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5

如果今夜不下雨(近代现代)——三道

时间:2025-03-23 08:45:06  作者:三道
  食物难以下咽也必须得吃下去,否则要挨一上午的饿,每天要将监规纪律大声朗读两到三遍,没有劳动安排则是自由活动,但依旧得保持秩序,连上厕所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定,超时了会挨骂,最轻松的是跑完操到院子里的放风时间。
  林向北常常坐在太阳地下发呆,毒辣的夏日射下来,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每天都是重复的活动,因为完全相同的经历,会怀疑进入了错乱的时空,不看日历根本不知道日子过到了哪一天。
  监管员带林向北到会客室时,他通过反光的玻璃窗、金属的铁门瞥到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脑袋的头发被剃到最底部,只剩下一点点青色的茬,瘦到两颊微微凹陷下去,眼下大团的乌青,神色萎靡——叫他用这样的姿态去见贺峥,不如把他杀了更痛快。
  张律师又问了一遍,“你想见他吗?”
  林向北抬起青白的眼睛,干得起皮的唇震颤着,“我能远远看他一眼吗?”
  怕被拒绝,激动地身子往前倾,“张律师,看在我这段时间这么配合的份上,求你帮帮我。”
  张律师面露为难,最终于心不忍地起身同监管员耳语几句,接着又到会见室外询问贺峥的去向,一分钟后,进来抓住林向北的手,“他在大门,快点,晚了就见不到了。”
  林向北的心像被锤击着,跳得很重、很快,习惯性看向监管员寻求同意。
  法理不外乎人情,两个监管员朝他点点头,他这才弹簧似的窜起来,在张律师的带领下,在监管员一左一右的监视里,大步地往大厅外跑。
  荔河的看守所不大,一路小跑着很快就到了厚重的大铁门。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有一个可以从里头打开的小窗,林向北在监管员的示意下将脸贴了上去。
  八月底的天极热,空气被太阳炙烤得扭曲,前方是一道长长的栽种了糖胶树的道路,大片大片的绿色水波似的在林向北被汗滴湿的眼里化开了。
  他用力地眨眨眼,眨去里头的湿意,撑开了眼皮,让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
  搜寻着,他见到了!
  贺峥——从这一扇小小的有限的窗户望出去,贺峥已经走出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只留下一个挺直的朦胧的背影,耀眼的热烈的太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随风吹着,不规则的光影没有节奏地晃动,投射到灰色的水泥路面恍惚似像金色的湖泊。
  贺峥踩在波光粼粼里,浑身光芒,在林向北的眼睛里,走到远方去。
  忽然之间,感应到什么似的,贺峥的背影一顿。
  林向北猛地矮下了身。
  他不知道贺峥有没有回头,但他希望贺峥不要回头。
  就这样走下去吧,一直走下去吧,去过属于你的璀璨人生。
  林向北再也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支撑住自己,他靠在铁门上,抱住脑袋无声痛哭起来,滚烫的眼泪浇在面颊上,直烧到心里去。
  他是如此地怀抱着跟贺峥永别的决心。
  九月初,林向北被转移到就近的监狱。
  根据钟泽锐的供词,林向北是属于被胁迫的从犯,在张律师的争取下,他的量刑酌情减轻,钟泽锐因为是核心人物则判得他严重得多,数罪并罚,五年三个月的有期徒刑,和他并不在同一个监狱里。
  监狱的环境比看守所的要好一点。
  但林向北可能天生有倒霉运,分配到的监舍里有一个很难对付的刺头。
  林向北年纪轻,又是新人,加上他刚进监舍里没和所谓的老大打招呼,到的第一天晚上就吃了个下马威。
  夜里睡一半,突然有人拿枕头闷住了他的脸。
  林向北从梦中惊醒,条件反射地反抗起来,他到底也是混过几年的,没忍气吞声受欺负这回事,一人单挑三个,挨了好几拳,等到狱警赶来的时候他逮着一个满脸麻子的窝瓜胖揍,打得窝瓜发出哎呦哎呦的叫声。
  狱警将他们分开,林向北吐出口中的血沫,气盛地又一脚踹向旁边四肢跟麻秆似的瘦螳螂——没听过螳螂叫声的现在可以听一听,和窝瓜的一样,都是哎呦哎呦嘶啊嘶啊。
  因为初到第一天就犯事,林向北被关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禁闭。
  他不服,又不是他找事在先,凭什么罚他?
  抗议无效。
  林向北是彻底被这伙人盯上了。
  刚从禁闭室放出来,就在洗衣房被堵住。
  对方人多势众,林向北步步后退,手往后摸握住塑胶水勺的手柄当防身武器,感到很无语的,但是想要好好说话息事宁人的语气,“我又没惹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几个都比他年长的男人没说话,冲上来就是一顿打。
  林向北边挡边躲,被逼到角落,忍无可忍地动手,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因为一口一个猥亵的“小白脸”三个字。
  动静太大惹来狱警,一批人都受了处罚,林向北又被关了禁闭,这次是四十八小时。
  这样的情况又陆续发生了好几次,每一回林向北都搏命似的跟他们拼,进禁闭室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长的一次是整整三天。
  在那暗无天日的七十二小时里,林向北下定决心反击。
  他养精蓄锐,当天出去后在院子放风时先发制人地冲向带头欺凌他的人称刀疤的老大,疯了似的每一拳都往死里打,无论其他人怎么拉架都不撒手。
  又是三天禁闭。
  再见到太阳,他眯着眼睛伸伸懒腰,带着一脸还未痊愈的伤再次跟刀疤干架。
  又是三天。
  三天、七天、半个月……周而复始,像疯狗一样死死咬住恶人不放。
  “那小子有病吧!”
  “又来了,他走过来了!”
  林向北嘴角眼角都有淤青,一脸阴沉地朝刀疤走,还没靠近,收到了停战的通知。
  他没说话,仍往前走。
  “我操,你差不多得了!”
  “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林向北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抬着下巴,一种胜利的姿态。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豁出去命,没人敢惹他。
  在监狱前两个月,林向北身上的伤就没好全过,自打休战后,他独来独往地过了还算安稳的很长一段时间,闲下来的时候他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很孤僻阴郁的样子。
  到离他出狱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监舍来了个唯唯诺诺但纤瘦清秀的年轻人,据说是受人诓骗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叫夏乐。
  夏乐是那一伙人的新目标,因为性格懦弱不敢反抗,吃了许多苦头。
  林向北不跟人打交道,也不想管闲事,但偶然的一天,他走进监舍,看见对方颤抖着两条腿,一裤子血躺在床上,几个人摁住他的手脚,刀疤正在脱他的裤子。
  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进林向北的耳朵里。
  他背对着,像是无言的帮凶。
  “救救我,林向北,救救我……”
  夏乐肯定也听说过林向北人送小疯狗的外号,把林向北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是贺峥,一定不会冷眼旁观吧。
  那么多的血,可能会死人的呀。
  可逞英雄是要发出代价的,那一次的群架,寡不敌众的林向北赔上了一只左手。
  手腕被往后扳以几乎一百八十度的扭转硬生生地踩断了。
  咔擦——
  凄厉的痛呼响彻整个监舍,陡然又发不出任何一点声响。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使得林向北浑身痉挛,冷汗直冒,牙龈咬出了血,眼前白花花的什么都看不清。
  当然,他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并非没有一点收获,在急剧的疼痛里看准时机激烈反抗,奋起用右手一把抓住了刀疤管不住的下身,竭尽全力地重重一攥——刀疤的哀嚎声像杀猪一样掀翻监舍的天花板。
  这次的打架斗殴性质恶劣,林向北和刀疤在医院接受治疗后,再回到监狱半残的两人都被加带脚镣限制行动,管理也越发严苛。
  林向北左手腕粉碎性骨折,治疗条件有限,落下终身的病根,每天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他出院后左手打了几个月的夹板,行动不便,身旁多了一个跟着他的影子,夏乐自告奋勇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家人送来的豆奶和橘子等在监狱里稀缺的东西也都放在了林向北的床上。
  林向北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但夏乐把剥好的橘子送到跟前会默默张开嘴巴——用一只手换来的橘子,不吃白不吃!
  夏乐比林向北大几个月,但因为身材瘦弱,说话又总是含在嗓子眼里,感觉林向北才是哥哥。
  两人在监狱里互相照料,算是朋友。
  林向北出狱是春末,天清气朗。
  夏乐哭了,想抱他却不敢,林向北主动张开了双臂,他扑进来默默地流眼泪。
  “别人欺负你要记得反抗。”林向北挥了挥拳头给他做示范,“就像这样,往死里打,你豁得出去,他们就会怕你。”
  夏乐给了他一个地址,一个号码,林向北不想他失望,收下。
  “等到我出狱,我们还能见面吗?”
  “如果我会回来的话。”
  林向北没有再回过荔河,怕撞上贺峥是一回事,也再无立足之地——
  十年了,他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啊。
  回忆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因为毫无回旋的性质,读起来总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现在,他重新和贺峥见面,站在贺峥家里的阳台上,听见贺峥从书房里传出来的一点细碎的声响,以为是梦。
  梦是心头想,连和煦的冬日落在身上都是一种缥缈的不真实的温暖。
 
 
第34章 
  贺峥将一式两份的协议摊在桌面。
  林向北没有任何犹豫,甚至看都不看文字的内容就拿起笔在签名栏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以前的字就很不怎么样,如今没什么机会拿笔,字的年纪更是退化到小学阶段。
  签完一份,贺峥望着那狗啃过的“林向北”三个字忍不住道:“写工整一点。”
  林向北难为情地瞥了眼另一侧刚劲有力的字迹,两相对比,羞惭地小小哦了声,继而听话地放慢了写字的速度,用幼稚园生一笔一划地在课业本上写下自己的姓名般郑重的态度对待这份协议——因为叠加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无理附加条件而不具有法律效力,只能用来糊弄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的协议。
  贺峥却煞有其事让林向北一条条仔细地阅读。
  “分期偿还完所有借款之前,不得离开贺峥的住宅。”
  “与贺峥同居期间,一切事务以贺峥为先。”
  “除了贺峥,不可和第三人发生关系。”
  贺峥不要利息,换取林向北安分地待在他身边,与其说这是一份借条,不如说是卖身契,旧世纪专制地主的剥削程度也不过如此。
  怕被察觉出端倪,他从还未通读完全文的林向北手中抽走协议,用盖棺定论的语气说:“协议从这一刻生效,你反悔也来不及了。”
  林向北却全然没有对严苛到近乎丧失人权的内容表示任何抗议的意思,看着贺峥坦率地点了下脑袋,“我知道,我都听你的。”
  贺峥已然收好协议起身,视线不平齐的缘故,林向北仰着头看他,仰着头,他立刻进入了一个高人一等的境地,并从林向北的话里品出了一种把自己全盘交给他处置的意思。
  早就该这样。
  林向北有句话说得不错,这个世道,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
  爱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一种冒险,买一个人要轻松得多。
  不说话显得太安静,贺峥感受到林向北的拘谨,将电视打开,让随便什么声音响起来,这样说:“冰箱里有饮料,渴了随便拿。”
  他自个儿还有几封邮件待处理,折身进了书房。
  林向北老实地在沙发上待了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受贺峥的话的影响,当真有了几分渴意,犹豫着走到靠近厨房玻璃门的冰箱,打开来。
  贺峥大抵不怎么开火,冰箱里的东西并不密集,是以摆在一侧混在其它饮料里的几瓶跟这里格格不入的少儿饮品一下子就跳进了林向北的眼睛里。
  林向北的老朋友,好久不见的大耳朵狗!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贺峥家里会有这样的东西,几瞬的意外后,抬手把爽歪歪拿在了手心,小小的一罐,泛着轻微的凉意。
  “朋友家的小孩偶尔会过来,招待他们用的。”
  林向北正在欣赏着包装上憨态可掬的查理王小猎犬回味童趣,贺峥的声音冷不丁地敲在耳边,紧接着一只手将冰箱门更打开了点,伸向下搁架,把连接着的几根吸管取出来。
  他动作流畅,语气却带着一点揶揄,“要喝吗?”
  林向北不想贺峥觉得他这把年纪还在装幼稚地没长大,默默地将爽歪歪放了回去,换做一瓶老少皆宜的可乐,“我就不跟小孩子抢东西了。”
  捏着吸管将要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林向北握了握硬实充气的可乐罐,担心气泡滋啦一地,左右看了看,退开问贺峥,“你要拿东西吗?”
  贺峥没搭腔,轻巧地将吸管丢了回去,随意地抓了瓶茶饮,将冰箱门给掩了。
  林向北只当他也是口渴,不多想,走到水槽处找准角度撕开易拉罐,果然流了一手的黑褐色液体,等洗好手回过头,贺峥已经不在了。
  他不去打扰对方工作,安安静静地回到沙发划拉手机,因为几乎没有这么空闲的时候,清晨又起得太早,一整天都处于紧张亢奋的姿态,乍然松懈下来,只坐了十几分钟就哈欠连天。
  沙发太软了,他的身体微微陷下去,困意更浓,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招呼的频率越来越高,眨出一点湿润的水汽,没忍住半蜷着身体躺了下来,上半身靠着沙发,双腿却怕弄脏家具似的落在地面,是一个别扭而礼貌的属于不相熟的客人的姿态。
  深市的冬天过了六点天空呈现出阴阴的蓝色。
  未开灯的世界光线蒙蒙,使得人昏昏欲睡,电视里播着的陈年广告的声音反倒成了一种助眠剂。
  贺峥的影子从书房里拖延到客厅,悄然无声地向沙发上熟睡的林向北靠近。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