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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夜不下雨(近代现代)——三道

时间:2025-03-23 08:45:06  作者:三道
  贺峥的晋升速度之快很引人艳羡,不乏有同事当着他的面夸他运气好,他对此从不置可否,但若是旁人知晓他是如何才走到今天,大概绝不会将“运气”两个字跟他扯上联系。
  遇到林向北已经是上周的事了,过去的几天他为了准备近期开庭的案件材料加班加点异常忙碌,眼下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时间,刻意被他忽略的林向北简直比狡辩的被告人还狡猾,得空就往他脑子里钻。
  为了避开你不惜辞职,还想他干什么?
  然而人就是这点不好,越不让干的事越想干,越是不想就越是想。
  林向北面色肉眼可见的病态苍白,眼睛里萦绕丝丝缕缕忧郁的样子跟他记忆里的爽朗少年大相径庭,在整整十年了无音讯的日子里,林向北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贺峥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住了眼。
  时光回溯,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他时常能在校门口见到跟所谓社会人士勾肩搭背的林向北,一群人声势浩大得像皇帝出巡,外套不好好穿,故意敞开拉链,里头的校服短袖解掉两个扣子,露出一小截突起的锁骨,面对形同虚设的纪检委员,神情倨傲而嚣张,大摇大摆地走进校门。
  有凶神恶煞的保护神看着,没人敢拦他。
  贺峥当然听说过林向北的“美名”,小绿毛龟的称号打小就扣在了他脑袋上,虽然没必要较这种听起来很可笑幼稚的劲,但比起贺峥小杀人犯的头衔显然略输一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贺峥和林向北的成长轨迹几乎重合。
  贺峥的母亲在他三岁时因病离世,他的父亲贺建伟是建筑工人,在他十岁那年,贺建伟前去拖欠工资的工地讨薪无果反被唾骂一番,争执期间头脑发热竟拿铁锹一下下敲在负责人的后脑勺,等他停手时,负责人迸了一地脑浆和血液,早一命呜呼。
  贺建伟故意杀人且情节恶劣,被判处十三年有期徒刑。
  贺峥从此跟着奶奶生活——母亲虽然离世,但小姨还有来往,女人自己在夫家过得并不如意却依旧偷偷地接济他,对于小姨,贺峥有着无限感激。
  因为有个杀人犯父亲,他的身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歹意,那时小,还不懂得收敛,他不堪侮辱奋起反击,逮住一个带头嘲讽他的同班同学,拼了命地朝丑恶的嘴脸挥拳,打掉了对方一颗牙,结果却是奶奶老泪纵横地哀求对方家长不要追究。
  家里仅有的钱都拿出来赔医药费,贺峥也被迫道歉,休学一星期,再回到学校,他多了一项有暴力倾向的罪名。
  龙生龙、凤生凤,杀人犯的儿子,自然就是小杀人犯咯。
  同学不敢靠近他,家长也嘱咐孩子不许和他来往,贺峥成了同龄人里独来独往的异类,但他不是唯一一个。
  其实他比林向北认识他更早地要认识林向北。
  小县城就那么点大地方,孩子都在仅有的荔河小学和荔河中学读书,林向北比贺峥小一岁,低一个年级,贺峥小学时就记住对方的名字了,小绿毛龟的称号是一回事,此外,他撞见过林向北躲在学校的教学楼后面哭鼻子。
  盛夏的午后热浪如潮熏得人眼冒金星,单独值日的贺峥拿着扫帚寻觅阴凉地,听到拐角处的墙壁后传来抽泣的声音。
  沿着哭声好奇地走近,他见到地面蹲着的一团,校服裤跟不上正在成长的身体,露出一对纤削的脚踝,柔顺的黑发满是汗水濡湿地耷拉在头顶,一双被撞破糗事仓促抬起的瞪圆了的眼睛。
  隔着被炽热焦烤成透明胶状物的扭曲空气,贺峥静静地看着那张暴露在他面前白净的哭得薄薄抹上一层粉变成淡红色的脸,一言不发抿住了唇。
  林向北似乎觉得很丢脸,嚯的一下站起来,像只被人踹过再也不相信人的猫只见到人走近的脚就警惕地弓着腰踮住爪,浑身的毛根根竖立,没有龇牙哈气,只撒开腿飞快地跑过了阳光照不到的墙转角。
  可能连贺铮的脸都没怎么看清。
  很奇怪,对大多事情漫不经心的贺峥却一直清晰地记得这次偶遇,都升上中学后,二人时不时会在校道碰到面,林向北似乎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无甚所谓,倒是总于不经意间从人群里捕捉到和他同样独来独往的孤影。
  再后来就是贺峥高考失利的事情。
  生活一再地跟他开些捉弄人的玩笑,竟叫他偏偏在高考如此重要的日子栽了个大跟头。
  复读板上钉钉,巧合的是,算是他无意识看着长大的林向北居然在同一个班级。
  而这时的林向北已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翻身把歌唱,从倍受欺负只敢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孩子成了荔河中学人人避之不及的不良少年。
  真神奇。
  叩叩——
  “贺律师,你在忙吗?”
  贺峥揉揉发酸的眉心,应了一声,助理提醒他当事人正在接待室。
  他深吐一口气,嘱咐助理把所需的资料都捎上,用工作来填补不必要的回忆。
  这桩官司张筱敏也参与其中,一通交谈下来,还算顺利。
  结束后张筱敏边收拾资料边问:“昨晚没睡好?”
  贺峥这几天确实是失眠,把这归结于过量的咖啡因,笑了一下,“庭审前综合症。”
  张筱敏才不相信,不过这桩案子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她倒是有些紧张和焦虑地耸了耸肩,说等忙完这阵要跟对象去旅游,她心心念念很久的北海道之行,一直抽不出时间。
  贺峥看着她,“你们和好了?”
  上个星期张筱敏和长跑多年的男友因聚少离多吵架,两人都是不服输的性格,谁都不肯让着谁,一度闹到要分手的地步。
  那会儿周卓给她出谋划策,说男人最懂男人,不能惯,一惯就要蹬鼻子上脸,让张筱敏千万晾着他,张筱敏连声答应,这才多少天就又如胶似漆计划起旅行。
  张筱敏不大好意思地说:“这么多年吵吵闹闹也过来了,总要有个人先低头吧,他都给我道歉送花,我只好顺着台阶下咯。”
  贺峥给出评价,“有道理,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张筱敏俨然陷入了重新恋爱的甜蜜里,笑容满面抱着一大摞的资料推开门出去。
  贺峥默然地端坐半晌,把助理叫进来,“我有点急事,你帮我把东西收好。”
  他的语气跟他的脚步同频,边说着边迅速往外走,衣角刮起一小阵风,看起来着实到了迫在眉睫、晚一秒钟都不行的地步。
  百叶窗依旧拉着,贺峥站在窗前通电话。
  “是,叫林向北,前几天刚从金沙大饭店离职,麻烦你帮我把他的联系方式找出来,越快越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峥又嗯的一声,“最好查一查他还在不在深市,现在在哪里工作,好的,谢谢你了,有空请你吃饭。”
  他结束通话,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那点烦闷刹时随着从窗口望出去一览无余的风景而消逝,想做就去做而已,既然他有能力和门道获悉林向北的去处,为什么要让故技重施再次不辞而别的林向北如意?
  贺峥不是没有回过荔河,但林向北出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连林学坤也无影无踪。
  在他们不曾相遇的日子里,林向北有没有像他一样在不经意间很偶尔地想起他,还是早把他遗忘在岁月的流沙里。
  那短短的一年当真发生许多让贺峥始料未及的事:他和林向北从交往到分手、相依为命的奶奶离世、林向北入狱、他独自离开荔河前往北市求学……每一件事都足以在他人生的履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许所有的第一次对人而言都刻骨铭心:第一次怦然心动、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第一次失恋……
  也许贺峥只是不甘心。
  林向北是高考前半个月跟他提的分手,在那样险要的节点疯狂扼杀他的感情,差点毁了他,然而只是差点,到底没有。
  时间站在他这边,证明他是对的。
  悲愤的劝告在多年的沉寂里演变为无声的质问:时过境迁,林向北有没有过一点点后悔?
  作者有话说:
  贺律师:请大家放心,我根本就没有再爱,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别管,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第6章 
  在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很不容易,但一旦一个人浮出水面有了痕迹,要获取他的动向并不算太大的难事。
  午后,贺峥收到了林向北的联络方式以及工作地址。
  他通过号码查询对方的社交软件,头像是一轮绚烂的落日,应当是自己拍摄的,像素略微模糊,昵称是本名林向北,没有个性签名,仅凭这些单调的信息不能对他的生活有丁点儿判断,贺峥却在页面停留好几分钟,反反复复地点开头像放大了研究,仿佛企图通过背景环境判断地理位置似的。
  他到底不是天眼通,自然一无所获。
  “Muselbar……”
  贺峥在搜索引擎页面输入信息,网页自动弹跳出详细的介绍。
  是一间营业半年,噱头极足的以俊男靓女打着擦边球做营销卖点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高端酒吧。
  贺峥的眉头不禁微微向中心靠拢,唇抿着,露出一点微乎其微的不快,他没想到林向北职业跨度这样大,从踏实的泊车员直接跳转到靡丽的灯红酒绿,转念一想,没什么不可能,高中时期的林向北就常常跟着钟泽锐等人混迹于酒吧和夜总会,甚至是在这种声色场所被捕入狱。
  怎么一点儿也不吸取教训?贺峥感到一点失望,为林向北的迷途不返。
  他想起周卓无心的一句“别跟那种人计较”,在心里诘问自己,难道为了一点所谓的不甘心要再次跟林向北扯上关系?
  他不知道,眼下,他有更重要的工作需先处理。
  天逐渐暗下来,下班高峰期让一辆辆本该疾驰的车子在或宽敞或狭窄的道路寸步难行,一点幽黄的光穿过透明玻璃窗户,倒映着办公桌上翻阅卷宗坐得笔直的身影。
  因为常年熬夜看书,贺峥的眼睛有轻微的近视,白天还好,一到夜里视线就变得模糊,此时高耸的鼻梁上戴着一副最寻常的黑灰色半框眼镜,顶头的白炽灯化了形似的停歇在镜片一角,折射出一点锋利的光芒。
  蔡博明在外敲门,得到回声拧开门把,探出半个身体,“贺律师,一起出去吃饭?”
  以周卓为中心的身后站着几位同事,都向贺峥投来询问的眼神。
  贺峥起身道:“我还有些紧急的资料要处理,你们去吧。”
  话是这样说着,等几人离开,贺峥却是心不在焉地在已经摸得书页轻微破损的民法典上随意翻来翻去,看着不是真心在查阅资料,更像是谋杀多余的时间。
  将近十一点,落下重要资料折返律所的同事发现贺峥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刚想上前关切两句,灯啪嗒暗了,拿着公文包的贺峥已然开门出现在了跟前。
  “还没走呐。”同事问候一声。
  贺峥脚步微顿,“就回去了。”
  两人边谈话边下电梯,贺峥的车在地下车库,于一楼与对方道别,很轻微地松一口气。
  在导航输入“Muselbar”时,他有过一刹的迟疑,但踩下油门的那一刻的动作又无比的顺畅。
  林向北不敢见他是有所亏欠,他呢,百无禁忌。
  叮——
  短信提示林向北明天八点前准时抵达约定好的医院体检。
  他熄了屏,一颗颗扣上马甲的纽扣,侧过眼睛看肩头被烫出来的圆圆的焦黄色小洞,拿大拇指用力地蹭了蹭,还未好全的伤口在揉搓下隐隐生疼,他却感觉不到似的,用这股痛感来激活自己麻痹的神经。
  舞池在一楼,相对安静的二楼模糊能听到极具律动感的音乐一波波一阵阵地往上震,人走在连接着天花板被迫共频的地面,像踏在刚经历过地震还有余震的土地,脑子也跟着发晕。
  卡座上是东倒西歪嘻嘻哈哈玩游戏喝酒的男男女女,打个响指,“要两打白啤。”
  清洁吧台的林向北旋身回应,从冰柜里将玻璃瓶一个个取出来放进酒篮里,整整二十四瓶,他抓住酒篮两侧的把手往上提,刚拎起来,难以承受重物的左手即刻感到一阵尖锐的袭击,手一松,险些将酒打翻在地。
  猴急的客人在催,“好了没有?”
  林向北抽过毛巾三两下紧紧地缠住左手的虎口和手腕,用几乎阻断血液流通的束缚缓解疼痛,继而咬牙一提,顺利地将酒水送到卡座的L型的桌面上。
  为了明天体检能顺利过关,他这两天不碰酒,所以尽量地降低存在感,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却拉住他的手,“吹一瓶。”
  林向北不想跟客人起冲突,赔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感冒刚吃了头孢,不能喝酒。”
  “真的假的?”
  男人眯起一对绿豆小眼,将脑袋枕在女人的胸脯上,后者一阵娇笑,攀住肩撒娇,“哎呀,你别为难人家,我陪你喝嘛。”
  林向北认出是女人的Muselbar的陪玩之一,虽然平时没怎么说过话,但很感激对方出手相助,对其笑了笑。
  这种无伤大雅的纠缠一晚上数不胜数,这边正调笑着谁都没注意。
  二楼入口处走进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他是一个人来的,似乎意识到太过正经的穿着打扮与寻欢作乐的场所格格不入,特地将西装外套脱下搁在肘弯处,扯松了灰黑小方格花样的领带,使自己看起来休闲而舒适。
  然而即使是如此,从他冷凝的目光依稀看出他对这种地方是抱有一丝警戒的、审视的态度,但他将这种情绪收敛得很好,毕竟贺峥这些年为了工作没少出入灰色地带。
  酒吧将他迎到开的卡座上去,双手把酒水单递给他,“先生,有需要请按铃。”
  昏暗的变换的光线里充斥着四处乱窜的笑声,夹杂着几声游戏结束罚酒突然拔高的欢呼,贺峥在位置上静坐了会,来往的男女像轻快的彩色燕影一阵一阵从他眼前掠过,全是陌生的面孔。
  他站起身,缓步地游走于卡座与卡座之间,人很多,一批批地来,一批批地走,喝大了的酒蒙子跌跌撞撞地擦过他的肩膀。
  他错身让开,来到做循环水流装置用马提尼杯固定在桌面堆成半人高的香槟塔前,淡黄色的酒液从顶头的酒瓶形状喷嘴里源源不断小溪似的往下流淌,像一场黄色的雨浇进宽口的杯口、抚过湿润的杯身,于漂泊着朱红玫瑰花瓣的方型底座汇聚,周而复始。
  温柔的霓虹灯光将杯中酒液照射成各种颜色,透过荡漾水波所看到的世界是扭曲的、波浪线的,倒映出不远处一个朦胧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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