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谏看得有些失神,回过神后,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找回些理智,才开口:“等会儿我来开车吧。”
沈郁点头,再沉默了五分钟,便抬头说:“走吧,新德里酒店。”
“嗯。”林谏起身前,看了眼沈郁刚才一直在忙活的资料。
原来,沈郁重新把犯罪人的思路理了一遍,从做不在场证明,到偷龙转凤的过程中,能让谁得利,都写得一清二楚。
“莉莉扬和任金豪”这两个人的名字,被沈郁用红笔圈起,分外惹眼。
林谏和沈郁驱车来到新德里酒店时,小琪已被叫调任去了新区的酒店。
林谏坐在酒店大堂,给沈郁再叫了杯牛奶和面包,说:“有些奇怪。昨天出事,小琪今天就调去了别的酒店。”
“嗯。”沈郁没再说话,推开了林谏的饮品。
林谏重新推到沈郁面前,“医学证明,不吃早饭对胃的危害很大,何况你早上还喝了黑咖。”
沈郁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那么说来,你偶像李斯从来不吃早饭,应该活不长了。”
林谏思索了很久沈郁的话,心中觉得好笑,揶揄说:“科学家死了会变成星星,你死了污染环境。”
沈郁眼中聚起怒火,双手抱在胸前,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揍林谏的趋势,“林谏,你下个月的工资是我发的。”
林谏突然觉得沈郁的性格也没有那么难琢磨,试探地把面包放在他口中,好话说尽,“是。老板,你这么帅的人,不吃早饭我多心疼啊。快吃吧。”
话尽,沈郁果然张了嘴。
老男人了,还玩这套。
林谏不禁失笑。
等沈郁吃完早餐,小琪终于赶到了酒店。
二人回到工作状态,一脸肃然神色。
沈郁主动开口,“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关于九点三十,你撞到了凯瑟琳,你是真的看清了她的脸?”
小琪点头,紧接着,又慌张摇头。
“到底看没看见?”沈郁没了耐心,语气也重了一分。
小琪一惊,结巴着说:“看,看见了。”
林谏坐在沈郁旁边颇为无语,心觉沈郁不喜欢女的这事铁上定钉。
他面色柔和,嗓音温软,“小琪,你可以说实话。警方目前已经理出了头绪。你现在说,警方只会认为事出突然。你说的话并不确切。但如果你有什么知情不报,那就是做假供,性质可不一样了。”
小琪听林谏这么说,面色更加紧张,但慌乱中也将所有的细节补充完整,“我,我确实看见了任太太,也就是凯瑟琳。但是我没看清她的脸,只不过隐隐约约而已。我是凭衣服、鞋子和手表才断定是任太太的。”
这和林谏二人想的无出其右。
林谏接着又问:“你为什么被调到了新区的酒店?你犯了什么错事?”
小琪摇头,“我原本是酒店后厨的,一周前一次工作中遇见了任先生,他说我工作努力认真,就把我调到了前台,负责昨天那场宴会的调度。
虽然经理再三说我不适合前台,但任先生坚持。但今天一早,经理就说,让我以后去新区上班,我看职位一样,工资还涨了一倍,就去了。”
林谏眉梢一蹙,捉住话里端倪,“为什么说你不适合?”
小琪的声音很浅,但话落,回音阵阵。
“因为我有点脸盲。”
第10章
小棋走后,林谏根据之前的推测再次提出疑问:“莉莉扬冒充凯瑟琳在9点30分离开酒店后,监控立刻就出现了故障;老板,你说这是为什么?”
沈郁淡淡回复:“凶手在谋害了凯瑟琳后,为了掩盖他返回酒店时的踪迹,在此之前就给监控特地做了手脚。”
“没错!”
沈郁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让他更加确信地说出了心中、对于凶手作案的全部时间线。
“任金豪的鞋底有泥,他说当晚自己曾在酒店门口散了一会儿步,那么坏掉的监控就是为了掩盖他从别墅返回酒店的全过程。
8点50分,任金豪故意把凯瑟琳带入了901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任金豪出手打晕了她,随后叫了客房服务。
而上甜品的服务员就是他的情人莉莉杨。莉莉杨早有准备,她所推的餐车中装着一套凯瑟琳的日常便装。
莉莉扬进屋后换上了凯瑟琳身上的晚礼服,而任金豪则穿上了餐车内早已准备好的酒店制服。
任金豪把凯瑟琳藏进了推车中,在9点整的时候离开了901,随后坐着电梯来到消防出口,将凯瑟琳抱进提前停在消防通道外的车里。
9点30分,任金豪开车回到常前街,从后视镜中看见了偷偷摸摸的严松。于是他躲在暗处,等严松来敲门时用棍棒打晕了他。
任金豪不仅杀死了凯瑟琳,还用最残酷的方式折磨她的尸体,事后又将匕首塞进严松的手里,将脏水泼给严松。因为凯瑟琳的三条狗都将任金豪认做主人,所以狗并没有攻击他。
任金豪赶在10点前回到了酒店,然后假装在酒店门口散了会儿步。10点整,他登上舞台致辞,并且假装让酒店服务员去找凯瑟琳。”
言毕,林谏转过身来,正好撞上沈郁探究的目光,表情豁然变得明媚,眉尾上扬:“老板,你说我分析的对吗?”
沈郁修长的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将烟灰一弹,不答反问:“昨晚李斯的确证实了进出901的服务员不是同一人,但酒店经理曾在9点10分去敲了901的门,并且听到了屋内凯瑟琳和任金豪的对话,这点你怎么解释?”
“录音设备。”林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脸自信地在沈郁面前晃了晃。
“据我推测任金豪早就起了杀心,他原本制定好要在9点一刻上台致辞,所以算准了大堂经理在大厅找不到他人时,一定会寻来901,于是之前就在录音设备里录好了他和凯瑟琳的对话来迷惑经理。
经理来敲门的时候,任金豪早已带着昏死过去的凯瑟琳离开了酒店,所以当时在房间内播放录音的,就是莉莉杨!”
沈郁悠然地将燃尽的烟头熄灭,又开始品鉴茶几上的咖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切都只是你推测,即使李斯推算出来的三维数据能证明进出901的服务员就是莉莉杨和任金豪,但还是没有直接证据。”
林谏语塞,沈郁的态度让他心觉自己的话犹如东风吹马耳。但他说得的确没错,单凭一组数据是无法直接定罪的,必须要找到更为关键的直接证据。
如果能找到凯瑟琳当晚失踪的衣服,亦或是任金豪击昏严松的武器,那任金豪的罪行就能铁板钉钉。
气氛凝重了几秒。忽然,林谏感觉裤兜儿里的手机在震动,上面来了条短信:
“林谏哥,我在你的对面。”
“李栾?”林谏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对面几桌之隔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背着帆布双肩包的少年。
少年的头发微卷,脊背挺的笔直,两条腿拘谨地并拢在一起。
他原本一直低头拨弄着手机,抬头对上林谏的目光后,脸颊蹙然变红,挥手打招呼的动作也有些迟缓,笑容也很青涩。
李栾是麽麽的儿子。
他3岁那年被诊断出有自闭症、并且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麽麽一直将他捧在手心里,可惜母子二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麽麽是林谏的教母,所以林谏也一直将李栾当亲弟弟看待。
李栾有社交障碍,但也特别信任林谏,短短一年的相处时间,两人的关系已像亲兄弟一般。
林谏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三步并作一步走向李栾。走到一半,又想起身后还有一个沈郁,于是又转过身来,用请求的口吻说:“老板,他是我的好朋友,能不能请几分钟假?”
沈郁连头都没抬,目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随性地抬起右手摆了摆,示意他赶紧走。
可刚迈出半步,又被身后冰冷的声音叫了回来:“等一下!”
林谏皱眉转身:“怎么了?”
沈郁:“把扣子扣好。”
寻着沈郁的目光,林谏这才发现衬衣上的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
......
林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此刻没空去猜沈郁的心思。李栾平时一般不出门,突然找来,想必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刻意挑了一个背对着沈郁的位置坐下,坐姿依旧潇洒不羁,可眼底却带着几分严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专门来找我的?”
李栾愣了一瞬,微微侧头,目光越过林谏望了眼沈郁又迅速摆正了身子,八成是被沈郁的冰山脸所吓到,磕磕巴巴地说:“有样东西给你。”
说完,他脱下双肩包从中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礼盒上还用蓝色丝绒打了个蝴蝶结。
林谏面色回暖,心中又惊又喜,视若珍宝地双手捧起礼盒举过头顶打量了一番:“送我的?”
李栾低下头,声若蚊蝇:“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谏怔愣了一瞬,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自己的生日,不过准确来说,应该是简凌的生日。
“谢谢。”林谏笑着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伸手掐了下李栾的脸。
他对李栾一直有种本能的怜悯和爱护,但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却很有几分宠溺的意味。
“林谏,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半小时后来市警局找我。”
沈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林谏的身后,几乎不带一点脚步声,开口时吓了林谏一跳,差点让他摔掉手中的礼盒。
林谏抬头仰望着沈郁,那张结着万年冰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目光却一落不落地盯着那个礼盒,仿佛要将它灼穿。
“知道了。”林谏答得响亮,不自觉地将礼盒塞进了夹克口袋中。
沈郁并没有多做停留,说完便离开了新德里酒店。
只是在他走后的两分钟,一位服务员端着摆满了甜品的点心架、款款走向了林谏的身旁,说是沈先生给点的。
林谏连忙侧头望向窗外,只瞧见沈郁高大的背影钻进了车里,心脚好像被轻轻捏了一把。
沈郁这人还挺够意思。
望着林谏略显奇怪的眼神,李斯拘谨地问了声:“你们之间.....有什么吗?”
“没有。”
林谏回答的非常干脆,摆正了刚才大马金刀的坐姿,从点心架上取了块丝绒蛋糕放在李栾面前,柔声道:“吃吧。”
李栾的表情松懈了些,拿起岔子在蛋糕边缘小心翼翼地叉了一小块,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林谏点头,耐心聆听。李栾继续道:“我看了报道,凯瑟琳死了。但一个月前,我去给你买礼物的时候,曾偶遇过那个叫任金豪的人,并且听见他提到了‘皇冠’。”
“皇冠?”林谏不解。
“对,就是皇冠。”李栾放下叉子,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你的礼物需要定制,隔天后我又去了那家店,并且遇见了凯瑟琳。我听见凯瑟琳也在和设计师讨论有关‘皇冠’的事。”
李栾虽然有社交障碍,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听力要比寻常人更敏感一些。
林谏目光陡然一沉,视线滞在桌上的某处。两秒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栾,“你的意思是.....?”
李栾一连快速点了好几下头,语气坚定:“对,我怀疑他们说的就是‘妃莉娅套装’!”
“妃莉娅套装”这个名字仿佛潘多拉盒子里放出的魔鬼,令林谏的呼吸卡在了喉头。
一年前的往事如惊涛拍岸的洪水般、快速涌入他的脑海,令他呆坐在座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第11章
“不可能!”林谏在李栾话音落下的同时,即刻否定了他的猜想。
“照你这么说,‘妃莉娅套装’就在凯瑟琳和任金豪的手里。就算任金豪夫妇富甲一方,也绝对不可能拥有这么特殊的东西。”
所谓的“妃莉娅套装”,其实是五年前雾都的斯宾塞公爵在他夫人50岁生日的那天、以天价打造的一套珠宝套装,套装以他夫人的名字来命名——妃莉娅。
它之所以昂贵,是因为它设计格外奢华,其原材料用了五种极其稀有的宝石作为辅料;分别为:钻石、红色绿柱石、硅硼钾钠石、硼铝石和镁塔菲石。
原设计师用这五种原材料分别打造成了耳环、项链、手镯、手链以及一顶皇冠,合称为“妃莉娅套装”。
妃莉娅生日宴当晚,就在斯宾塞公爵准备向诸位宾客展示套装的真面目时,却意外发现,一直被秘密保管的套装竟被人掉了包!
时至今日,妃莉娅套装依旧下落不明,这就是当年震惊世界的“妃莉娅套装失窃案”。
林谏不敢相信,李栾口中所说的那顶皇冠,就是妃莉娅套装中的皇冠。
“你有什么证据?”
林谏直视着李栾,一时间忘了控制自己的语气,让李栾不由地浑身一晒。
李栾不敢再正视他的眼睛,吞了口口水,艰涩开口:“当年你出事后,曾有人诬陷说套装里的手链在你的手里。所以我对那套珠宝的外观记得非常清楚。
那天我去取你的礼物,无意间瞥见了凯瑟琳手中的图纸,图纸上的皇冠草图,很像妃莉娅的皇冠。”
林谏见李栾的脸色微微泛白,心觉刚才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一时间心里有些懊悔。
他伸手揉了揉李栾头顶上的卷发,用温软的语气说:“你去的是哪家珠宝店?”
李栾长舒了口气:“‘云鹤工作室’,里面有位名叫路鹤慈的设计师,我送你的这款手表就是他亲手设计的。”
路鹤慈这三个字让林谏的神经豁然绷紧。
又是他!
一年前他就曾见过路鹤慈,但并非是以现在的身份。
这人虽然看起来谦和有礼,但自从上次在审讯室见过一面后,每每想到他,林谏心中总是非常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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