院里今天的早饭怎么解决?”
正在琢磨资料里的内容有几分真,几分假(主要是舅姥爷的亲缘关系)的哈斯塔:“……”
别说早饭怎么解决了,昨晚的宵夜问题都还没解决……哈斯塔的眼神漂移了一下,希望那几只鼻嘎点大的肉团威胁性也只有鼻嘎点大。
达斯汀警探一看哈斯塔这用沉默作答的样子就一个头两个大:“该不会还没招到厨子吧?——哦,不对,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我都忘记了,建议你请厨子也就是今天……哦,是昨天白天的事。”
一起案件从凌晨四点办到了临近六点。
达斯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吧,去孤儿院,今天的早饭我帮你们做。”
哈斯塔接受了达斯汀警探的好意,并招来等在香草街外的悬浮车钻进去。
“……”达斯汀警探的哈欠硬生生卡住了,瞪视悬浮车,像尊鱼唇的雕像。
贫穷的警官瞳孔地震,心脏地震,钱包地震:“你……这辆车,该不会也是你为了救我叫来的吧?”
倾家荡产的普通工薪一族想要晕倒在悬浮车前。
·
不管有多不想接受现实,该还的钱还是得还的。
警局的配用脑芯做出了体征诊断,两小时前,如果不是哈斯塔及时赶到的那一针,达斯汀就会死于休克,再多的钱也买不回这条命。
哈斯塔一边听灰发警探的感谢,一边给伊塔库亚发消息:
【警探先生来做早饭,你留在伤员房间照顾他,不要出来。】
感谢雷蒙德医生的贡献!伊塔库亚才有多余的手机和哈斯塔保持联络:
【明白。】
【但是父亲,院里那个燃气灶不是有管道问题吗?达斯汀警探能用?】
——这也是哈斯塔想知道的问题。
怀揣着自我证明的心态,哈斯塔一路虎视眈眈地跟随达斯汀警探下车,走进厨房。
掸眼再去开那些弹窗:
燃气灶:【这是一个内心柔软而双手灵巧的男人,它愿意向警探先生敞开自己的一切】
冰箱:【冰冷的心也会为美味的食物而融化!!】
水池:【它希望用最温暖的水流,冲刷走警探先生身上的疲惫。】
自证失败,自取其辱的哈斯塔:“…………”
*这没什么。*
内心的声音都跑出来安慰他了:
*你的道路注定不在庖厨之间,而在更远的宇宙……远远超出肉眼可见范围,超出人类的认知。*
但我无法做出一顿正常早餐。
一朵失意的蛋黄水母飘出了厨房,就连后续警探先生一边吃饭,一边跟他分析今天的案情都没心思听。
达斯汀警探多少有点粗线条,没注意到院长先生这点小小的挫败,三下五除二干完今天的早餐,就擦擦嘴站起身。
他大步走向孤儿院大门,临出门前,忽然顿住,郑重其事地转身看向哈斯塔。
六点,晨曦是一片暖金。
警探的灰发变成一团柔软的金绒,浅蓝色的眼珠在熹光中剔透:
“你今天的所为——包括你愿意收养伊塔库亚,为他冒生命危险、破费良多,都非常高尚。”
“凤凰区很少有这样的高尚,有时候我都想过放弃这片被遗弃之地……我很高兴,能够在放弃之前遇到你,院长先生。”
他摸了摸胸前的警徽,以宣誓般的语气郑重向哈斯塔说:
“不论接下来的办案过程发生什么,不论邪神怪物是否存在,我都会站在你身前——如果死亡要带走你的生命,那就先跨过我的尸体。”
警探有力的声音很快在玄关的阳光中消散了,他没有多做停留,简短地点点头就转身离开。
留下哈斯塔独自愣在门口,被茫然卷席。
*……你应当把他转化成眷属。*
那个声音也安静了片刻才开口:
*他会成为你最忠实的先锋。*
哈斯塔从那股奇怪的触动中抽离出来,清醒地反驳:他只会忠实于正义,不会忠实于怪物。
“轰隆……”
新装的大门重重关上,将阳光隔绝于厚实的门板之外。
哈斯塔沿着楼梯飘上二楼,走进伤员的宿舍:“他看起来怎么样?”
六点十分了。
六点半一过,去上班就会有点赶,哈斯塔不喜欢着急忙慌地失态赶路。
*
宿舍床上。
芬尼安凭借改造过的耳蜗,完整地旁听了达斯汀与哈斯塔之间的对话,心里对孤儿院有了全新的印象:
首先,那个叫做伊塔库亚的孩子会认真地照顾他,替他更换退烧的冰毛巾,轻手轻脚的温柔动作证明,对方应当不是个坏孩子。
其次,那个说话声音怪里怪气的父亲会主动冲去救警察,为了孩子和警察一起冒险破案,证明这应当也是个好父亲,好院长。
他听到警探的巡逻车被突突开走,宿舍的房门被人推开。
那个父亲步履轻盈地走进来:“他看起来怎么样?”
——他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应该表达感谢,同时跟这对父子说明清楚,收留他会有哪些风险。
芬尼安这么想着,用积蓄了很久的力气,睁开双眼:“谢——”
他的话卡死在喉咙里。
他瞠圆双目和两簇近在咫尺的晦暗黄光对视,那两簇黄光就隐没于一片空洞而深邃的黑暗中。
那是眼睛吗?那是面孔吗?他无法理解。
一切声音似乎都远去了,有人在他的身上凿开了一个大洞。他的生命、他的灵魂,都像苍白的水流,无尽地流淌出躯壳,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听见自己颅骨中脑叶蠕动的黏腻作响,听见肺腑滋生出密布触须的声音——
他猛然闭上了双眼。
*
哈斯塔也没想到自己就是低个头,就恰好跟伤员对上视线。他看不见呢!此时像睁眼瞎一样询问伊塔库亚:“这里是他的脸吗?”
伊塔库亚:“……是的。您好像不巧跟他对上视线了,父亲。”
哈斯塔条件反射地直起身:“他畸变了没有?”
“没有。”伊塔库亚好奇地看着重新睁开眼的线索先生,“他的意志力好像格外坚定。你好,先生,可以知道您是谁吗?”
“……”芬尼安因父子俩的对话而试着再度睁眼,内心不断涌过各种思绪:
为什么这个怪物在问旁边的小崽……大崽子“这是他的脸”?祂看不见他?
为什么怪物要帮警察找怪物?想在人类中卧底?还是怪物内讧?
——哦天,那个毛怪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星球,这太他妈不科学了!!
唯物主义者痛苦地站在自己碎裂的三观中,试图抓住一点不变的、应对危机的处理方式:“芬尼安。你们可以叫我芬尼安。”
倘若摒弃感性,理性地看待当前的情况,不难发现:这两只怪物对他并无恶意,否则早就可以下手,没必要照顾他。
他的身上的确有很多值得人类惦记的东西,但并不值得怪物惦记。
更何况,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剧烈运动,此时莽撞竖敌,无异于自寻死路。
芬尼安身上有很多缺点,但“不识时务”绝不属于其中之一。
他主动放松了身体,呈现出毫无防备的姿势,鸽灰蓝色的眼睛看向哈斯塔——他没敢再直视兜帽下,只是做了一个微微仰头抬眼的姿势,像羊羔向着捕食者的獠牙伸长脖颈:
“谢谢你们收留我。”
在芬尼安自我介绍完的一瞬间,哈斯塔就能看见这位线索先生的样貌了:
他长了一张很优渥的面孔,兼具少年的凌厉和青年的慵懒张狂。
此时以他温驯的神态,刻意削弱了属于青年人的、极具攻击和倾略性的部分,自我献祭般的姿势和敞露的胸肌便令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嗯,伊塔库亚不宜。
哈斯塔嗅到了这股被他定义为“□□”的复杂复合气味,怎奈何他的性取向实在不为人类。
因此,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芬尼安介绍过后,新弹出的角色面板上,其中一行描述引起了他的关注:
【角色:芬尼安(???)】
“?”哈斯塔没有闻到谎言的气味,这证明芬尼安的确是线索先生的名字。
但面板后面跟随的一串问号,又暗示着“芬尼安”另有其名……
哈斯塔的目光重新放回芬尼安身上,结合此角色高得吓人的数值面板,以及系统的暗示,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一头年轻的棕狮正试图藏起肌肉和爪牙,假扮无害大猫。
但芬尼安想怎么伪装不是哈斯塔关注的重点,他的重点是:
“你听过摇篮教吗?哈斯塔呢?奈亚拉托提普?阿撒托斯?”
芬尼安挑眉,仍显得很诚恳:“没有,先生。除非算上你们的对话。”
哈斯塔很难从这人脸上的表情中分辨出真假,只能微微靠近,去闻嗅对方的气息:
戒备、敌意,但并没有恶意。这人只是出于防备,才戴上伪装,说自己没听过摇篮教也是真话。
他遗憾而困惑地退开,自觉自己的眼神很友善,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但被哈斯塔的双目审视的芬尼安却完全没有同感。
他再次产生了不真实的幻觉: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布套玩偶,一双手粗暴地将他的灵魂扯出躯壳,悬挂在两轮黑日之间……
他再次通过闭上双眼、清空大脑,来强行阻隔这些让他变得不适的幻想。
再睁眼时,额头与敞露出的皮肤上都浮出一层薄汗:“我可以做很多事的,先生。”
他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快速起伏,肌肉线条惹得伊塔库亚都忍不住瞟去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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