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浪别开头不再看他。
林杦烟垂头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你曾经问我,若让我选,苍生与一人要如何选择,现在我已有了答案。”他喃喃低语,温热的呼吸打在靳浪耳边,“我想说,我心亦同你心,并且,说不定我们都不用死那?”
这个可能太过不可思议,但实在诱人,靳浪瞪大双眼看他,“你说什么?”
林杦烟轻笑,双手握住他的手,“奋力一搏,若是不行,就是一起死了又有何不可?”
这个计划已经在林杦烟心里推演过无数次,自他隐隐察觉无上道体宿命之时就开始寻找一种可能,一种,为这个世界补全天道,找到一个飞升去处的可能,直到赤水之中,才终于有了答案。
既然自己本就身负更高世界的时空坐标,为何不以此为基础劈开一条升仙大道那?
这是只有在无尽海才能完成的事,赤水河流的尽头就在这无尽海深处,也是世界壁垒所在。
“靳浪,握紧大夏龙雀,跟着我的动作。”他说。
如今的大夏龙雀早已今非昔比,以凤骨为基,凤魂灌注,凤血补足,更同化为刀鞘的一身凤羽再次融合,那是天地之初,世界混沌之时的天生神兽,又受了上一位无上道体半身修为,如今握在世上唯一的无上道体和世间最强手中,威势赫赫不可直视,林杦烟眉心吞天印金光四起,号钟同样自靳浪识海飞出拱卫四周。
刀锋落下,那是无人可挡的一刀,巨大的灵力席卷着周围的一切,风、雨、水、雷,尽归于刀势之中,缓缓落下的姿态如同命运的铡刀,审判着此间世界所有修行之人,天命的预感浮现在所有修者心上,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远处刀影之威不可名状、不可直视。
然而,即便如此,刀锋落于世界壁垒之上,巨大的灵力气流与壁垒相互抵消,仍可见刀影威势渐落。
要失败了吗?林杦烟和靳浪久久凝视着刀影,丹田深不见底的灵力早已枯竭,若是最终还是失败,那便也只能说是命运使然,唯愿万万年后,还有后来人继承遗志……
清华仙尊以指抵唇,低呵一声,“去。”天机命盘光芒大放,融入刀影之中,随后她丹田一震,又是一口血腥涌上。
执破看她一眼,单手一指,执破剑携风雷涌入。
然后是更多,无数高阶修者飞身立于天上,各式灵器法宝如鸟群飞涌,本已逐渐透明的刀影再次凝实。
不知过了多久,黑沉天空中裂开一道缝隙,随后仙灵之气溢散而来,林杦烟、靳浪,还有执破,清华顿感身体一轻,仙乐渺渺,龙飞凤舞,无尽海上不再是黑沉沉永不散去的乌云,而被染做七彩祥云,太阳与月亮同时高悬,金色光芒通向另一个世界,飞升通道已开。
林杦烟低头看向靳浪,“飞升通道开了,我也不能久留。”他不舍的摸了摸靳浪脸颊,“早些来找我,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靳浪抬手握住他,五指插进他指缝,“我会的,你要好好等我,不能看其他人,只能看我一个人。”
清华和执破早已按捺不住飞身前往通道,一道金色光柱笼罩林杦烟。
靳浪跪坐原地,手中捏着林杦烟刚塞给他的乾坤袋,眼前人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再也看不见,然而变故还未消失。大夏龙雀中残留的律令于天上浮现,林杦烟消失的地方显现出另一枚律令,两枚律令交缠着越飞越高,最终炸开一片灵光。
这劈天的一刀不只是劈开飞升通道,更把九州劈成两截,一面是上三州,一面是下六州,金色光幕阻隔两面,修者只可从下六州去向上三州,凡人只可从上三州去向下六州,自此以修行为界区分世界,凡人再不必为修者随手碾死的蝼蚁,或许万年后,便会分成两界。
南山终于变成一座平凡的灵山。
靳浪闭关十年修复破碎的躯体,在百年后终于再次渡劫,天雷威势仍旧可怖,然而这次他知道,他不会死了。
end
第42章 番外一 苏孚世与李景和(1)
南山峰顶只有终年孤寂的雪和一座简陋茅屋, 这样的风景苏孚世已经看了近百年,他与李景和,同样也有百年未见了。初时总觉时光漫长,酸涩的思念挤满胸腔, 可久而久之, 竟也没什么不能习惯的。
还记得刚为师尊报仇之后 , 他们三人在药峰躺了三个月才勉强醒来, 掌门带着一位身形枯瘦满脸掩不住病气的男人前来探望,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男人的身份。
病弱男人甫一见面就召了苏孚世到身前, 眼角都没抬就问:“你可愿拜入我门下?”
苏孚世毫不犹豫就摇了头,这位尊者也不恼,掩唇闷咳两声,只说:“你再考虑考虑。”然后便转移话题说起了南山兵冢。
李景和在这次兵冢之行中收获不好,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 即便苏孚生和白迢百般讨好也没个笑脸, 本该再撒娇卖痴哄他开心,可刚踏出兵冢大门苏孚生就收到了掌门传唤, 点名只叫苏孚生一人, 就连李景和这个掌门亲传都不让去。
还记得离开时李景和苍白着脸, 冷冷瞥过的目光没带一点温度, 明显还置着气, 苏浮世直到面见掌门的时候都还在想要怎么安慰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师弟。
然而他不只见到了掌门,还有那个病怏怏的男人,男人坐着, 掌门站着,苏孚世觉得有些奇怪,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南山书院掌教如此毕恭毕敬。
“苏孚世, 还不见过南山尊者?”随着掌教一声低呵,男人的身份终于揭晓,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当世第一人南山尊者竟是这么一个看起来随时就要驾鹤西去的病秧子。
“师侄,别吓到他了。”南山尊者喉底溢出几声轻咳,他抬头看着苏浮世微笑道:“让我与他单独聊几句可好?”
掌教叹一口气,又给这位南山添了一件外袍才终于离开。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苏孚生第一次见到这等传说中的人物有些呆愣,就听见南山尊者问他,“你为何要苦苦压抑修为?”
这一刻苏孚生终于确认,这个人确实是传说中的南山尊者,毕竟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个看出自己压制修为的人,就连朝夕相处的师尊也只以为是自己少年贪玩,误了修行,才从幼时惊才绝艳的大弟子变成如今平庸模样。
“我有个朋友,素来是天之骄子,若是落了修行是要哭鼻子的,为了不让他哭鼻子,就只能委屈下自己了。”苏孚生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景和的场景,李景和因为输了比试蹲在演武场的角落里,晶莹雪白的一个小孩哭得花了脸。
南山尊者若有所思,“如今你知道我的身份,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然而出乎意料,苏孚世还是拒绝,“我是孤儿,师尊将我捡回南山,教我修行给我饭吃,我这一辈子就只认他一个师尊。南山尊者修为高深,想必不缺我一个弟子,可我师尊这一生却只收我一人,若是连我都改弦更张,这世上恐怕再没人记得他了。”
“你倒是个重情义的人。”南山尊者抿一口热茶,“可是南山的名头,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我只要你,你没得选。”
“尊者何必强人所难。”
南山尊者轻笑一声,就连苍白的脸上都带了几分病态的红晕,“若你不愿意,我就只能以你哪位心高气傲的师弟威胁了。我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如此,你还要拒绝吗?”
苏孚世脸色苍白,“景和他是掌教亲传,恐怕由不得尊者肆意妄为。”
“不过亲传,资质普通,心性不足,死了一个还有十个百个,没什么特别的,我的好弟子,你可得仔细考虑啊。”南山尊者压抑不住喉底瘙痒,胸腔振动着又咳嗽起来,看着都怕他一个支撑不住被过气去,“下去吧。”他说。
他并不担心,苏孚世会做正确的决定。
书房中只剩下南山一人,片刻后掌教回来,还带了仙材焖煮的灵食。
南山蹙眉看着那碗青绿色的粥,“我如今的身体不是这些东西可以治愈的,不如省省,给长老们进阶用。”
“南山书院的长老进阶若还需要外力辅助岂不是坠了名头,这玩意放着也是放着,能让你舒服一些也是好的。”掌教将碗塞进南山手里,“小师叔,你常年待在那雪顶上,也吃不得几回,快些喝了吧,放了蜂王浆,甜着那。”
最后还是被盯着喝了一碗粥,确实是甜的,南山尊者眉头终于舒缓一些,就连胸腔隐隐痛意都平息不少。
“那小子怎么样?”掌教满意的看着他的表情。
“一只咬人的野狗。”南山笑道:“可惜他认了主人,便逃不过我的手心。师侄,我想做的事,哪有完不成的道理?”
“真不知道你为何看上他,修为也不出众,还没点眼力劲,不如我那弟子李景和,年纪轻轻已是元婴后期,要是你喜欢,我就让给你。”
“师侄你还是眼拙,就凭那小子压抑修为连你也没看出端倪,就是个人才。”南山沉默片刻,“南山秘境我撑不住多久了,平庸之辈贸然接手不过我如今的下场,南山需要的不是寻常天才,而的是不世出的天之骄子。”
掌教心头一震,“已到了这个地步吗?”
“自然不至于没几年活头,可要培养下一代弟子,时间远远不够啊。”
苏浮世在李景和洞府外站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他开了法阵。
李景和穿一身素白绸衣,单手捧着一张毛巾擦头发,几点水珠顺着顺着脖颈滚落,像几颗透白的珍珠,“苏师兄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苏孚世只觉一股无名火自下腹窜到头顶,头脑昏沉,话都说不明白了,好一会儿才捋直舌头,脸上仍旧红彤彤的,“见你今日不开心,就想来看看。”
李景和抬眼看他通红的耳朵,冷道:“没什么不开心的,只是机缘难得,收获却不满意,难免失落罢了。还未恭喜师兄收服灵器,想必修为很快就要超过我了吧。”
“你若是不喜欢,我放着不用也是一样的。”苏孚世舔舔嘴唇,低声道。
李景和却变了脸色,“修炼岂可如此儿戏?人各有命,这些年来我也有些感悟,若是追不上了我就更勤奋些,没有要别人等我的道理。”
苏孚世本意是哄他,却落一顿训斥,脸色也不好看,“你要真能这么想就好了,可别又躲起来哭鼻子。”
“你深夜来此就是为了嘲讽我的吗?”李景和眉头紧簇。
苏孚世讷讷说不出话,半晌缓和了脸色,只能给他塞一堆灵石,“当然不是,只是你又叫我苏师兄,这么生分,我心里不高兴。”
这些灵石数量不少,还全是高级的,就算对李景和也是难得的,也不知道苏孚世攒了多久,神色缓和不少,“都给我了,你用什么?”
苏浮世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坦言相告,李景和这个人一向别扭,若是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又要多想,不如自己说了,还能解释一二,“前日里想收我为徒的人是南山尊者,我今后在他门下,自然不会缺了资源。”
南山一脉地位尊崇,说是被整个南山书院供养也不为过,李景和脸色一白,握在手里的毛巾都被捏成一团,“那还真是要恭喜你了,前途无量啊。”
苏孚世急道:“景和,我资质普通,怎么努力也是越不过你去的……”
他话没说完,李景和打断到,“苏孚世,你这样有意思吗?百年前你也是宗门里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却在我来之后一朝沦落平庸,他们都说你是江郎才尽,我却知道不是。我就是不懂,都到了如此时候你还要装,究竟是为了什么?”李景眉宇中浮上几分疑惑,“难道是为了看我笑话?看我拼尽全力去争去追你不要的东西,难道很有意思吗?”
“我从没有这么想。”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李景和重新升起洞府法阵,“兵冢之前我还抱有幻想,不到五百岁的元婴后期已经足够天才。我这么努力都不能得到天生灵器的认可,你和白迢却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往日里我还摆着架子要你们勤加修炼,到头来我才是小丑。”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李景和回忆着过去自己自持修为劝导他们好好修炼的场景,想必他们还在背后嘲笑自己多管闲事,只有自己傻傻蒙在鼓里,苦口婆心像个老妈子似的。真是可笑。
这次任苏孚世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了动静,直到第二天下午,南山尊者轻拍苏孚世肩膀,“可道别完了?”
苏孚世一身夜露浸染的寒意,惨笑道:“你也见到他对我的态度了,既然他都不在乎我,你说,我又何必为他做什么?”
南山尊者却笑,“你可知他为何如此?”
苏孚世双手握拳行一弟子礼,“还请尊者指教。”
“尽皆因你不够强,若你足够强大,他这样的人,讨好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拒你于门外。”
苏孚世恍然大悟,自乾坤袋中取出一袋碎茶沫子,又拿出一套灵玉茶具。苏孚世是拿不出这样的东西的,这一套还是李景和送的金丹礼,当年李景和看他身无长物,特意让他招待客人用,可直到如今,除了李景和自己也才有第二人用上。苏孚世以自身灵火沏上一杯清茶,双膝跪地,奉上南山尊者面前,“请师尊喝茶。”
南山尊者并不嫌弃他这茶沫子,微笑饮下,“好徒儿,随我上南山吧。”
当时年少的苏孚世还想着早日学成就找李景和说清楚,他从未看不起他,只是内心太过爱重,舍不得他太过刻苦。
可没成想,上了南山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南山尊者的一道禁足令,病弱的男人笑得十足温柔,“你若是时时想着他必然无法专心修炼,要修为大成不知多久,为师舍不得你二人分开太久,便下此令,你专心修炼,什么时候靠自己解开禁足,就什么时候下山去看他。”
那是一道化神后期的基础法阵,足足困了彼时还是元婴的苏孚世近百年。
第43章 番外一
苏孚世很急, 可南山尊者比他还急,百年之间,苏孚世被要求早上卯时开始修心法口诀,巳时练剑, 申时习阵法, 最后南山尊者每日戌时考教, 若是合格就给一个时辰休息, 同时这也是唯一用来研究禁足法令的时间,考教不合格就罚三百灵鞭, 南山尊者亲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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