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尼安和老雷蒙德几乎同时抬头,看了眼对方:
有诺艾斯区做两帮之间的缓冲地带,凯撒帮如无完全把握,不会贸贸然大举进攻。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给了他们底气,认为此时进攻能够获胜?
老雷蒙德沉声道:“有人将我变更继承人的情报泄了出去,凯撒帮认为此时正是迪思默帮人心最不齐的时候,所以趁热打铁。”
老雷蒙德为情报的泄露感到不悦,但芬尼安只觉得瞌睡来了送枕头:“这是个好机会。泄密的人一定就是我们想炸的那条鱼!”
他兴冲冲便要往外走,路过老雷蒙德时,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拽了一下。
回过头,芬尼安看见老雷蒙德后知后觉地收回右手,几度开口,又似乎觉得不合适似的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芬尼安忽然就明白了老雷蒙德心中的不安,在不良于行的外公面前大喇喇地蹲下:“我很快会回来,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直至这一刻,老雷蒙德才真正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些接受治疗。
假如他依旧健康,迪思默帮的权力交接根本不会引起人心动摇,更不会令外敌觉得有机可乘。
芬尼安像哄胡斯卢一样哄外公:“因为我是死神的眷属。”
“死亡只会与我同行,不会向我挥动镰刀。”
·
老雷蒙德不是胡斯卢,不会被一些中二语录煽动,他只会感到更加焦虑。比如“死神的眷属”是什么意思?小卢西是否为此向死神付出了什么代价?
但他并不是那种会在关键时节啰啰嗦嗦、耽搁时间的人,因此哈斯塔的计划还是照常执行。
上午10点整,现实世界的公司财政部门外。
哈斯塔因绿朱草突然要求会面,幸运地躲避了半天的工作。此时坐在门口的等候椅上,低着头刷线下APP,无视周围的财政部员工投来的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10:05,APP里的芬尼安小人整装待发。出乎哈斯塔意料的是,珍妮和西蒙小人竟都在队伍里,偶尔因为站位太近爆发争执:
“西蒙,你是处刑人,不是排头兵。正面战场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你居然只想着上前线,不想留下守卫老雷蒙德先生?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闭嘴吧珍妮·斯坦,别话里有话想暗示什么。你我为什么上战场,彼此心知肚明……真要说的话,你这条忠犬难道不才该是留下守家的那一个?你有什么抛下心爱的主人,非得往诺艾斯区跑?”
两只胖乎乎的云朵气泡框代替主人嘭嘭地撞在一起打架,互相搓圆搓扁。场面一度滑稽又可爱,但哈斯塔却无心欣赏:
为什么没人选择留下?
他倒是不意外两人都想上前线的原因,毕竟芬尼安就在奔赴前线的队伍里,要想干掉这个没头没脑冒出来的“继承人”,这次热战必然是最好的机会。
但权衡利弊之下,应该也有人想留下才对?
毕竟为了对抗凯撒帮,缄默镇的绝大多数人手都被调离,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直接袭击老雷蒙德夺权。
皇帝都干倒了,还在乎前朝太子做什么?哪有人谋反,不冲着几乎无人守卫的皇帝去,光想着在大部队都在场、很可能会引发非议的情况下干掉太子?
即便刺杀成功又能怎样?对家难道不会把Ta动手的事向老雷蒙德揭发吗?到时候Ta该如何面对盛怒的老雷蒙德?
这跟全程替对手做嫁衣有何区别?
——除非。
这个犹大并不是眼里只有太子,而是两方面都做好了准备。
既然会选择不管缄默镇,亲自上战场,就说明对比“杀死雷蒙德”和“杀死芬尼安”,后者才是Ta认为更有难度、需要亲身到场的,而前者,Ta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确定自己能够达成。
这信心从何而来?Ta人不在缄默镇,怎么确定老雷蒙德一定能被杀死?
哈斯塔忽然记起了敌人曾在孤儿院投放的那一波病毒。
于是,孤儿院里。正在军工厂摸鱼犯困,头一点一点的阿道夫忽然接到来自院长的调令,要求他乘坐最快的租车赶赴缄默镇。
当线下APP的视角随着芬尼安离开缄默镇时,阿道夫恰好赶到,在芬尼安的担保下直接进入老雷蒙德的书房,视角得以无缝衔接上。
10:25,芬尼安抵达战场。
10:30,APP里的芬尼安小人浑身浴番茄酱,突突喷烟花。一路平a放大的同时,不忘顺手救援/送出偶尔会遇到的无辜民众,完成战场事件1234……
哈斯塔每次一切换芬尼安的视角,就感觉自己在看速通玩家一命通关。
10:50,迪思默帮的队伍在芬尼安的带领下,几乎横扫战场。
临近尾声时,半身都挤着番茄酱的珍妮小人摇晃着靠近,冷不丁拔出一把茄子刀!噗呲扎向芬尼安小人!
“乒!”
远方高台上,西蒙小人单腿踩着台阶,手肘压在大腿上架狙,爱心形状的子弹瞬间出膛!
情况看似危急,但实则毫无,毕竟芬尼安即便躲不过攻击,也有哈斯塔的庇护在身上。
相比之下,老雷蒙德这边的情况危急多了:
有刺客突然撞破老雷蒙德的书房窗户,落入书房。虽然被阿道夫轻松击杀,但窗口豁洞处,却有稀薄的白雾缓缓灌入。
哈斯塔反映的很快:【有毒雾!】
不用看院长发来的信息,久经战场的阿道夫也能察觉到危机。
他一把扯下死去刺客脸上的过滤面具,给老雷蒙德戴上,刚搀扶着老雷蒙德起身,准备进入毒雾难以渗透的秘密地下层,老雷蒙德却忽地摇晃了一下身体,猛然发出作呕的声音!
老雷蒙德的面部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红、溃烂,阿道夫抓着老雷蒙德浑身一僵:“……晚了。”
正面战场上,芬尼安一手按住珍妮攥着匕首的手腕,带着人向侧扑倒,西蒙的狙.击仅仅擦破他的衣袖,便无声没入土地。
缄默镇内。
纯白的雾浓郁得像炼乳,在镇内各处流淌。
一个接一个留守的人、普通镇民在错愕中四肢骤然脱力,无法控制地倒下。
病毒侵蚀□□是极端疼痛的,像有人拿着无数柄手术刀,对着皮肤、内脏划割,直至将某一片彻底割烂成一片溃口,血和肉从掉落的皮肤下暴露出来。
呻.吟、哀嚎、恸哭,在眨眼间代替平素的庄穆静谧,笼罩住整个缄默镇。
在绝望之际,他们忽地看见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异相,从天际垂落:
那是一柄巨大到看不见柄身,仅能看见镰刃的深褐色巨镰。
镰尖在他们近乎停止呼吸的注视中缓缓抬起,如同死神的尖甲一般,缓缓从缄默镇的南方,一直划向北方。那些带来痛苦和死亡的浓雾,竟就在这尖甲的划拨间,嗤然消散。
10:55。芬尼安一手提着晕厥的珍妮,一手提着鼻青脸肿的西蒙,领着同他经历过一场厮杀、士气空前高涨的迪思默帮众启程折返。
10:59。老雷蒙德在弥留之际,忽地感觉一团暖流重新涌入冰冷的胸口。就像人在回光返照时,会诞生的那种生命力重新灌入躯壳的美好错觉:“卢西……”
没有卢西,芬尼安还在回程的路上。
老雷蒙德缓缓睁眼,只看见破漏的窗户外,一柄巨大的垂天之镰正缓缓收起,就像有高居于云层之上的神明正收回垂恩之手。
窗外逐渐响起人们惊喜又自我怀疑的低喊:
“不痛了……?不痛了!!伤口开始愈合了!”
“哦上帝保佑……不不!死神保佑!我还以为我就要死在今天了……”
“那真是死神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地盘救我们?**!躲进教堂根本没用,那毒雾就是从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上溢出来的!”
“……?”老雷蒙德从杂乱的低喊中汲取到了某些不敢相信的资讯。
他猛地抬手,看见自己手背上那大片的溃烂,果然已生出嫩红的新肉,他刚刚感受到的生命力重新灌入躯壳的温暖,不是美好的错觉!
屏幕内,死里逃生的人们喜笑颜开。
屏幕外,刚完成一场高难度版·灰姑娘捡豆子的哈斯塔只想揉揉酸胀的眼睛。
但面前的办公室大门恰好打开,一堆抱着半人高财务报表的员工们鱼贯而出。
绿朱草跟在最后停在门边,疲倦的脸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但仍冲他微笑着点点头:“久等了。”
哈斯塔觉得绿朱草这时间掐得还蛮好的,但凡早几分钟,他这局捡豆子都打不完:“你说有事想跟我谈谈?”
“……”绿朱草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显出几分犹豫,“我们出去走走吧?边走边聊。”
这句式哈斯塔很熟悉,也有些久违了。
在绿朱草尚未执掌财政部前,绿朱草常以这两句话开启一段需要避开监听的对话。
但掌权之后,财政部就是绿朱草自己的地盘,所以绿朱草并不会再刻意寻找别的地方,往往都是直接在办公室同他商谈。
旧话重提,哈斯塔很难不怀疑绿朱草究竟想规避谁的耳目,是老板?还是那些和他同等级的同僚们的?财政部进竞争对手的细作了?
他们坐着电梯下楼,又走向公司后方的大片绿化区。
路途中,哈斯塔放任自己的思绪漫无目的地胡乱联想,一时想起之前老板给他提供的建议,一时又在想因为沉迷游戏,很久没一起闲谈过的绿朱草。
他有时觉得绿朱草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谈论机密事务会选在财政部办公室里谈,说明绿朱草打心底里认为财政部就是自己的地盘。
但聊天闲侃时,绿朱草的话语又表现得和财政部不是一路人,就像过去那些旧日子从未逝去一样……还是他跟绿朱草两个人,并肩对抗不断来找茬的研究中心、财政部,对抗整个公司和世界。
公司的绿化区有75%都是郁郁葱葱的复原树木,开阔的草地仅占很小的一部分。
但总面积摆在这儿,想防止周围有人窃听,这么几百平方米的开阔地已经足够了:
“我找你来,主要有两件事想跟说。都和……我想避开的那位有关。”
“?”哈斯塔不知道绿朱草有什么好满面焦虑的,难不成他之前在下班时候骚扰……不是,请教老板问题,引得老板不满记仇,准备给他穿小鞋了?
绿朱草忧虑地看着他:“一件是你的那些队友。”
“一般来说,和你同行的搭档都是由我指定。但之前那次刺杀事故后,你身边的人事安排权重新被人事部拿了回去,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避开耳目,将那些人的情报检查了一遍……”
绿朱草闭了下眼睛,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检查的结果是,我没有在公司的任何成员名单上看见他们的名字,也没有找到他们的任何资料。他们简直就像一队幽灵……”
“但幽灵怎么可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和你搭档呢?人事部怎么可能如此疏忽大意呢?”
综合下来,绿朱草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或许是老板秘密供养的部队,假借了隔壁部门成员的身份。”
“……”哈斯塔意外之余,又莫名觉得合乎情理。
之前一些无法理解的事,都得到了可以说得通的解释:
比如公司成员怎么可能荒诞大胆到为了了解他的饮食偏好,就夜袭研究中心?
这些人好说话到不像能在公司里活下来,为什么还能混到现在?
他们身上那些挥之不去的谎言静风带里,究竟隐藏着哪些不能对他言说的事情?
现在唯一的疑问是:Z小队的格外友善,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老板的授意,看似是友善,实则是看管、防止他再次失控?
……Z小队查到了潘多拉魔盒的影像,那老板呢?老板知道了吗?
“还有一件事。”绿朱草观察着他的神色,语气称得上小心翼翼了,“之前那个被你撑坏的旧头盔,我让人回收回来处理掉时,他们告诉我……头盔里有安插用于监视数据的部件,但是暂未查出究竟是哪一方做的手脚。”
一般来说,哈斯塔会优先怀疑产出头盔的研究中心。但绿朱草在这次谈话前已经言明了,两件事都和“想避开的那位”有关:
“——你认为是老板动的手脚?”
第51章
绿朱草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这只是个推论。在我发觉头盔里藏着的问题后不久, 老板办公室来人说想要取走头盔,进行一些‘基础检查’,被我以‘废弃物品已经处理掉了’为由, 拒绝了回去。”
这可以说成是做贼心虚、事后的扫尾,但也可以说老板的确只是谨慎起见。
只是对头盔动的手脚, 如果不是老板做的, 公司里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能力,把手伸到研发中心里去?还是说,研发中心至今仍觊觎着哈斯塔,所以在送来的头盔里安插了监测功能?
他正思考着,绿朱草忽然靠近几步, 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是小声地说了句“多加小心”, 而后恢复正常音量,语中含笑道:
“别想着在我这儿继续摸鱼了,看!你的队友来找你了。”
技术员T熟悉的嬉皮笑脸的声音从后方远处传来:“哦别让我们打扰你们的谈话!只是今天的任务结束得早, 所以队长带我们回来尝尝公司食堂的高档窗口,我就想说喊哈斯塔一起唔唔唔!”
队友们七手八脚地按住这只聒噪的大喇叭。
队长一边用手臂勒着T的脖子把人往远处拖,一边尴尬地冲绿朱草点头:“抱歉, 这家伙就是缺根神经。你们如果还没聊完, 请不要在意……”
哈斯塔看着打闹成一团的队友们, 觉得如果这些鲜活的反应都只是伪装表演, 那他真是再也不能轻易相信公司里的任何人了。
但他没有因为这些想法迟疑或退缩, 下一秒就大步走向队友:“不,我们聊完了。”
绿朱草显然并不想和这群档案空白的人多打交道,礼貌点头后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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