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形白骨怨念地望着她,宋疏星只能重新把骨头塞回去,顺便合十双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一路上竖了几个大的字碑,但上面的字太多,宋疏星直接把它们忽略了,这就导致她们在岔路口面前犹豫不决。
宋疏星拉着虞月夜走了更陡峭的一条路,路上的NPC都笑眯眯,虽然穿着僵尸服装戴着绿面具的人笑起来很狰狞,但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看着她就让人安心。
“婆婆,哪里是出口啊?”
“出口?你已经进来了,不参加这个婚礼,是出不去的。”老婆婆的脸上出现了她想象不到的诡异表情,力气大得超乎想象,先是一把拉过了宋疏星,仔细端详她的脸:“我要看看,你和她谁更适合成为我儿子的新娘!”
这里不是什么山谷吗?怎么快进到鬼新娘的剧本了?
宋疏星想要挣扎,但一想应该也只是带有特殊剧情的副本,乖乖地任老婆婆打量,而虞月夜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你长得最有福气,就你来做我儿子的新娘!”
房间里忽然涌出一群清朝僵尸,他们的脸上都贴着黄色符咒,潮水般包围了宋疏星,她一边被推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大喊:“我过个剧情很快回来!”
没有想象中的华丽服饰,老婆婆给她披上了一层红纱,又给她头上戴了一顶金冠,假的金子戴着也不压脖子,宋疏星就地坐下,其实鬼屋没有那么可怕:“为什么选我呢?难道因为我年纪比较小?”
“因为你和我儿子有不解之缘。”
老婆婆一抬手:“拿下她!”
僵尸重新上场,轻轻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扎,也知道她不会有太大力气,推着她坐进一顶轿子里。宋疏星感觉自己被摇摇晃晃地抬起来时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这个票实在买得太值了,回去她要和朋友好好炫耀!
被押到堂里跪下时,宋疏星还好奇老婆婆的儿子到底是谁,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具套上新郎衣服的白骨,僵尸刚一碰,那根熟悉的白骨就又掉下来了。
罪过啊。
宋疏星搓了搓脸准备跑路,但僵尸抓住了她,压着她要她和白骨拜天地。她想跑但这时才发现是真的跑不掉了,四周的僵尸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住手!”
虞月夜从天而降,她把宋疏星头戴的金冠拂落,沉着冷静的样子也让人移不开眼:“活人怎么能和死人通婚呢?”
趁着僵尸都没动,虞月夜拉着她一起跑了出去,宋疏星不敢回头看,跑得心脏都快炸掉,重新回到岔路口才发现没人追上来。
“宋疏星,如果真的要和谁在一起的话,能先考虑我吗?”
嗯?不是直女吗?
她的名字从爱豆的嘴里说出来原来是这么动听的,宋疏星想要捂住耳朵,心脏每一次跳动都震耳欲聋。
“这算表白吗?”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向虞月夜才发现对方不做声的时候眼泪已经淌到了下巴,她几乎没见过虞月夜哭,在舞台上被黑粉扔矿泉水都不为所动的人,现在哭了吗?
虞月夜只是望着她流眼泪,每一滴泪珠都落在她心里砸出巨大的坑洞,宋疏星试图拿手接住它们:“我要说什么话……你才能不哭?”
被天降的喜悦砸中的宋疏星反而出离冷静,她想起了自己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父母办理离婚手续的样子,母亲挎着包给她剥了最后一个核桃。
“吃完这个聪明核桃,星星就会变得很聪明。”
她毫不犹豫地啃下去,咬到了母亲的手指,然后母亲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擦手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疏星后来发现,自己和那张纸巾没有区别,她只适合拿来擦手,不干净了就扔掉。
她害怕失去,所以不去建立紧密的联系,不愿意去交朋友,害怕对方在她心里留下太重的痕迹。
虞月夜本来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遥远的,能够稳定单向的关系。
但虞月夜向她表白之后,她要怎么办呢?恋爱是不会长久的,时刻动摇的关系。宋疏星不想和虞月夜变成这样的关系,她害怕会失去对方。
“我要怎么办呢?”
虞月夜的眼泪像钻石一样闪亮,坚固。她看着宋疏星的脸,没有余地去猜想对方的感情,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完全表达出来:“我喜欢你,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现在不喜欢我,以后能考虑我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在同人女想象里清高冷淡的虞月夜,在祈求别人的爱的时候会低声下气到这个程度吗?
宋疏星觉得心疼,几乎要破口大骂让虞月夜卑微到这个程度的人,但被祈求的对象是她。
她捧住了虞月夜的脸,深吸一口气:“我会考虑的!”如果在恋爱之后,虞月夜发觉她只是毫无本领的普通大学生怎么办呢?
人生的智力巅峰只在高考时期,现在就只是平庸的廉价劳动力的预备役。
虞月夜是什么都能拥有的人,目光真的能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吗?
还没有拥有这段关系,宋疏星已经开始恐惧会快速地失去它。
“我知道了。”
没有被拒绝就好。
虞月夜的眼泪终于止住了,她们心情复杂地走过了剩余的道路,落空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像家常便饭,只是由宋疏星来给予让她心里一痛。
她牵住了对方的手,路边并排的僵尸忽然跳出来贴脸,虞月夜反射性地抱住了宋疏星,对方瘦小的身躯待在她怀里很合适。
她们牵着手走在黑暗里,虞月夜和宋疏星像变成了普通情侣,牵着女朋友的手逛游乐园,她们会有这一天吗?如果不是爱豆的话,她能够有机会这样搂住宋疏星吗?她能够变成今天这样的人吗?
这一次,在沉默里度过的时间也是甜蜜的,在走出鬼屋之前,在回到大众的视线之前,虞月夜吻了吻宋疏星的脸:“考虑好之后联系我。”
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之前也要联系我,要一直联系我。”
“好的。”
宋疏星没法说拒绝的话,被虞月夜亲过的脸颊隐隐约约还在发烫,她摸了摸虞月夜的手,想象着有一天能够牵上对方的手。
那她会是多幸福的人呢?
但要慢一点,慢一点至少不是现在,等下一次见面,她们就在一起吧。
第46章
从鬼屋出来之后,宋疏星和朋友汇合,二者都没有对脱离大部队的宋疏星发表意见,虽然对她和虞月夜的关系存在好奇,但又不好说什么。
卢露已经从段点点那里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在宋疏星面前也能忍住不发问,这份非人的定力也让宋疏星很佩服。
所以要和爱豆恋爱了吗?
她最喜欢的,最特别的,最珍贵的爱豆。
宋疏星既兴奋又惆怅,恋情是一定会结束的,那时候,她怎么办呢?如果虞月夜飞快地厌倦了她,她怎么办呢?
她只能被动地成为虞月夜的前任,和对方的恋情会成为她人生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还能做什么呢?
但是她也没法对流泪的虞月夜说不,万一对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呢?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见高高在上的爱豆流泪时一瞬间的轻松,她以为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但虞月夜也同样小心翼翼。
下一次见面,下一次见面我们就在一起。
还有下一次吗?
宋疏星等了又等,虞月夜却像一滴水消失在大海里那样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新专辑上线,MV主题是偶像与粉丝之间的距离,分为光影两版。光的一面是走在钢铁森林里忽然碰见鲜活的色彩,偶像是上天赐下的精灵,一眼就能吸走人的灵魂。
虞月夜的灵魂也被吸走了,她想象着自己也站在薛子衿的身后,亦步亦趋,成为闪闪发光的偶像。
她狂热地追逐着对方,像追逐她人生里唯一的星星,世界在她眼里重新染上迷人的色彩。
恨附生于爱,虞月夜在发现少女偶像和队友交往过密时撕毁了她们的海报,撒在地上。夜里尾随着薛子衿,将对方拖入了深巷后杀死,走出来时雪白面孔上沾着鲜红的血,触目惊心的美丽。
第二日,她化着浓重的妆容重新出现在舞台上,没人发现昔日的队友已经死去,她顶替着薛子衿成为了下一个爱豆。
故事的结尾,是她走在路上,身后依然有人在尾随她,她回过头,只有风擦过她的脸。
只要站在台上就不会拥有永恒的安全。
但后续的宣传通告里,虞月夜缺席了足足半个月的行程,签售广告拍摄杂志全都不在。
如同冷水跌入油锅,粉丝炸得快上天了,在公司微博官号底下冲了一遍又一遍,但依然没有回应。
大家都以为这是公司对于企图退团的虞月夜的小小警告,既心疼又气恼。
【再惹椰粉就拒绝做事了!不许区别对待虞月夜!狗公司我一拳打爆!】
【呜呜呜姐姐到底在干嘛啊?不会连微博账号都被没收了吧?虞月夜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能不能别折腾她了……】
【狗公司别忘记谁带着团走到今天的!没有虞月夜能有今天的六芒星吗?过河拆桥的小人我踩踩踩!】
【有没有人有虞月夜的生辰八字呢?我给她看看是不是今年犯太岁了,这个问题很关键的,解决好了就没事!】
【大师我私信你!】
宋疏星刚开始每天上百条的私信石沉大海,连着半个月,她也失去了那种笃定的信心,也许虞月夜厌倦了,仔细思考之后觉得没意思了。
娱乐圈没有意思,粉丝没有意思,她也没有意思。
第47章
虞月夜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乖小孩,在家庭习惯忍耐着父亲和怜悯着忍耐父亲的母亲。
父母有意识地拍摄她的照片放在网上,吸引了一大波流量,经营着账号接了一些广告。虞月夜穿上她不喜欢的裙子,说着精灵古怪的台词时总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其他人会看关注她呢?如果不被大家喜欢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没人会告诉她答案。
因为粉丝不爱看小女孩痛哭流涕的样子,虞母也不再对被虞父打后的她举起手机,因为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他们甚至会开始注意她的心情。
算好事吗?
虞月夜照例穿上白色裙子白色皮鞋走到幼儿园,女生看到她都艳羡,男生则都想来揪她的辫子,她习惯坐在那里不理会旁人。
她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她会去思考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也不愿意和其他小孩一起玩。
“虞月夜,你的裙子好漂亮。”
这是宋疏星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虞月夜没有理会她,因为宋疏星也是小孩,不会懂她烦恼的笨小孩。但宋疏星不气馁,在两个同学为了坐到虞月夜旁边打起来之后举手向老师反映:“老师我和虞月夜坐!”
她又聒噪又爱吃零食,虞月夜不想和她做,但她也不想反驳老师,和宋疏星坐在一起总比和其他男生坐在一起好。
看到对方拎着黄色小书包到她身边坐下,虞月夜想做出不好惹的表情,但宋疏星对着她甜甜一笑:“我有旺仔牛奶糖,你让我摸摸你的裙子我就请你吃!”
虞月夜没理会她。
脑子还没完全发育好的宋疏星想不到有人会拒绝她的牛奶糖,想了想又伸出手:“还有两罐旺仔牛奶。”
“我不想喝。”
漂亮的裙子像枷锁一样困住了她,摄像头背后有无数的大人津津有味地咀嚼她的人生,即使眼前没有摄像头,她也还是坐好了,保证自己的表情是平静冷淡的。
某个时段里,平台流行哭闹发脾气的小孩被哄好,以展示父母的成熟和包容,而声嘶力竭的孩子像无害的狗熊,看客能够隔着屏幕安全地观赏。
虞月夜还记得,那一天妈妈从早上就开始对她大发脾气,把她喜欢的故事书撕烂扔了一地;吃饭时把她的脸按进米饭里;故意把温开水泼到她的脸上。
最后她终于如母亲所愿流下眼泪时,父亲已经举起了手机对准她们,母亲把她瘦小的身躯拥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虞月夜的眼泪流到腮边,抽噎着看向镜头时才明白——她遭受一切的无所谓的苦难全是为了取悦千里之外的陌生人。
虞月夜痛恨这个事实,但她太小了,连痛恨都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对于父母来说不会构成任何伤害。
其他小孩懂什么呢?她们的大脑里只要装下眼白很大的旺仔就足够了,因为一条白色裙子就雀跃的人懂什么呢?
“那你想干什么?我会说白话,可以教你,我的名字就是松——”
“我不关心。”
宋疏星没想过自己会碰壁,她一直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嘴里的宝贝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过了一会,把自己的鼻子按起来让虞月夜看:“你看,我有猪鼻子哦,是不是很厉害?”
“宋疏星,上课不要讲话!”
讲台上的老师发话了,宋疏星只能坐回去,把手交叠着,俨然是认真听课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但撑不到两分钟又蠢蠢欲动,想要伸手摸摸虞月夜的裙子。
“我有好多条裙子,有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到时候也给你摸摸!但是我妈妈说穿裙子会被我弄脏的,不让我穿。”
这一讲就讲到了放学,即使不理会宋疏星,她也能一个人说下去。虞月夜觉得厌烦,但这种情绪像炸弹一样埋在心里,在走出校门时到达了巅峰,因为虞父虞母举着手机在校门口拍她。
她觉得浑身发冷,像在路上被人截住询问:“你是不是那个小月亮呀?长得好漂亮啊,能和我合影吗?”陌生人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搭在她的身体上,嬉笑着把她举起来时她宁愿对方在最高处松手,她讨厌被注视。
现在连学校也要被侵占了吗?
虞月夜不愿意被同学老师知道自己在网络上的形象,她才能够在学校里做冷淡的不爱说话的自闭小孩,而不是提防着任何地方冒出来一个摄像头,她要挤出甜甜的微笑。
那种没有尽头的恐惧淹没了虞月夜,她的眼睛耳朵,所有感官都被淹没了,她处在黑暗的泥潭,麻木地对外界做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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