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浪沉默,南山书院只有一个南山尊者,一生只收一个弟子,无论弟子修为如何都不取道号,只有等到上任南山陨落或者飞升才由弟子继承南山尊号,虽没有明言,但在此方修真界,南山是公认的第一人。靳浪的目光在安然坐着的林杦烟身上游移,“难怪没听过你的尊号。”还当林杦烟自命不凡,把仙主当了尊号。
林杦烟再次拿起那根木枝,“靳浪,我很好奇,你以前是如何掩饰身份的?”
靳浪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我杀了一个姓靳的魔修,炼了魂魄套在识海,占用他的身份,连因果也可以蒙蔽。”
靳浪刚到烟云宗还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的,带他上山的是宗主养女林珏,水木双灵根,修炼资质也好,在宗门中一向受宠。靳浪被她带上来在自己院子里做杂役弟子,林珏也不会真叫他做什么活,每月白给几两银子的工钱,还时常把自己的吃食分给他,再说这小宗门修为最高的也只是一个金丹期掌门,除他之外没人能看透靳浪的炉鼎体质,躲得仔细些,尽可以在这安心长几年再出去找仙门拜师最好不过。
可惜刚放下心来,某次在后山采集灵植时被人打晕,下次醒来便是被人捏着下巴从地上拖起,一个面如冠玉的男修眯眼笑着用两指抚摸靳浪的脸侧,嘴里啧啧赞叹着:“单火灵根,真是天之骄子,可惜是个纯阳之体,不过今后好生修炼,也能在我床上做个漂亮玩物。”
靳浪被捏着下颚没法开口,气得两眼通红。魔修毫不理会他满脸愤恨,挥手扔下一本功法,随后转身抱起另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离开,只留下四个字,好生修炼。
靳浪强撑着昏沉的头脑往四处看去,才发现这里不止自己一人,躺了一地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扇扇砸过雕花的木门木窗,角落里一个女孩冷眼看着他掌侧被木刺划开的口子,“没用的,你不如安心听话还能好过些。”
女孩长得花容月貌,穿着一身锦绣绫罗。
“你是何人?”
“与你相同,不过都是那个人床上的玩物。”女孩低笑一声,“你我与他们不同,我们有灵根,安心些,那人也没这么难伺候。”
不知这女子说得是不是真话,靳浪却知道自己不能任人摆布,他还有满门被灭的家仇未报,一番死里逃生可不是为了做个不知名魔修的炉鼎的。靳浪不再理会她,径自捡起地上魔修留下的功法,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专供炉鼎修炼不顾根基只顾进境的功法,假作修炼,其实暗中开始修习家传的筑基功法,不过三日,便有了练气二层的修为。过往家族中也没见过他人有这般进境,靳浪暗觉不对,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全力修炼,以求尽快增长实力好从这魔窟逃出去。
魔修自此日后便只一日来一次,每次都捏着靳浪手腕探查他修炼的进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再喂下一颗快速提升境界的药丸,然后带走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除了之前开口说话的女孩,别人都没再回来过。
兴许是炉鼎功法本就进境极快,再加上每日药丸不断,魔修也不觉不对,反而日渐心情舒畅,只等着摘下靳浪这颗美味的果子。
半年过去,魔修一般半月享用一次那个美貌女子,每次女子都会早早梳洗,然后离开这个混杂的小院,这次半月期至,女子却未曾收拾打扮,反而站在一边看靳浪打坐,眉目带笑,这时候,靳浪筑基三层。
片刻后,几名仆人手捧一身金绣牡丹祥云红裳鱼贯而入,直奔靳浪而来。为首之人已是筑基八层,随手一指,靳浪便不可动弹,他并非全无抵抗之力,却压抑着修为,被几人随意摆布着穿衣梳妆。
靳浪今年刚十六岁,正是骨骼未成,少年秀丽的时候,他雪肤乌发,螓首蛾眉,头戴玉冠,着一身身金绣红衣,因惊讶微睁着一双凤眼,颇有些雌雄莫辨,可谓世间绝色。
也不知这邪修使的什么邪术,靳浪自己无法动弹,却能跟随那魔修指令行动,泥塑木偶一般被送入一台大红花轿,直直被抬进一间雕梁画栋的大殿,而那魔修早已等候多时。
魔修从轿子里一把抱他出来,“我并不喜男子,却不知你这小子不止进境飞快,短短半年已是练气十层,生得竟也如此国色天香,不枉我等待良久,如今倒也算一桩美事。”
魔修正待享用,却不料怀中人手腕翻转,将一未知名法器打入他丹田,靳浪不知何时已冲破禁制,气势节节攀升,练气大圆满,筑基一层,筑基三层,筑基五层,筑基大圆满!金丹一线之隔!
法器被打入丹田,魔修魔气失控,顿觉不妙,一手扣住靳浪脖颈,将浑身乱窜的魔气灌体而入,“小子找死!”
魔气冲刷之下,靳浪体内经脉寸寸断裂,受粉身碎骨之痛,却在提前服下的秘药作用下强撑着抬手。
此时魔修多年积攒魔气消耗一空,竟被靳浪破开丹田,拽出腹中一颗魔气萦绕的漆黑金丹。靳浪还不罢休,破开魔修随身乾坤袋,找出魔修拘魂法器,拘了魔修魂魄,堂堂金丹魔修,居然被这么一个筑基期炉鼎杀人拘魂,死时尚不瞑目。
此后靳浪魔气缠身,仙途断绝,只能利用这一身魔气与魔修多年来积攒的资源转途修魔结了一颗魔丹自不再提。
这便是靳魔尊与靳姓魔修的因果了。多亏行采补之道的魔修修为虚浮,又有哪位不幸被抓住采补的美貌女修相助,才送给靳浪这层掩盖天机的灵壳。
也就是这个魔修的魂魄虽时时闹腾,却也让靳浪未来的几百年能好生藏着自己的身份,没让哪群疯子用血脉探查出来。若不是上次仙魔大战靳浪跟林杦烟斗法正酣,那魔修神魂突然震颤,连带靳浪也神魂不稳,才失手被碎魂海,连带身份暴露,落得这般田地。
如今靳浪魂海重铸,那层灵壳自然也无法再用,林杦烟拿出那块被自己带入南山书院的素寰玉,稍加打磨后嵌入修理完成的乌木枝,无尽海特产乌叶木,通体漆黑,木质坚硬弱灵,用来炼器是废柴中的废柴,但是用来打造这么一样掩盖体制的木簪却是顶级材料,弱灵的特性将素寰玉掩盖体制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同时能混淆素寰玉本身存在,让这个此间世界最好的掩饰体制的宝物看起来就像一支最平平无奇的发簪。
当年林杦烟亲自把素寰玉带走,今天也是他亲手把这根簪子簪进靳浪发中。林杦烟并不后悔扰乱靳浪原本的命运线,修仙之途本就逆天而行,他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便就从不信命。当初带走素寰玉是为本心,如今送出素寰玉,也不过是时移势易,顺势而为。
“去办你的事,办成后随我回南山。”
第6章 05 大夏龙雀
素寰玉质地清透,散发着微弱的莹蓝色光泽,配着枝节纤长的乌木枝,粗糙的镶嵌手法显得这支木簪散发着几分野性洒脱的美感,跟靳浪这个人恰好相合。
靳浪别着新木簪走出几百米才反应过来林杦烟给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
林杦烟既然知道他的真名,那必然也清楚自己有着什么麻烦的体质,靳浪倒是不信什么无上道体直指飞升的传言,若是无上道体真这么厉害,那自己又怎会落到家族被灭,又被人废了全部修为只能仰他人鼻息的境地?只是现在这个修真界已经被天劫逼疯了,那些不世出的老妖怪指望着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求一个苟且偷生,想活命想得入了魔,别说只是个直指飞升的无上道体,就算是上界真坠下一个真仙,他们也敢扑上去咬块肉下来。
只是林杦烟,靳浪想过这位仙主究竟想用什么办法替自己掩盖体质,却没想到素寰玉竟在他身上。想不透这个当世最年轻的,寿数足有八千载,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考虑雷劫的大乘期修者,现在找上他又有什么目的。总之无论如何,这块素寰玉给了他就是他的了,靳浪不自觉抚上发簪,微微一笑,落拓潇洒。
有了这宝贝,靳浪可以安心去找自己的东西了。
素寰玉本是林杦烟献给南山书院的入门礼,只是他成了南山尊者的徒弟,师父又将这东西给他保存,兜兜转转,这块玉跟了林杦烟八百年,在去找靳浪之前,林杦烟给这块素寰玉上了一重禁制,留下自己一片神识藏在其中,现在这片神识跟着靳浪走进了抚柳阁,这是修真界有名的烟柳之地,据仙盟的消息,也是著名的魔修产业之一。
靳浪直接走进抚柳阁后堂。抚柳阁是湮灵魔尊或者说湮灵魔女的产业,这位湮灵魔尊就是当初那个倒霉的跟他一起被采补道魔修抓走的女修,当年那个魔修被靳浪反杀之后两人一起分赃了这个小魔窟的珍藏,靳浪拿了法宝法器,还有这个隐蔽的魔修道场,女修拿走了魔修的修炼功法,靳浪也是入魔道后才知道女修本身也是个魔修,还是个修采补道的修。
靳浪更不知道的是,这个湮灵魔尊还是他原本命定的后宫之一,魔道魔女,洛水。
湮灵魔女算是靳浪提早做好的布置之一,他早知道无上道体的秘密在魂海破碎后必然无法保住,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回自己的本命灵刀——大夏龙雀。
靳浪如今刚补好自身仙骨,还未曾引气入体,半分修为也无,只能借助灵石施法,这块极品灵石是洛水早就准备好的,用于激活抚柳阁后堂法阵,直通洛水修行的道场。
湮灵魔女的道场外表跟抚柳阁相似,只是其中并无来往伶人欢客,殿中高台上帷幔层叠,后方摆一条金丝楠木贵妃榻,湮灵魔女就在这榻上行采补之术。
留在院中的林杦烟表面上正在垂眸小憩,实则大半心神都跟在靳浪身边,看来龙傲天在这八百年的时间里也不是全然偏离世界线,至少遇见了原著中这个凭着美艳与毒计人气颇高的魔道第一美人。
空旷的大殿回响着女人的嘤咛,□□不绝于耳,靳浪跨入殿门,帷幕后交缠的身影一顿。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修只披着外袍从高台侧方退下,湮灵魔尊挥手撩开轻薄纱帘,她身上未着寸缕,雪肤花貌,斜倚榻上盈盈一笑,魅色天成,“还不知无常魔尊大驾。”
“我来取刀。”靳浪远远站在殿门处,并不理会洛水寒暄。
“我们也算老相识,怎么如此无趣,靳魔尊,或者叫你无上道体……”洛水舌尖微卷,缱绻道:“靳浪。”
靳浪闻言一笑,“我跟你那点交情,如果你想谈当然也行。”他指尖微动,都当了魔修怎么还可能没点阴毒的后手,既然让洛水保存本命灵剑,他自然也留下了把柄。这件法器是靳浪从一个小秘境中拿到的,名叫牵丝引,可以用来炼制活傀,被靳浪种在洛水身上,足够让这女人无法反抗。
牵丝引发动,洛水瞬间脸色煞白,明白现在没有退路,只能交出大夏龙雀,随后柔声道:“魔尊折煞妾身,妾只不过仰慕魔尊已久,自愿献身与您,求段露水姻缘罢了。”
靳浪无心跟她争辩,转身欲走,却被一道凛冽气息锁定,恐怖的威压直直将他锁在原地,看不见的大手往他身上压下,靳浪霎时喷出一口鲜血,身后湮灵魔尊的本命灵器软红尘向他袭来。
血色重重,一道虚幻身形在靳浪身后显现,虚影轻飘飘挥出一掌后逐渐消散。林杦烟的声音响在靳浪耳畔“走。”
大夏龙雀本长三尺六寸,通体漆黑,刀身薄而窄,锋锐无双,如今却被拦腰折断,是把残刃。靳浪举起手中断刀,火红的烈焰从断刃处喷涌而出,补上残缺部分,半红半黑的刀刃劈下,软红尘应声撕裂,靳浪脚尖轻点退出殿门,转瞬消失不见。
“牵丝引?”
一个男人出现在湮灵魔尊身后,来人单手掐住洛水纤细的脖颈,嘴角挂着邪肆的笑意,冷得人心底发寒,恐怖的威压与刚才如出一辙,显然就是刚才出手压制靳浪的人。
洛水如同被捕获的飞鸟疯狂挣扎着,尖利的指甲抓挠得自己的脖颈鲜血淋漓,却没能在男人手上留下任何印记。
感受到掌心中的鸟儿逐渐安静,洛水被男人狠狠砸到地上,赤裸的身体上遍布着摩擦出的红痕,看着比逃走的靳浪还要狼狈些。她咳嗽两声,娇软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声声泣血,“请尊主赎罪,牵丝引下了禁制,妾实在无法告知尊主。”
“本尊已为你解除牵丝引。”男人看着匍匐脚下狼狈的美人,毫无怜惜之情,“湮灵,你的一切都是本尊给的,再耍花招,别怪本尊无情。”
洛水艰难的爬到男人身边,娇声道:“湮灵不敢,请尊主责罚。”
男人掐住脖子将无力反抗的美人压在身下……
洛水的修为随着帷幕后的动作不断提高,从大乘初期一路攀升到大乘中期,正常修者要完成这种修为的提升至少要花两百年。欢愉与痛苦同时在洛水脸上浮现,随着蓬勃的力量流入她身体的是更为汹涌的天劫气息,早在她借用男人的力量杀死血煞魔尊坐上这魔尊之位的时候,她就与男人性命相连,当男人天劫落下之时,她会是第一只替罪羊。
琳琅城抚柳阁传送阵外,靳浪拎着变回原样的残刃从半空中跌下,脸色惨白,口角溢血,发丝凌乱,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他迷蒙中看见林杦烟冷漠的脸,手腕翻转,大夏龙雀刀身红光闪烁,最后随着靳浪闭上的双眼重回平静。
靳浪直直坠入林杦烟怀中,分明已经失去意识却还紧紧握着刀柄,微微蜷缩起来的样子像个扎人的小刺猬。琳琅城已经不能待了,林杦烟带着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靳浪直接消失在这里。
南山当然不止一座小小南山,大陆南边四峰一山组成南山书院,南山书院掌控着周边十二城,而琳琅城位于大陆北边,相隔何止万里,靳浪现身琳琅城,可以想象修真界已经满城风雨,为了减少些麻烦,林杦烟选了一座飞舟代步,带靳浪回南山的事,除了南山尊者,任何人都不能透露。林杦烟从久远的忆里翻出原著剧情。
原始剧情早已面目全非,从靳浪堕魔开始,属于靳浪的仙道机缘就已经尽数改写,大部分秘宝直接未曾现世,小部分则是被其他人收入囊中,而靳浪原本应当在素寰玉庇护下掩藏到他大乘期雷劫的无上道体,大抵从最开始就没能瞒住,而到如今,已经无法想象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不敢想象,靳浪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顺利达到大乘期,说不定就连被打碎魂海都在这人算计之中。
飞舟一刻不停的飞了两天靳浪才从昏迷中苏醒,只觉得身体就像被一刀刀拆解成块,动弹不得,体内半分灵气也无,原本逃出湮灵魔尊道场的尚应该不至于让他如此,但他为了逃走强行燃烧灵根,如今还没死已经是命大。
“灵根受损,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林杦烟现在有些心绪不宁,任谁发现本以为全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实际是另一人算计的结果都不会开心,“我已经暂且封了你的灵脉,不然你只会因为泄空灵气而死。”
“而现在,靳浪,我们聊聊。”
“师尊想聊什么?”靳浪尽量保持声线稳定,却也掩盖不住声声压抑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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