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走进房子,反手带上了门。
比起刚才楼下深夜的静,此时此刻只有两人的老房子,才是真的静。
宁也在厨房烧水,电热水壶烧水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背对着首次踏足这里的裴序,心沉得发闷。
感觉到身后好像没了动静,宁也转头,看到裴序正站在客厅墙那边看墙壁上挂着的照片。
全屋都是具有年代感的老物件,包括墙上的照片。
虽有玻璃相框照着,但还是依稀可见相片泛黄的痕迹。
照片没什么特别,是外公外婆年轻时和孩子们的合影,有灰白也有彩色。
“照片里没有你。”裴序似乎看得认真。
与裴序隔着一些距离的宁也,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虚幻,远在另一个城市的人,突然出现在这个不属于他的空间里,然后正大光明窥探着他生活的世界。
“这是我外公外婆的家,墙上是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
听宁也这么说,裴序反应不大,没有多问什么,自己在客厅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年代久远的藤条沙发有些发硬,裴序并没在意,也没有客人应有的拘谨。他将外套和装着围巾的袋子放到沙发一侧,坐好后,长腿随意曲着,一副自然闲适的模样。
茶几上摆着一个椭圆形的透明鱼缸,原来摆在餐桌那边,入冬之后,宁也就将它换到了客厅,只有客厅这边能晒到太阳。
裴序与金鱼缸面对面,过了会,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鱼缸玻璃。
里面的几条小金鱼受到震动,立刻在水里摇摆着尾巴游动起来。
宁也不知不觉看了裴序很久,直到嗡嗡颤动的电热水壶啪嗒一声,自动断电。
断电的声响让宁也适时收回目光,他忍着心内复杂的心绪,深呼吸一番后,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干净的水杯,提起电热水壶倒了半杯水。
接着,他端着这杯开水,走到客厅。
开水被放到茶几上,杯沿腾腾冒着白色热气。
“你要的水。”
听着好似不怎么客气的语气。
裴序稍稍抬眸,瞧着前面站着的宁也。
宁也不喜欢绕圈子,有个问题他在楼下见到裴序的时候就想问。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甚至还知道住在五楼。
裴序没有遮掩,直接说:“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你觉得我还应该知道什么?”
宁也顿了顿,他的直觉告诉他,裴序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他又不确定,裴序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这完全像是在打哑谜,又像是一个陷阱,他一不小心就会自曝。
宁也思考过后,不打算再问。
只要不问,不挑明了说,也许他还能保留一点自己想要的自尊。
于是,他停止这个话题,对裴序说:“水在这,你喝完就可以走。”
裴序一动不动地瞧着宁也,随后上半身往后一靠,懒懒说了一句:“太烫了。”
“……”
宁也没有理他,转身要走,又听到裴序的声音:“卧室在哪。”
宁也倏地停步,转头:“什么?”
“卧室。”裴序看似很好心地重复一遍,又故作恍然大悟一般,“看你这反应,原来你没打算让我留宿啊。”
“我为什么要让你留宿?”
“你不留我,那我今晚睡哪?”
“爱睡哪睡哪。”
“我爱睡这。”
“……”
宁也不懂裴序想做什么,他感觉裴序好像有点在刻意耍无赖。
“外面都是酒店,我这里没有你睡的地方。”
“我不介意跟你睡一张床。”
“……”宁也脑海中闪现出许多过去他们同睡一张床的画面,包括几个月前的台风夜。他几乎不作考虑,直接摇头:“不可能。”
裴序瞧着宁也这副拒绝的表情,很轻地“噢”了一声,好似不以为意:“那你想办法赶我走。”
实打实的挑衅。
“你以为我不会赶你走?”
宁也有被激到,上前两步,从藤条沙发上拿起裴序的外套塞到他怀里,接着拽着他的胳膊要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
宁也拽了几次,没把裴序拽起来,反而给了裴序压制自己的机会。
裴序一个反手,轻松将宁也压到怀里。
宁也突然坐在裴序的大腿上,人瞬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要挣脱,但裴序的手紧紧箍着他的上半身,不让他有半分逃脱的可能。
过于亲密的距离,宁也几乎是被裴序圈在怀中,随着他的挣扎,他的肩膀和裴序的胸膛不断摩擦,坐姿也在挣扎中逐渐靠近警戒线。
宁也敏感觉察到什么,倏然停滞动作,腰背僵直。
他耳尖泛红,又气又恼,狠狠瞪着裴序:“放开!”
裴序不止没放开宁也,反而还空出一只手,扣住宁也的下巴。
与前两次的冷冽不同,这一次,裴序没有太使劲,大拇指甚至还轻轻抚过宁也的唇瓣。
他盯着宁也的双唇,开口:“你知不知道,自我们再见之后,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是放开你。”裴序自问自答,而后似有疑惑般,手指再次摩挲宁也的唇,说:“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么柔软的一张嘴,到底是怎么说出那些冰冷的话的。”
宁也忍不住滚动喉结,心跳不稳。
他还是想挣脱,但裴序圈着他的上半身,他不止挣脱不开,反而还与裴序的身体愈加贴近,坐的地方甚至从裴序的大腿变成了靠近裴序腰腹的位置。
这个位置比刚才还要越线,直接相对而触,没有任何偏移。
宁也在那一瞬间直接头皮发麻,从腰椎到两条腿,又僵又麻,几乎要失去知觉。
第12章
12
这种感觉宁也太熟悉,熟悉到他几乎没法强装淡定,眼底有努力抑制的慌乱,耳廓发红。
“裴序,你是变态吗?!”
宁也骂着裴序,隐在质感偏硬的布料后面的温度和触感简直快要和他严丝合缝。
是暗暗发烫的。
也是明显弧度的。
裴序敛着眼皮瞧着被困在自己怀里的人,他似乎很久都没见到宁也脸上这种又羞又恼的表情。
宁也越骂他,他越高兴,因为这很像以前。
以前宁也经常红着脸骂他,骂完又会缴械投降,任他摆布。
裴序很想就这样吻住宁也的唇,宁也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到底有多好,有多让人无法克制。
但是裴序还是用理智强压住了胸腔内的翻涌,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太急躁。
“今晚我要睡这。你同意,我就放手。”
接近于威胁的话。
要是不同意呢?
裴序没挑明了说。
宁也胸口不断起伏着,他几乎不用裴序明说不同意的后果,就能猜到裴序会做什么。
这几年真应该去练点肌肉的,要是练了,现在也不至于被裴序轻松碾压。
“你要睡就睡。”宁也赶不走人,挣脱不开裴序的桎梏,只能妥协,“我同意了,你放手。”
裴序满意地弯起唇角,折痕很深的眼皮微垂瞧着宁也,高挺的鼻梁与宁也的脸相隔不过咫尺。
他不知道下次再距离这么近会是什么时候,留恋了一会后,才放手松开宁也。
裴序一松手,宁也就立刻从他腰腹的位置弹跳开,连续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大段距离。
但是属于裴序的温度和触感还留在宁也身上,宁也不自觉看向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黑色裤子依稀可辨轮廓。
宁也忽地感觉自己耳边嗡嗡直响,喉结滚动两下,骂了裴序一声:“流氓!”
不分场合起反应的简直就是流氓!
在沙发调整位置重新坐好的裴序听到这两个字,朝宁也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宁也闷头往自己睡的房间走,一分钟不到,他抱着被子从房间里出来,丢到裴序身上。
裴序被突然袭来的被子盖住脸,稍作停顿之后,不紧不慢地扒拉下被子。
他将脸露出来,问宁也:“你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宁也不想搭理他,只说:“是你自己要留下来。”
“是啊,是我自己要留下来。但是宁也,你在我家那么久,我从来没让你睡过沙发吧?”
“……”
宁也闭闭眼,忍着脾气,“行。我睡沙发,可以吧?”
裴序摇头:“不可以。”
宁也:“……”
“我认床,陌生地方睡不着。”
“所以?”
“所以,你得睡我旁边。”
宁也不禁被气笑:“我睡你旁边你就不认床了?”
“当然。”裴序说着,站起来,前进一步,停到宁也身侧。
偏头时候,薄唇在宁也的耳边轻轻开合:“我的身体熟悉你。毕竟,我们一起睡过那么多次。”
宁也听到这句话,立刻转头瞪裴序。
裴序却是翘着唇角在笑:“上次你回南市,我们睡一张床,不是什么都没发生?难道你担心这次你会把持不住?”
“……滚。”
宁也扭头就走,走到房间门口了又转身回来,从沙发上抱起自己刚刚抱出来的被子,重新走向房间。
裴序看着宁也这一系列的反应,笑了笑,抬起脚步跟在宁也身后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很小的卧室,看着只有一米二的单人床贴靠着墙壁,房间另一侧是一个书架,上面放了许多书。
裴序稍稍掠过一眼,大多是一些摄影相关的专业书和大学时期的课本。
书架旁边有一张小书桌,上方摆着一个单反相机。
虽然款式有些旧,但是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珍视。
裴序的视线在房间内逡巡一圈,再瞧向宁也身后的床。
床很小,平时应该是勉强容纳宁也这样刚好一米八个子的男生,现在再多一个比宁也高大的裴序……
裴序觉得很好。
“我睡外面。”裴序说,“有换的衣服吗,我想洗澡。”
宁也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走去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
他的衣服对裴序来说,应该会有些小,但这已经是他所有衣服当中最宽松的了。
没等宁也开口,裴序就主动上前接过衣物,问:“浴室在哪?”
宁也用视线指了一下房门口:“出去右转。”
裴序拿着衣物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你应该不会趁我出去之后把我锁在门外吧?”
宁也:“……”
裴序笑了笑,走两步,又回头:“可以用你的浴巾吗?”
“……”
宁也咬咬牙,挤出几个字:“可以,您请便。”
“牙刷——”
“柜子里有新的。”
“衣服里面的这条内裤——”
“新的!!也是新的!!”
眼看宁也即将被自己惹毛,裴序适时收敛,笑着往外面浴室走去。
等听到浴室熟悉的关门声,宁也缓和几分情绪,紧绷的身体也跟着卸力。
随即他退后一步,在床边坐下。
宁也挺恍惚的,脑子也有点理不清。
事情怎么突然会发展成这样?
他到底是怎么让裴序一步一步登堂入室的?
今晚的裴序,和三个月前南市见到的裴序,很不一样。
那个时候,宁也能明显感觉到裴序对自己的冷漠和恨意。
不,不是,今晚的裴序,才是真实的裴序。
和四年前的裴序,一模一样。
宁也茫然地望向天花板,重重叹一口气。
算了,不挣扎了,反正人已经留下来,就当是留个普通朋友睡一晚。
宁也这样想着,站起来,将刚才抱出去的被子重新在床上铺好。
考虑到两个城市的温度不一样,逾市要更冷一些,他又去柜子里找出一条毛毯,铺到被子上方。
在宁也做完这些的时候,裴序刚好冲完澡,回到房间。
“你就没有再大一点的衣服吗?”
宁也的衣服再宽松,穿在裴序身上,仍是显得紧巴巴的,薄卫衣和长裤轻松勾勒出他的身形线条。
宁也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裴序,失神几秒,而后避开眼神,掩饰说道:“没有。嫌小就别穿。”
“那我脱了?”裴序说着要脱掉身上的卫衣。
“哎——”
宁也立刻出声阻止,结果看到裴序只是做了一个脱衣服的假动作。
裴序真的太故意了,宁也想骂他。
可看到裴序眼底那清晰熟悉的笑意,宁也又忍不住恍神。
很久不见。
真的,很久不见。
宁也收敛情绪,装着无视裴序,重新去衣柜拿了一套衣服,离开房间。
他也要洗澡。
在宁也走后,裴序眼底的笑才沉淀下来,漆黑眼眸重新巡视房间一圈,心内五味杂陈。
宁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独自生活了四年?
没有家人,没有陪伴,就这样孤独的,生活了四年?
在让人调查宁也之前,裴序有想过宁也这四年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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