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与颜霈求救,却也听他说道:“可惜了,那就让给你吧。”
“不,不行,”道宗宗主艰难道,“我也是为整个修真界,为天下苍生着想,仙君您不能这样对我,您难道就不在意这世间万物吗?”
谢暄:“对。”
他笑了声,白刃迫近,相较于道宗宗主亲眼见血以后的瞳孔骤缩,无论神情还是语调皆从容不迫:“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意那些与我无关的东西?”
道宗宗主:“可你是仙君!”
“所以呢?你们要将这个名头强加给我,我也配合了你们,做了许多你们要我去做的事,事到如今,为何还不知餍足?”
谢暄的逻辑清晰到冷漠:“我从未因为这个名头获得过好处,现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夺来的,我不欠你们什么。”
语罢,侧转了眼看向蔺安之:“安之。”
这是他头回用了这样的称呼。
“你的未来应该由你自己选择。”
蔺安之不觉怔然,有意试探:“那若是我说我要去呢。”
“不论怎样都可以,”谢暄朝他微微牵动嘴角,“没有人能决定你的去留,包括......我自己。”
看着蔺安之目露动容,但仍然在被剑威胁生命安全,甚至连妙玉师姑都视若无睹的道宗宗主:“......”
密码的,所以是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对吗?
唯一在意的是颜霈。
只不过在意的,却是蔺安之的选择。
他本来还在冷眼瞧着谢暄自我剖白,直至真的听到蔺安之在原先的基础上重复了一遍要去,终于是笑不出来了。
颜霈是做不到像谢暄那般豁达的,他温声细语,劝了又劝,无奈蔺安之心意已定。
这魔界他是非去不可,魔后的身份反而还有利于任务的开展和他自己的一点私心。
依照当下的形势,谢暄绝不可能动手杀他,可他在结尾必死不可,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再者原剧情线也没有交代过,谢暄飞升后的修真界会变成怎样。只是想也知道,魔界的问题一天没有解决,修真界就一天不会过得很好。
蔺安之在此间生活了百余年,又怎能轻易略过其中之人的生死。
在洞府侍弄的道童、平日路遇都会点头致意的门中弟子,还有昔日云游时结识的诸多友人,那些都是他过往的一部分。
魔界接取魔后的日子就定在隔日。
当晚,蔺安之自然是回了峰,没成想刚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师侄。
而叶承钧扯住他的衣袖,第一句话就是:“师叔,我会帮你逃走的。”
“......”
蔺安之拍开他的手:“可我是自愿的。”
“自愿放弃第一大宗掌门的地位,嫁到魔界那种荒僻的穷地方,和长相估计是如狼似虎、五大三粗的魔尊成婚,后者后院八成还有几百房小妾?”
叶承钧不信:“怎么可能?正常人都不会愿意的。”
蔺安之无法反驳。
确实,要是真按这个形容来的话,谢璟就毫无疑问地要打八辈子光棍了。
他道:“但,单是相貌那点你就说错了,那是谢璟,是谢暄的恶念,同样也会是仙姿佚貌。”
叶承钧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看在往日的师叔侄情分上,蔺安之不想让他再弄出什么幺蛾子,不仅一事无成,反倒惹祸上身。
于是再接再励道:“我都做了些什么,你也都很清楚,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他顿了顿,才道:“因为我喜欢谢暄,想将他占为己有。如今终于实现了心愿,我应该高兴才是。”
似乎是被如此大胆而意料不到的回答所震慑,叶承钧只是惊愕地看着他,并未开口。
蔺安之:“所以你听懂了吗?”
叶承钧很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蔺安之也仿佛懂了什么,一点点扭过脸。
他一直背对着正门并不清楚,原来谢暄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他身后。
那些或真或假的、表明心迹的话语,想必全都收入耳中。
尴尬是免不了的,而蔺安之心理素质良好。
本着既然如此还不如物尽其用的想法走到了谢暄身边,当着叶承钧的面,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谢暄没有抗拒,也没有否定蔺安之此前所说的话语。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旁边攥紧拳头,快要气疯的小师侄,点明事实:“无关人员可以走了。”
室内一空,蔺安之马上拉远距离,警惕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对了,事后别对叶承钧下手,他什么也没做。”
“和颜霈刚打完,看看他有没有不死心又来找你,”谢暄意味不明地说道,“没想到,你倒是意外地关心你的师侄。”
“也是你的。”
蔺安之强调。
谢暄不作辩解,目光在空荡的屋中环视一圈,随即也离开了。
蔺安之最担心的就是被直接质疑为什么扯谎,这样的行为会被系统判定为OOC,所幸并无发生。
他没有感到多么宽慰,随着深入思考,却是拧了眉。
针对是否喜欢这个问题,此前谢暄分明很想从自己口中获得答案,怎么临到关头又闭耳不问。
还有那时情蛊发作时,他说的:
——你接近我、陷害我、想要使我堕落,更像是为了完成某项所谓的......任务?
但醒来以后,同样也当作无事发生。
对于自己身上的诸多疑点,谢暄从不触碰,即便它们已经有如实质。
……为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17章 双子仙君有话要说(17)
魔界的接亲队伍声势浩大,绵延如龙。
几乎整个修真界都能听到那仙乐阵阵的动静,仰面遥望见漫天的红花赤绸。
蔺安之被送上了喜轿。
临行前,妙玉师姑特意找上了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三/反复地问:“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我们不必害怕魔界,更没必要勉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蔺安之轻轻摇头:“不是的。”
他从桌上的杂物底下抽出本古旧的书,低头翻到指定页数,递过去示意她看:“师姑,这是我在藏经阁三楼的古籍库中找到的。”
“据记载,魔界原为天外来物,当年凭借上界流落的仙器才在此方世界扎根,而那件仙器被奉为至宝,置于魔宫禁地。”
“如果说.......”
妙玉师姑听懂了未尽的话语,眉心仍是紧锁的,半晌才应许道:“要是没能弄到仙器的线索就算了,你的安危在前,万事须得注意。”
停下片刻,又难得开了个玩笑,颇为耐人寻味地说:“否则,你谢师兄大抵会对我有意见,药宗的那位颜长老也是,我可禁受不住两个人的怒火。”
蔺安之:“......”
他假装什么也没听出来,讪笑两声揭过。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从房中出来后,妙玉师姑看着蔺安之蹬着伏地妖兽的背入了轿厢,说道:“祝好。”
两人都想不到,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其余人也没有她的这份平静。
他们不知谢璟和蔺安之之间的内情,只以为区区一个接亲仪式弄得那么隆重是在有意羞辱,个个气得直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蔺安之对此一概不知。
有别于外景,车内另有洞天。
装修低调奢华,如同天材地宝垒砌而成,光是横梁前垂下的珠缀就是一样能够蕴养灵力的珍稀矿石。
蔺安之向后倚上柔软的毛毯,随手执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灵液,入口的刹那只觉神清气爽。
他点评:“不错,看在这样的待遇上,等会我可以给谢璟好脸色。”
系统:“坐的是凤鸾春恩车,自然会受到礼遇。”
蔺安之:“.......”
系统:“一即入宫,身不由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蔺安之:“......”
系统:“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仿佛被系统在休假期间看的那些宫斗剧所感染,蔺安之面露凄茫之色,眼底盛着的满是对未来命运的无措。
若有若无的啜泣传来,候在车架外的侍女听到了,不由叹了口气,心中很是怜悯这位大宗掌门的遭遇。
好歹也是元婴真君,地位卓然,却还是因魔尊的一句话被强抢而来,可想而知内心会是如何地屈辱。
只是她人微言轻,无力改变大局。
但在一些小事上给与对方便利,到底还是能做到的。
“到了,还请真君下车。”
车帘掀起,侍女的声音随之响起。
蔺安之慢慢地挪动着想下来,动作极缓,不情愿的意味都要溢了出来。
毕竟任谁都知道,在两界势不两立的情形下,所谓的联姻背后究竟有什么意图,而被弱势一方送来的人会遭受怎样的羞辱。
刚向外探出一只手,随即就被摁着手心转过来,连着手背一齐笼住。
感知到苗头不对,蔺安之蹙了眉,想要抽回手。
然而对方力气意外地大,大到不像个普通的侍女。
不仅没有顺势松开,反倒沿着指骨逐渐攀上,以至于最终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夫人,我在寝宫等着你。”
那道嗓音含着熟悉的、微微的笑意。
谢璟随后离开,留下满面惊惶的侍女,还有轿外跪了一地的魔宫众人。
一半的面庞隐在阴影之下。
蔺安之面无表情。
系统先他一步开口,思路不谋而合:“报复,这就是报复。”
确实,如今两人身份与陵溪城时两极颠倒,还当众唤他“夫人”,不正契合了自己当时所作所为,不是报复又是什么?
有了魔尊隐含催逼的那句话,仆从们近乎殷勤地把这位远道而来的仙门真君拥进了殿内。
然后在洗沐的环节,被忍无可忍的蔺安之统统轰了出去。
偌大浴池氤氲,雾气蒸腾。
侍女站在间隔的屏风外,注意到内里有所动静,恭敬道:“魔后殿下,婚服就放在浴池左侧的柜中,还请您自己换上。”
这个称呼让蔺安之眼皮不住地跳,险些出戏,他按照提示找到了婚服,仔细一看,又是眉心一皱。
于是转到外间,询问侍女:“衣服给的是正确的形制吗?”
侍女定睛看去,也觉得奇怪。
她出了门,不久后回来,给予肯定的回答:“是的,就是女子式样的婚服。”
蔺安之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再怎样不情愿,说来说去他也并无选择的权力。
半晌过去,步伐声在耳边响起。
侍女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觑向来人,不想就在目光接触的那瞬怔住。
但见蔺安之缓步而出,艳色裙裾曳地。
他垂着眼,纤长睫羽在眼睑打下小片扇形的阴影,薄唇紧紧抿着,瓷白的肌肤染上薄红,日光下似乎藏着丝羞怯,和被逼着穿上女子婚服的愠怒。
就是这样的表露于外的心绪,反而让瞧着的人更为触动。
有如此姿色,难怪尊上就是强取豪夺还要指名道姓。
“真君貌若好女,这一颜色很衬您,剪裁也很合身。”
侍女由衷地赞叹。
蔺安之勉强挑了挑嘴角,没有因为夸赞生出分毫的喜悦。
侍女将他一路引到寝宫门口,仁至义尽地最后做了嘱咐:“事已至此,您最好乖乖顺从尊上,他能这么大阵势地自修真界将您迎娶到魔界,定然是很喜欢您。”
蔺安之:“所以我是自愿站在这里的吗?”
侍女哑口无言。
系统帮她接了下去:“是的,当然是。”
蔺安之:“你闭嘴。”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不同的声线插入其中,分明清越悦耳,却教侍女脸色微变,默然告退。
显然而见,此话针对的对象是魔后。
蔺安之叩门三声而入。
宫殿极大,整体以玄黑一色为基调,冷寂森然之气愈显,看起来着实不像住人的地方,更不像成婚的洞房。
他立于门口,一边打量着一边一步步走进。
内室之人尤嫌太慢,蔺安之只听一声轻笑,再回神已经被勾住了腰,半跪在榻上,被水汽打湿的发丝软软搭在谢璟的颈上。
许久未见,即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以至被奉为魔界之主,他仍是原先那副模样,看向蔺安之的视线里仿佛带着摄魂的蛊惑。
“你想我了吗?”
不等蔺安之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起了另一件事:“前日蛊毒发作,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吗?”
“我和起初的谢暄一样,他是怎样的做法,我就是怎样的做法,只是到了后来,你帮他纾解了,对吗?”
蔺安之的头被按在他胸前,被迫直视着谢璟。
他没有否认,反问道:“你们之间能够通感,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是知道的。”
“没错,”谢璟笑了起来,“你知道那是怎样的感受吗?”
“——方才以疼痛把蛊毒强行压下,随之而来的、从身体中涌起的极致欢愉又将其唤醒。”
他说着,柔软的指腹徐徐划过蔺安之唇角,像是要揉搓掉旁人烙下的痕迹,冰冷的触感激起阵阵颤栗:
“我的脑中全是想象里你与他交缠的样子,到了今日也忘不掉。”
“既然那么好心,那你帮帮我好不好?就像那天对待谢暄一样,同样的事再做一次。”
蔺安之冷淡开口,讥嘲谢璟的惺惺作态:“你知道的,除了顺从你的意思,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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