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那个名字要脱口而出,经纪人又闭上嘴巴,在后视镜里瞄她表情,小声问她:“你和邬敛没有矛盾吧?”又看助理:“她在剧组里和邬敛相处得怎么样?”
助理不敢说谎,但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说不上差,但是对方总有点想攀上魏时有的意思。经纪人一看她的脸色就能猜出来事情不对:“总不会在剧组里大打出手吧?”
“这个不是。”
“没因戏生情吧?”经纪人马上联想到另外一个方面,演员恋爱也不是坏事,如果能因此增加人生阅历拓宽戏路是更好的事。不过心里默默地把邬敛和姜流列起来对比了一长串,准备做一个表格分析分析。
现在的邬敛还只能算是新人,够不上经纪人满意的行列,拿个奖声名鹊起之后,经纪人也能变得安心,起码舆论对有奖项的演员会稍微宽容一些。
“没有。”
魏时有否认得一直很快,她靠着助理的肩膀昏昏欲睡,昨晚在看新出的文艺影片,男主角出轨之后对女主角的指控振聋发聩。
“我只是犯了天底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他们都能被宽恕,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呢?过去我做得不够好吗?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不都是你逼的吗?你现在和我分手就是要毁了我!”
非常恶心又非常现实的作品,魏时有觉得它应该被分到现实主义的行列里,演绎角色的演员本人在现实里也是一样的人,多次被爆出轨劈腿。这种人在本色出演时驾轻就熟,但魏时有总想找机会体会一下不一样的角色。
她能演绎这样恶劣自我的人吗?
陷入这种沉思,魏时有在到达拍摄现场的时候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下车时被告知邬敛已经到了,正在听摄影师讲解拍摄主题。
广告分为两版,一版是一个女人在慈善宴会上邂逅漂亮的像野猫一样的女孩,被对方深深迷住,追逐到花园里碰杯,为她摘下玫瑰。但转头时,在灯光之下出现一个不同面孔的女人,拿着玫瑰对她笑了笑。
另一版是在舞台上跳着芭蕾的女人,仿佛八音盒上的小人,人群为她狂欢,她疯狂地舞蹈着,像永不疲倦。在灯光暗下之后,人们掌声如雷,两秒之后亮起灯光,舞台上只有穿着红色舞裙的女人化着诡奇的妆容,鞠躬谢幕。
拍摄需要转场,先在酒店拍摄第一部分。
邬敛负责的是黑夜的部分,刻意往浓妆靠,本来就锋利的五官在描摹下出现一点猫一样的媚意。她原本阴凉的不带人气的漂亮变得更动人,被望着像有小猫在魏时有心里挠了一下。
“为什么看着我?”
旁边有拍摄花絮的摄像机,周围也有工作人员,但邬敛就是一直在看着她,魏时有喝着助理倒的水看回去也不是,躲开目光也显得不够坦荡。
“想问你漂不漂亮。”
邬敛说话也是坦荡的风格,直视她时魏时有觉得应该没人能抵抗这样的眼神,同时也觉得更伤心——因为知道这种眼神不会长久的。
昨晚气急说出来的话,姜流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其实姜流爱不爱她并不是最令人伤心的。真正致命的是她曾经在这段关系里面幸福过,现在也因为对方感觉不幸了。努力地消耗自己去维持这段感情,对方也展示出了疲惫的姿态,就应该结束了。
“挺漂亮的。”
邬敛化完妆轮到魏时有,脸上有粉刷很轻柔地扫过,她闭着眼睛想象着场景,她演绎的是和邬敛不同的角色,极致的反转。
对方是燃烧的跳动着的火焰,她是平静内敛的湖。
开始拍摄的时候比想象中更困难一点,邬敛像回到刚进组的时候,频繁地被喊咔,而拍摄几分钟的广告和电影不一样。
一些镜头会追求美感而非表现的语言,要时刻注意耳朵脖颈处的珠宝,要极力地展示它们的璀璨美丽,而不是表现自己。
现场有保险箱收纳珠宝,邬敛脖颈上的项链换了又换,每一条都沉甸甸,大颗的宝石看得魏时有也担心它的重量会把脆弱的脖子折断。
最后邬敛耳朵上换了垂坠着的水滴型钻石耳环,摇晃起来熠熠生辉,她的头发也被梳起来变成丸子,只留几缕发丝在脸边,摄像师的镜头怼着耳环,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旋转拍它。
为了制造不同,魏时有的发型没做太大改变,从直发变成卷发,造型师拿着王冠跃跃欲试,想到它的价格还是胆战心惊地放了回去。
她脖子上戴着非常沉的一条项链,密恐来了或许也要中招的钻石数量,裙子是深V的设计,而钻石也落在其中。
魏时有第一幕戏份不多,只需要在花园里笑一笑,但有好几个镜头。她接过对方的玫瑰,垂着眼睫让镜头从她的指尖一路越上脖颈,璀璨的钻石比一切更夺目。
拍摄时重复拍了几次就过了,更令她头疼的是芭蕾,只过去浅尝辄止地学过几年,基本功练得很少。在拍摄之前,也有专业的舞者来教导她,等她能够跳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为了追求更好的拍摄效果,她和舞者各跳了几遍,也方便后期剪辑好,结束的时候已经累得手也抬不起来了。
邬敛倒是一直在摄像机旁边守着看,偶尔对上眼神的时候也在笑,嘴里都是夸奖的话:“学姐真的很漂亮。”
“你的错觉。”
熬到下班,魏时有欢呼一声,跟着助理上车。这次邬敛没怎么挽留她,意外的时候手机响了。
【邬敛:感谢学姐带着我一起拍摄,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她总在说这样的话。魏时有想笑但压住嘴角,像隐忍这一刻的欢喜过后就不会因为失去这种爱痛苦,像粉丝一样来来去去的喜欢有很多。
魏时有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失去这些爱了,还会有新的粉丝过来,也有旧的粉丝不断告别。但还是会觉得不安,尤其是不明所以的浓烈的爱,也最快燃烧完只剩一地灰烬。
【能抽空一起吃个饭吗?比如明天?】
出乎意料地,收到了秦知的短信,魏时有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有可能想让她和姜流复合,也可能有别的含义。
还在想着怎样的借口能够更好地拒绝对方,秦知忽然发过来一个文件。
【我这边有收到剧本,不过是IP改编,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我和你的话,咖位和脸都比较合适。】
【角色定下来了吗?我先看看吧。】
魏时有不想把话说太死,无缝衔接进组对演员来说不太算好事,还没有把上一部戏里的感情解决就投奔下一个剧组,容易把人物混淆也不能更好地表现角色。
【那明天能一起吃个饭吗?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
吃饭的请求似乎很迫切,魏时有问过经纪人日程,明天暂时没事,也答应下来。
【那好,确定下来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吧。】
她们又聊起市里安保措施较好的大小饭店,最后敲定下来去吃烤肉。在回家的路上,魏时有一直想着烤肉,心花怒放,最近没有什么通告可以稍微多吃一些。她还在等待电影后期制作完成,播出之前会和邬敛上综艺节目预热。
这样想着就打开秦知发过来的剧本,魏时有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网文最大的特点是准入门槛低且趣味性强,读起来的时候非常轻松。
故事的主人公是沈玹,在二十七岁时成为行业翘楚,而她昔日的恋人温瑜的事业也小有成就,在同学会上偶遇的时候想要重归于好,但对方笑着婉拒了她。
“沈玹是很好的人,但是可能不那么适合我。”
被拒绝之后就不免回想过去,沈玹回家后在三百多平的房子里失声痛哭,翻看过去的同学录时流着眼泪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温瑜扎着低马尾留着齐刘海对着她笑。但重生并不是毫无代价的,回到过去一次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机会,但代价是消失一张同学录。
沈玹悔恨自己过去没能咬牙买一本一千页的同学录,不断地回到过去企图让恋人回心转意,在她持之以恒地努力下……
她更适合温瑜,温柔是性格主色的角色,但本质上也没有跳出众人给她勾勒的框架。魏时有想要的挑战和机遇在这里找不到,但也不容易出错。
这样想着,魏时有犹豫起来,想问问经纪人,但对方一贯是支持的态度:“人为什么不能一辈子待在舒适圈里呢?既然可以选择能够做好的部分,何必要挑战做不到的事情呢?”
经纪人说的话也没有错。
但人总是想试试不一样的,哪怕结局是跌得头破血流,不能因为恐惧就放弃不同的可能性。
她当初和姜流在一起,也是这样想的。即使有着剧本的痕迹,即使双方过后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即使可能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为了万分之一的幸福的可能性,魏时有也想试一试。
第20章
姜流实实在在地完全地生气了,在魏时有指责她根本不爱对方的时候陷入了强烈的愤怒的情绪,在对方如她所说“滚出去”的时候狠狠地摔碎了一个玻璃器皿。
动手要找第二个的时候才发现猫咪站在墙角处望着她,大而圆的瞳孔看起来纯粹无害。让她想起自己曾经也以这样的姿态躲在墙角处,心里忽然产生了懊恼的情绪。
姜流动手把地上收拾干净,在柜子里寻找罐头的时候才发现吃完了,随手发信息给助理让她记得买,幸好碗里还有猫粮。
她想靠近小猫的时候,它全身的毛炸了起来,挺起背发出低吼声,然后避开她,像箭一样躲到了沙发底下。
连猫也厌恶我了。
姜流心里漂浮着这句话,她无奈地在沙发上坐下,在这之前趴在沙发上看的时候猫的眼睛在黑暗里像在发光。无论是打开电视还是做什么,都没有趣味。姜流陷在刚才的闹剧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魏时有的话。
“你也根本不爱我……”
这句话像毒刺一样扎着她的心,忍耐数秒,姜流终于还是捂住嘴痛哭出声,她跌跌撞撞地上楼,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恍惚一秒还以为里面还有一个人。
但现在只有她了。
她开口想说爱,但还没说出来就被涌起来的一阵呕吐欲击败,她奔向马桶,不断地干呕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反酸的感觉像食管一路都在被腐蚀,火辣辣的痛感,姜流什么也没吃根本吐不出来,反而因为这样更加难受。
姜流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总觉得不是自己不够爱而是魏时有放弃了爱她,否定了过去三年的自己。她想到什么,冲到柜子边拉开抽屉,看见了空空如也的相册。
过去的,证明她们爱着的事物消失了。
她觉得更恶心了,跪在地上干呕,眼泪落下来把地板打湿了一块。
它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姜流想不起确切的日期了,只知道有一次她们吵架,她随手抽出一张就撕掉了,第一张是她们确立关系的时候拍的,那时候自己很小心翼翼,她讨厌那样的自己。第二次吵架是什么时候?第二次撕照片是什么时候?根本想不起确切的日期了,撕掉自己卑微的过往好像是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一点都剩不下。
她也忍不住产生怀疑,我真的那样卑微地热切地乞求过魏时有的爱吗?这是一场梦,还是我的幻觉呢?魏时有应该比她更早发现了这个相册,因为对方遗落过的意义非凡的戒指落在地上的时候她随手放进了这个抽屉,但魏时有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相册,也没有对被清空的回忆表示过不满。
是不在乎才能做出的坦荡的行为吧?
姜流几乎是恶毒地想,其实魏时有也不爱她,偏偏一直在这场心知肚明的营业里摆出了受害者的姿态,所以身边人才会无条件地可怜她。
魏时有对她和对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节目结束之后,她的表白在魏时有眼里是计划之内的做法吧?在对方生日的时候准备蛋糕的举动在魏时有的眼里很愚蠢吧?她在对方眼里像小丑一样一直在演独角戏吧?
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姜流坐到床上,想到过去她们在床上拥抱接吻做过更多事,反复地想象着对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
或者从一开始魏时有根本没有对她动感情呢?
姜流想到这里觉得更难受了,她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过去吵架偶尔会掉眼泪,但她不至于伤心到这个程度。
难道她利用过谁吗?她有亲近谁而后又把她们一脚踢开吗?在选秀里认识的朋友直到今天也在保持联系,魏时有凭什么对她下这种冷酷无情的定义呢?
分手的痛苦常常不是最致命的,失去对方的痛苦也不是。最致命的是因为没能被选择和被否定的痛苦,人会不断地怀疑自己反思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呢?在回忆里反复沉沦,想要找到对方不爱自己的证据,但其实没有意义。姜流说有落下的东西在家是骗魏时有的,对方大概计划过多次离开,所以正在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事物。
三年,走到今天,哪怕魏时有说不爱她也不算太过火的事情。营业关系像锁链一样把她们联系起来,即使失去爱,对方也应该不会走的。
更何况,她对魏时有几乎是胜券在握,在三年里她们的人生有太多重合部分,强烈的情感让她确信——没有我,魏时有的人生会失去色彩变成另一种模样。
但现实抽了她一耳光,她以为的因为爱停留在窗台的夜莺早就准备离开,她想象中的可以确信的爱着她的人是一团幻影。
姜流的眼泪还在流,她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整个人甚至无意识地抖了起来。脑海里压抑着的恶劣的记忆带来的后遗症在这一刻发作。
她冲回马桶边干呕,但除了酸水也吐不出来,到后面甚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流眼泪流得姜流怀疑自己明天就会脱水。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姜流艰难地回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刻还是哽咽出声,无论怎么说她实在没有对不起魏时有的地方。
即使是营业,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不能满足魏时有了吗?要踩着昔日的爱人向上爬,是不是过于残忍了呢?
更痛苦的是曾经相信这一切能永远存在的自己。
姜流和着眼泪睡过去,起来的时候才有力气洗澡,把床上的被子床单也全丢进洗衣机里,因为昨天哭得厉害今天的头还隐隐作痛。
“姐,今天九点去公司练舞吧,晚会的节目还没定下来。”
苹果发了消息过来,姜流动动手指随意地点了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助理来的时候小猫在客厅角落里咬布娃娃玩。
她坐在那里,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胖嘟嘟的小乖咬娃娃的画面,小乖并不贵也并不漂亮甚至不和她亲,但是魏时有在它身上花费了太多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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