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计划再完美一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路秋焰在养伤的那两个月里时常这么质问自己,计划为什么不能再完美一点?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
想到最后精疲力尽,心理医生说:“你应该离开战场了,不然这样下去你也活不了。”
原书里,没写路秋焰是怎么熬过那几个月的,现在出现在田阮面前的,只是一个风轻云淡的路秋焰。
种种缘由,晦涩难言。
田阮亦知道,路秋焰的心理隐伤,还需要之后的两三年,靠他自己,以及在虞商的帮助下慢慢地治愈。
“那我也给你讲讲我前两年在国外的际遇吧。”田阮故作轻松地说,“我遇到可多奇葩事了,在信里根本写不下,我跟你说……吧啦吧啦,叽叽呱呱……”
路秋焰原本陷在回忆里,不知不觉被田阮拉出来,听着他比信中幽默十倍的话,不禁展露笑颜。
晚间,路秋焰就留在虞家吃饭,好像和从前一般无二。
而路秋焰也更大方了,没了从前的别扭,说:“明天天气好,我请哥几个吃顿小龙虾,就当是这些年杳无音信的赔罪。”
田阮:“那必须请上汪玮奇,他那天还跟我念叨,总也不见你,想死了。”
路秋焰:“他能想死?”
田阮:“……我的意思是,他特别想你。”
路秋焰:“我倒是只想了他几秒。”
田阮:“哈哈哈哈!”
吃过饭,虞商说:“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儿?”
路秋焰:“我自己骑车吧,不远,就在青旅。”
“青旅?”虞商蹙眉,“那种地方人员混杂,几个人睡一间。”
“我在部队也几个人睡一间,不妨事。”路秋焰已经习惯了。
虞商沉默须臾,说:“回去把你的东西带上,我家很多客房。”
要是十八岁时,路秋焰住在这里毫无负担,因为他是虞商的同学,在同学家住一晚,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但现在路秋焰二十三岁,早就成年,无法厚着脸皮住在另一个成年人的家里。
“不了,我在那里挺好。”路秋焰说。
回到苏市,却没有“回家”,其中的原因不用多说。田阮早把路秋焰当成家人一样,他怎忍心看他住在青旅,一时又想不出好的挽留理由,只能看着虞惊墨,小声道:“虞先生……”
虞惊墨原本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听到青年的求助,他才从报纸间抬头,淡声道:“‘金玉满堂’有一栋房子空着,路秋焰可以暂时先借住那里,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不迟。”
虞商立即道:“可以。”
路秋焰思忖,既然他不合虞商他们住在一起,那住哪里似乎也无所谓,便说:“谢谢叔叔,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田阮也很高兴,这样既照顾了路秋焰的颜面,还能散个步的工夫就能到路秋焰那里。
虞商冰封的脸有了笑意,这就送路秋焰先去青旅拿东西,再帮他收拾金玉满堂的别墅。
将虞商新换的宾利送出庄园大门,田阮站在路灯下挥了挥手,“路秋焰,明天见!!”
副驾驶,路秋焰看到,降下车窗,伸出手臂,也挥了挥。
明天见,田阮。
这样的情景好似少年时,每次放学他们要分别时。
那时两人穿着德音校服,脸庞尚且带着几丝青涩,田阮嗓音清脆甘甜:“路秋焰,明天见啊。”
路秋焰:“哦。”
一脚踩在自行车脚蹬上,链条与齿轮摩擦转动的声音中,时光就这么溜走。
而当时并不知晓,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大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路秋焰想,他一定慢一点,至少在某时某刻停下,像被突然唤醒的游戏角色——
他会按住刹车,单脚离开脚蹬,蹬在梧桐浓阴下的柏油路面上。
他会回头去看看,那些川流不息的车,那些来往不停的人。
他会看到田阮坐进迈巴赫,和他的虞先生弯起眼睛说笑。
他会看到虞商提着书包,身姿板正地走出校门,巡视一圈没有违法乱纪的事发生,而后才会坐上车离开。
他会看到他的同学们一个个离开的背影,就像他们也不曾知道,会这么快就变成大人。
“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路秋焰会和田阮说,“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田阮会怎么说呢?
他会说:“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你已经从未来看过这一刻。”
路秋焰想,他确实有时光倒流的能力,在某时某刻。
其实他们都没有遗憾。
第221章
恰好田阮第二天休假, 他一整天可以陪路秋焰尽情地玩耍。
一大早起床刷牙洗脸完,香香都没来得及涂,田阮迫不及待地发微信:路秋焰, 起床了吗?
十秒、三十秒、一分钟过去,没有回音。
田阮便知路秋焰还在睡, 于是先下楼去吃饭, “早上好, 虞先生。”
虞惊墨凤目微抬,放下晨报,“夫人早上好。”
田阮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太客套了。就像两人刚结婚那会儿。田阮脑中灵光一闪, 赶紧拿起手机看日期,是2030年不错,没有穿回2024年。
田阮再看虞惊墨, 但见对方唇角微翘,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田阮平淡地掠过这茬, 去餐厅吃饭。直到早餐上齐, 虞商也没出现。
“虞商呢?”田阮惊奇地问, 要知道,他这好大儿逐渐掌权之后,自律得如同机器人, 迟到早退是极为罕见的现象。
管家笑道:“少爷昨晚帮路少爷收拾房间,回来晚了些, 现在还在睡。”
田阮:“……”
什么房间能收拾到凌晨?主角攻受不是互诉衷肠, 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一上来就这么激烈的吗?”田阮在心里给好大儿点赞,“不愧是主角攻, 成年后的攻势就是强。”
虞惊墨淡笑:“饿狠了,自然会饿狼扑食。”
田阮又觉得不太可能, “虞商那么克制的一个人,不会那样的。”
虞惊墨不置可否,他的儿子他了解,再克制,总有情难自制时。想当初,他和田阮意外有了肌肤之亲,他以为只是个意外,自己没有多余的想法,孰料会越来越情动,有时难以自控。
如果他和田阮分离五年,再见时必然如同饿狼扑食。
吃完饭,虞惊墨要去上班,走之前如常亲了亲田阮的额头,往他手里塞一张黑卡,说:“玩得开心。”
田阮看了看黑卡上烫金的字体,说:“我有钱。”
“但你舍不得花。”虞惊墨说,“你舍不得花钱的样子,我很心疼。”
田阮:“……”
虞惊墨笑一声:“不想听肉麻话,就开开心心花钱。我说过,我的钱很多,你可以大胆点花。”
田阮点点脑袋。
“到了地方,记得发定位给我。”
“好。”田阮依依不舍地送虞惊墨出庄园大门,对着迈巴赫挥挥手,那模样就像高中时,每次虞惊墨送他上学时。
虞惊墨从后视镜往后看,眉眼极为柔和。
司机笑道:“夫人还和以前一样。”
虞惊墨:“嗯。”
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中,田阮折返回衣帽间,换了一身从前穿过的衣服,披上那件破洞牛仔外套——这衣服也是多灾多难,三番五次要被处理丢掉,每次都被田阮费劲地抢救回来。
一个季度就换一柜子衣服,这种有钱的臭习惯终于在田阮的坚持中,变成了一年才会换新。某些特别喜欢的衣服,可以一直保留。
田阮对这件破洞牛仔的感情,就像德音的书包,是无可替代的。
他看了看手机,又给路秋焰发了一条信息:我来了/嘿嘿
不管虞商有没有起床,田阮先一步去找路秋焰玩了。
他从地下车库推出一辆山地自行车,背上书包,轻装简行地骑到金玉满堂别墅区。
田阮也算是这个小区的熟人了,门卫看了眼笑道:“又来看你妈妈?”
“天冷了,我妈妈去国外了。”田阮唠嗑一句,“我来看朋友,他刚搬这里。”
金玉满堂的别墅户型不一,路秋焰所在的那栋尤为小巧玲珑,一家三口住刚刚好。田阮刚到骑到窄窄的一人高的大门前,按了门铃。
小小的院子里种满花卉,大多是菊科,在这个秋天绽放刚刚好。
叮铃——叮铃——田阮又按了两声。
不多时,别墅内门打开,路秋焰一手扒拉乱翘的头发,穿着睡衣,趿拉拖鞋来开门,“靠,这么早干嘛?”
田阮把车推进去靠在墙边,说:“你收拾收拾,吃个饭,然后我们去绕着江边骑行,中午正好去‘江边人家’吃小龙虾。”
江边人家是个农家乐,田阮和虞惊墨坐游轮游览时偶然发现的,去吃了几顿还不错。就是距离庄园有点远,开车需要半小时,骑行更久一点。
路秋焰打量田阮腿上的护膝,护腕,还有头上的骑行帽,“你现在学骑行了?”
“偶尔锻炼。”田阮说,“虞先生说骑行是有氧运动,对身体好。”
他说着从书包拿出一条骑行裤,“这个给你,不然骑车久了磨得那里疼。”
路秋焰没要,“我早习惯了,不用。”
“行吧,其实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我要是磨得疼,我就半路换上。”
“……”路秋焰竖起大拇指。
说起这个,田阮还有一段囧事。
刚学骑行那会儿,田阮纵然屁股肉多,也经不住那窄窄的坐垫的磨擦,不到两天就疼起来。他不好意思说,洗完澡自己偷偷抹药膏。
结果夫夫运动时虞惊墨发现了。
虞惊墨仔细检查,揪出“罪证”,脸色微沉:“怎么回事?谁给你老虎凳坐了?”
田阮脸蛋通红,“不是的……自行车坐垫太窄了,夹屁股。”
虞惊墨:“……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继续骑?”
田阮振振有词:“我都征服了劳斯莱斯,一辆小小的山地车,我怎么可以被打败?”
这倔脾气让虞惊墨失笑,他问:“你穿骑行裤了吗?”
“?”那时候田阮才知道,初学骑行要穿专门的裤子,才不会夹屁股和磨蛋蛋。
后来护具齐全,田阮倒也习惯了,一星期两三次的骑行是很普遍的。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骑行后田阮的腿部力量得到了锻炼,每次夫夫生活的时候,挂在虞惊墨腰上一个多小时都不会疲累……
于是虞惊墨更加用力。
“你他爸的脸红什么?”路秋焰无语地看着田阮。
田阮骤然回神,干咳一声说:“没什么,就是想到我们结义三兄弟能再次相聚,有些激动。”
路秋焰不置可否,去楼上刷牙洗脸换衣服,“你在楼下坐坐,我马上下来。”
“哦。”
田阮就在楼下转悠一圈,这别墅确实小巧,楼下一厅一厨一卫一卧,加个书房就没了。楼上想来也只有四五间房,养个小猫小狗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书里,主角攻受住在一个跃层的大平层,装修高档,养了一狗一猫,倒也温馨。
田阮想,还是住在庄园好,不仅风景怡人,来往伺候的人也方便。更重要的是,田阮喜欢热热闹闹住在一起的感觉。
这样才是一家人。
原书是因为虞商和虞惊墨的感情淡淡的,路秋焰对这个家更是没有丝毫融入感,他们要是冒然和虞惊墨一起生活,只会尴尬。
现在不一样了,田阮这个豪门小爸没有死,虞惊墨对主角攻受多了原书不曾有的宽容慈和,他们可以变成真正的家人。
“走吧。”路秋焰淡淡的声音传来。
田阮扭头一看,路秋焰竟然也穿了那件破洞牛仔外套,惊喜道:“你也没丢?”
“还能穿。”路秋焰有点小别扭,“别人不会以为我们是情侣吧?”
“……”还真有可能。
为了不被误会,田阮把牛仔外套下摆扎起,款式倒是显得更时尚。而路秋焰则敞着外套,戴上棒球帽,从五斗柜翻出一把备用钥匙,随手扔给田阮。
“下次来就不用敲门了。”路秋焰说。
田阮开心地把钥匙扣进自己的钥匙扣。
两人骑车来到山脚,先去早餐店,路秋焰吃了包子,喝了豆浆,就开始和田阮骑行。迎着秋日凉爽的风,两人骑到江边,顺着骑行的绿色车道沿江而行。
接二连三有其他骑行的驴友飞一般掠过去,田阮大受振奋,飞快地蹬着自行车。
“……田阮,慢点!”路秋焰喊道。
田阮:“我在前面啊呜,等你!”不小心喝了一口风,紧接着蹬得更快。
三分钟后,路秋焰追上了浑身脱力的田阮,两条腿就跟煮软的面条似的,有气无力地挂在脚蹬上,机械地绕圈。
路秋焰对此并无意外,说:“你又不是专业运动员,一旦打破了自己的节奏,就全都乱了。下来走走。”
田阮累得呼哧呼哧的,只能下来推着车,然后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慢悠悠地行驶在右车道,后座玻璃降下,露出一张矜贵淡然的脸。
虞商难以理解地看着二人,好好的周末,他们非要搞得这么累。
田阮气不打一出来:“……虞商你给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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