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回神时，会议室里忽然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状态，她闭着嘴一言不发，上课走神老师也常常会用这一招，靠沉默三秒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西装革履面目扭曲的陈平安从站着疾言厉色，再到斗败的公鸡般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他最后谈了口气:“是我弄错了……你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大明星，你应该冷血无情，踩着任何人走到最高点。好聚好散吧。”
苹果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不是好聚好散，而是他怕最后鱼死网破，被姜流逼得无处可走。带姜流的这几年也算赚了不少钱，但人的欲望无限滋生，窥见过富丽堂皇的宫殿一角就无法抽身而出。
“嗯，好聚好散。”
姜流皱着眉和他握了握手，到她这个程度也算公司的摇钱树，换经纪人这事一出，马上安排了很有能力的黎悄来带她。新经纪人黎悄，她是很有魅力的女人，眼角的细纹像湖面被风吹拂的涟漪，问话的时候不像在带艺人，像在问女儿想要什么礼物。
“姜流，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人设上需要做出什么改变吗？想要去什么综艺……或者去做跨界演员？”
提到演员，就很难不想起对自己说有很合适的角色的魏时有，如果那时候答应下来会不一样吧？
姜流心里翻江倒海，连笑容也难勉强了，会议室坐的也是嘴巴禁闭的工作人员，她像发号施令一样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最近鱼丸娱乐的综艺企划吗？邀请已经分手的前任上节目，我希望你能说服魏时有，我……我想要和她一起拍摄。”
说出这样的一段话，比起反胃，姜流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感，她好像和魏时有地位调转，轮到她成为感情里的弱势方了。
“好的，我会尽力的”
黎悄并没有说什么，她带的艺人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都听过，姜流已经算得上乖。也是女艺人本来就比男艺人好对付。
开车从公司离开前能从新经纪人嘴里得到肯定答复，姜流心情变得好了点，下楼时被粉丝围堵也保持着热情:“大家辛苦了，快点回家，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苹果忽然有一点古怪的感情，在坐到车里之后，姜流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喝点饮料，街角有奶茶店和咖啡馆。这点温柔让她毛骨悚然，魏时有对她有这种温柔的时刻不显得虚假，但姜流几乎是没有的。粉丝是衣食父母，姜流在她面前没表现过对粉丝的厌烦和嫌弃，像是对那些真心有所动容。
但对于魏时有是不同的态度，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爱的时刻太多，在她面前几乎只剩下无尽的争吵，谎言和无法低头。
“姐，难道你还想和魏老师……”
嘴太快不是好事，苹果说了一半就闭上了，车停在街角，背后有栋高大的建筑，上面的展示屏在播放魏时有和邬敛的双人广告。
红绿灯在这个巧妙的时机里，给了姜流望着它的理由。屏幕上的魏时有笑着趴到邬敛背上，她的眼睛笑弯了，是演技好还是真情流露呢？
对于魏时有，姜流有自信她是不会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的，她的感情洁癖，善心大发，不会让三个人都陷入混乱而尴尬的情境。
但邬敛是意外的误差项。
在她拒绝掉的剧本里成为了主角的邬敛，以后也要代替她留在魏时有身边吗？姜流觉得喘不过气，即使她们之间有矛盾争吵，但魏时有总能给她台阶下，对方的细致温柔像水流将她包裹。
姜流在过去在爱里一直觉得安心，所以在安心里拥有了底气和近乎狂妄的自信，她没想过魏时有是可以失去她的。即使知道她们分开了大半年，姜流还是偶尔有失神的时刻，回想过去甚至觉得意外，她们原来有那么爱那么幸福的时刻。
但一切都已经变了。
姜流开口想要说话，眼泪忽然流下来，她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扒着门往里面看，那时候魏时有对她来说是什么呢？
落不下的月亮也落下来了，然后被她打碎，淌了一地的月光。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找不到魏时有不爱她的理由，无论是爱和利益，她们之间有那么多过去，为什么忽然就不算数了呢？
第27章
和邬敛恋爱，是在和秦知合作的电影上映之后，乔装打扮后戴着口罩和墨镜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其实在上映之前就看过这些片段，其实这是足够愚蠢的举动。
但魏时有对她有耐心，甚至在妥协的举动里感受到微妙的被需要的幸福感。
“为什么不能和我公开呢？”
邬敛的心思似乎没有放在电影上，气鼓鼓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自然地为自己找补:“我就是气不过，CP粉一直骂我呢。”
她的抱怨魏时有当然有听见，但团队讨论过，现在官宣新的恋人和把CP粉提纯给姜流没有区别，魏时有也不希望再次引发和姜流有关的争议。利用感情来换取热度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认真看电影。”
邬敛见自己没有哄得她晕头转向也不丧气，望着银幕眸光闪烁，眼帘垂下来，挡住里面酝酿着的风暴。
她在不甘心，和魏时有在一起当然要利益最大化，不公开的恋情只是定时炸弹。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上位来的，成功之后又希望获得更多利益，做她攀登高峰的垫脚石。魏时有拍的电影什么的……邬敛并不太在意，偶像剧一样的剧情，穿越回青春时期见年少的恋人，结局是好则像虚幻的美梦泡泡，坏结局是无可奈何的人生选择。
“那温瑜爱上她了吗？”
“没有。”
为了更好的观赏体验，电影播放时只有幕布是亮着的，可魏时有转头看她的时候，光好像躲进了眼睛里:“因为是不同的人。”
十五岁喜欢的人是冷酷无情的高智商少女，不是二十年后温柔成熟的总裁姐姐。温瑜希望自己打动的是像冰块一样的沈玹，不是来自过去有所愧疚的沈玹。
大概想要和过去冷漠的自己划清界限，沈玹每次穿越过去，都尽力地向温瑜展示自己。比如在月考后的年级总结大会上，在温瑜念完一长串的学习经验后，昂首挺胸说出“同上”两个字。
虽然后果是被年级主任和老师批了一顿，说她敷衍讲话。但是沈玹站在办公室里，能看见窗外探头探脑的温瑜，她的心就稳当当地落回去。
只要能让温瑜觉得高兴，她怎么卖萌耍宝都好，沈玹沉浸在自我感动的付出里。
和过去一样，校运会的时候温瑜报名了四乘一百的项目，沈玹就在过道给她加油，跟随着发令枪一起跑。来往的同学也稍稍侧目，毕竟沈玹过去对谁都冷冷清清的，忽然和温瑜亲近起来，也是间歇性地亲近。
奔跑着的温瑜没有精力去看她。
镜头变成俯拍，拉开长段距离，两个人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只是小小的一只蚂蚁，隔着一段距离，渐行渐远。
邬敛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不太自然地把自己代入了沈玹这个角色，她会在以后懊恼现在没有对魏时有更好吗？会在分开之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吗？虽然在看电影，但察觉到邬敛的目光，魏时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看电影的时候偶尔会走神想起以前，握住邬敛的手像吃下一颗定心丸。
“像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以后死外面也没人可怜你！你就这样和女人乱搞，没有小孩，我看你后半辈子怎么过！”
她不算一无所有，起码现在还握着邬敛的手。魏时有的心变得滚烫起来。
月考失利，温瑜坐在操场边垂头丧气，沈玹带着巧克力味甜筒走过来时，对方就对她说了这句话。傍晚的太阳快要落山了，但沈玹还是觉得阳光刺眼，她手里的甜筒纸撕了一半，融化的冰淇淋黏糊糊的落在她手里。
“不要吃一口吗？”
她还是笑着把甜筒递过去，温瑜叹一口气接过去:“不要再做这些了。”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陪你度过那么多年的人，我现在什么都没做。你应该补偿的人是她，不是我。”
她们一起坐在操场上，男生无论什么年纪都爱打篮球，落在地上比心跳声还喧嚣。沈玹一口一口麻木地吃掉雪糕，冻得腮冷，再看温瑜，对方的侧脸恍恍惚惚让她找到多年后的影子。
“对不起……”
这次的不是融化的冰淇淋，而是眼泪。沈玹想要说什么，但也没法开口了。
吃完冰淇淋，她们一起去操场边上的水龙头洗手，温瑜平静地对她说:“下次不要再来了。你是很了不起的人，在未来应该也过得很好，不需要一直揪着过去不放。”
“就算……最后会和沈玹分手，也是注定的人生，不要再改变它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到过去。我听了她的话，后来就没有再回到过去了。偶然地再见面。】
沈玹无预谋地和温瑜相遇了，她下意识去看对方的眼睛猜测里面有没有奇怪的情绪，不断地回到过去，究竟是不是她的一场梦。
对方恰好也在看她，像过去恋爱一样，无限温柔地问她:“怎么到现在才觉得失去我很可惜呢？”
演这个片段的时候，魏时有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姜流，想象着对方像沈玹一样回头想要抓住她的手，不需要演绎就可以代入角色。
如果是真的姜流站在她面前，她会说什么呢？想象一下，光是心脏就酸涩起来。她们恋爱了三年，在他人的眼里几乎成为牢牢绑定的恋人，也还是分开了。在最初的时候也想过永远这种话，但还是分开了。
电影里的沈玹的眼泪快要落下来，她望着温瑜，明白对方的潜台词之后眼泪更加汹涌。
看起来温柔的温瑜却更狠心，坐在她身旁，轻描淡写地提起过去:“分手之后，我也经常想起你。实习的时候，有一天下班还被老板拖着开会，天已经下了大雨，我湿漉漉地在公交站等了半个小时，最后只能打车回家。”
“我那一天特别崩溃，哭着给你打电话，但是打不通。那时候就觉得，就这样结束好了。”
分手之后确实赌气拉黑过温瑜一段时间，后来又自己悄悄放出来了，沈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段隐情，想开口辩解也是徒劳。
“你后来为什么不再打一次呢？”
“一次就够了。”
温瑜很有分寸，对于过去的恋人也有点到为止的礼貌，把感情妥帖地收藏好，然后走向新的人。电影最后还有空白的镜头，落日把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像多年以前她靠在她肩上。
魏时有自觉和温瑜不一样，她甚至没回一下头，提起姜流像含着苦涩的糖，化开在舌尖上挥之不去。她认真望着银幕，眼睛甚至有点酸涩，在邬敛望过来的第一时刻甚至没能微笑起来。
“我以后会再联系你的，一次不够。”
邬敛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吹得魏时有心痒。但她没法许诺未来和永远，在上一段感情里已经把誓言说完了:“好的，宝宝。”手牵手走出电影院感觉很甜蜜，魏时有把戴了口罩的脸埋进围巾里，站在旁边等着邬敛给她买热奶茶。
忽然灵敏地捕捉到快门的声音，魏时有偏头看见有身材瘦小的男人举着相机对准她们，她把手插回口袋一言不发，也没离开原地。
邬敛等待了几分钟，像没发现这一切，捧着奶茶走回来，望她的眼睛像在献宝，亮晶晶盛着光。所有珠宝在灯光下折射的璀璨的光都比不上这双眼睛:“学姐，喝奶茶。”
即使心里有着诸多怀疑，即使对方目的并不纯粹，即使看起来全然愚蠢的举动，魏时有在心里叹着气，然后把奶茶接了过去，再走到狗仔面前:“把她拍好看点。”
大概是新手，被她近乎自爆的举动惊得合不上下巴，魏时有轻飘飘地丢完这句话又和邬敛一起回了家。同居是恋爱里理所当然的一环，邬敛也常常替她喂猫，对方的殷勤从相遇初始到现在依然，但魏时有总像在看一个沙漏，时刻等待着里面的爱意流光。
“小乖，小乖……”
合上门的时候，邬敛就快步走向小猫，边撸它下巴边看猫粮和水要不要添，以此掩盖自己的心虚。
是的，心虚。即使目的已经达到，但依然有似乎要被魏时有看穿的心虚，对方甚至没有指责她，她们回来的路上依旧亲昵。
难道魏时有爱她吗？想到这种问题，邬敛忽然自己都想要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她不怀疑自己对魏时有的好感和喜欢，更不排斥对名利的向往。
但魏时有像不会直接地往陷阱里跳的人，在电影院里拒绝她时说的话也像是真心实意的，在狗仔面前又表现出另外的态度……这种感觉让邬敛变得慌乱，而魏时有恰好也收到了经纪人的来电，走到了房间里接听。
门没合严，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的时候，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跃出来，魏时有会说什么呢？其实否认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拍到一起看电影，完全有澄清的余地。
她听见魏时有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哪怕面对的可能是气急败坏的经纪人:“我知道……但是，公开也没关系……反正最近是空窗期，或者去看看有没有综艺可以上……就算休息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没关系。魏时有像在回答她的野心，阴谋和淤泥一样的爱。邬敛忽然就说不出话。晚上，她躺在魏时有身边，没法睡着，忽然就好奇自己和姜流有多相似。
她还想到似是而非的选角传闻。
不知道躺了多久，魏时有忽然凑过来，把脸靠在她背上，对她说:“如果你希望这样，那就没关系。”
第28章
官宣比邬敛想象中的简单太多，双方团队协商好文案，然后登录账号发布微博。过去对魏时有说的CP粉一直在骂她的话并不是为了卖惨凭空捏造的，但在官宣之后引发的讨论比邬敛想象中的多得多。
发出去之后五分钟之内登上了热搜，一路攀升，当天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她们官宣的事情就在榜首待了一天，过去的事情也被不断翻出来重新解读。
＃魏时有邬敛影子＃
＃魏时有邬敛官宣＃
＃流时cpbe＃
＃姜流＃
过去的前任也被热度波及。邬敛停在那个页面，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热度最高的是配合着《阿拉斯加海湾》的剪辑视频。
封面是在海边并肩的姜流和魏时有。
知道她们相爱和直面她们过去相爱的痕迹是两回事，邬敛还是点了进去，在魏时有没发现的角落里坐着看。姜流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和圈里听说的唯利是图脾气恶劣不一样，在视频里青涩热情冲动，给魏时有送玫瑰的样子很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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