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之前对元宝就有印象。”叶妜深似乎在回忆:“我为了五殿下得罪你近侍那回…”
宫栩胤笑起来:“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相处起来你不像会多管我们闲事的人。”
“我看起来是这样么?”叶妜深随口问。
“是这样。”宫栩胤说话时在点头,他说的很笃定:“你是偏向悲悯而非偏向勇猛。你不会向上管我们的纷争,但会向下劝解困扰。”
叶妜深忽然有点迟疑,宫栩胤说的似乎有几分正确。
停顿了一会儿他才笑了一下:“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只是我自己意识不到。”
叶妜深眼睛转了一下:“那日原本我撞不见,要走时遇见了元宝,他对我说御花园西边有迎春在开,还热心的给我指了方向,也没等我道谢给赏钱就走了。”
“你说他给你指了迎春花的方向?”宫栩胤问,他看起来神色自然,但手指下意识交叠在了一起。
叶妜深装作没看见:“是啊,我当时觉得他人善良又有眼色,还不为赏钱。谁能想到三皇子杀我他也出了一份力。”
“人心本就隔肚皮。”宫栩胤啧了一声:“你往后可要长长心眼,别见到谁都觉得是好人,你看看你这一年,为了老五跟我闹到了皇上太后耳朵里,又招惹了…”
他没敢直说叶妜深招惹了宫循雾,一个停顿带过去,叹息一声:“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以后可要留心些。”
叶妜深微笑:“我知道了,母亲与兄长已经与我说过一遍了。”
宫栩胤又跟他说了两句起身告别,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不对劲。他看起来对那天元宝也曾出现并不心虚。
叶妜深无法起身相送,沙鸥代为送走。宫栩胤刚送出去宫循雾便进来了,在屋里踱步一个来回。
叶妜深依然装作没看出他在检查什么,“我方才给了他一些暗示,你能帮我派人看着他几天吗?”
这对宫循雾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在床边坐下,对上叶妜深清澈如湖水的眼睛,用手指在自己脸颊点了点。
叶妜深心领神会,但没有行动,而是说:“那你离我近一点,我有伤不方便。”
宫循雾也不是非要他亲自己,谁亲谁都是一样的,只要人是对的就好。方才询问的动作只是想知道叶妜深的态度。
既然叶妜深允许,宫循雾在叶妜深脸颊亲了一下,又紧接着很快速的在叶妜深唇上也亲了一下。
叶妜深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
宫循雾派严魁去亲自跟着宫栩胤,次日便发现宫栩胤去牢里想见元宝,在出钱活动狱卒的时候被拒绝了,皇上不准任何人去见元宝。
宫栩胤很会做人,依然把钱都留给狱卒,让他们买些好酒。狱卒懂他的意思,忙说不会把他来过的事报告给皇上。
不过最后有没有告诉皇上,严魁就不得而知了。
宫循雾把此事转告给叶妜深,有之前帐暖香的事做心理准备,叶妜深一点都不惊讶宫栩胤去见了元宝。
“他果然忍不住了。”叶妜深蹙眉:“所以说很有可能那日元宝撞见了什么,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便把我骗去了,对方真的以为被我看到了,这才是我被追杀的原因。”
宫循雾没有说话,同样也在思考。
叶妜深已经被这条逻辑说服,“四皇子说以前元宝并没有资格跟在三皇子身边,难怪…他应该是用看到的事换来了三皇子的看重。”
宫循雾终于开口:“你接连躲过追杀,没能被灭口。宫屹胤怕日子久了对方察觉出你什么都不知道,进一步查到元宝曾指引你去看迎春,所以他才会心虚对你出手。”
第55章 第伍拾伍章
叶妜深坐在堂屋小炕上晒太阳, 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树叶金灿灿,秋意越来越浓,叶妜深想要晒太阳想法越强烈。
早上洗漱过后是宫循雾将他抱到小炕上, 叶妜深也拒绝过:“我是伤了肚子, 不是伤了腿。”
“会牵动伤口。”宫循雾敷衍着, 只要他想抱叶妜深便有无数个理由。
现在窗扇紧紧关着,叶妜深目光从木窗雕花上收回,莫名冷颤了一下,他回过头看着宫循雾:“所以真正想杀我的人是宫栩胤。”
宫循雾沉默的看着他, 片刻后才问:“你这样以为?”
他的眼中有一点疑惑,也有一点嘲弄。叶妜深已经很久没被他用这种眼神看过, 忽然觉得有点丢脸, 连宫循雾都在笑话他交的烂朋友, 可宫循雾又是什么好人?有什么资格?
叶妜深这些日子与他吵架前都会犹豫,毕竟吃他的住他的,还要他事无巨细的伺候。
而且最近叶妜深的情绪很平稳,并没有觉得多生气。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用元宝试探他, 还不够证明我与他相处有所保留吗?”
宫循雾没说话, 起身整理了一下叶妜深盖的薄被,他刚才调整坐姿露出了脚, 又被宫循雾给盖了进去。
“所以元宝撞见的值得宫栩胤杀人灭口的秘密,你觉得是什么?”宫循雾问。
叶妜深摇头:“我没有头绪。”
“就怕你没有头绪。”宫循雾似乎很了解他:“不要背着我去见元宝和宫栩胤, 凡事商量后再做。”
叶妜深眨了眨眼,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随着宫循雾的话思绪飘远, 没注意到宫循雾坐在了他旁边,手臂抬起又放下,两次之后才下定决心把他揽进怀里。
叶妜深抬头看向他, 他的脸型就像严苛的英俊模板,线条很利落,两颊高度对称,给人很正气坚毅的印象。但这种感觉被他总是阴沉沉的眉眼削弱了。
宫循雾不像主角,他就该是主角的“金手指”,叶妜深思索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觉得,不知不觉两人彼此注视很久。
叶妜深的眼神充满探寻,时间久了微微失神,宫循雾捧住他的脸:“你在看什么?”
叶妜深听到这张脸搭配的声音后有种天降灵光的感觉,就好像脑子里的一团迷雾被拨开了,那种答案就在心里却怎么也翻不到的感觉消退,让叶妜深有些微微喘-息。
“我知道了。”叶妜深脸上露出“钻牛角尖”的意思,对他说:“是因为你没有自己的故事。”所以我从没有代入过你的视角。
宫循雾一怔,但神奇的是他听懂了叶妜深的意思,“我看起来很空洞么?”
叶妜深很深的点了一下头,看起来有些笨蛋,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回忆像一个不确定的梦,宫循雾忍不住离他更近了一点,心里有种“明明就很亲密”的得意感。
“你是太后的第二个儿子,先皇最小的孩子,皇上同母同父的亲弟弟,宫盛胤的九皇叔。”叶妜深细数他的身份:“但是作为宫循雾自身的部分很少。”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宫循雾停顿了一下,既惊讶自己有些酸的措辞,又惊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被叶妜深叫了大名。
叶妜深反驳:“我注意了每个人…”的剧情,是你的剧情太少了,一个与主角重叠部分极少的配角。
“不用注意太多人。”宫循雾怕自己的说法太霸道,又解释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慌乱,迫切找到真相,但接触太多人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让你自己变的混乱。”
叶妜深觉得这种经验很没用,敷衍的点了点头:“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
宫循雾没有反驳他,但也没有表示出认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些牵强。”
宫栩胤不像是会露出这种马脚的人。
宫循雾作为这些皇子的皇叔,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过,但一场宫宴或是一场围猎,皇子们的性格在他眼中几乎就透明了。
哪个看起来谋算和气魄皆具,实际骄傲孤高不可一世,哪个看起来老实没野心,实际偷奸耍滑背地里比谁都积极,哪个兄友弟恭体贴善良,实际挑拨离间自私自利。
宫循雾看的很清楚,包括能屈能伸养精蓄锐的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宫栩胤就是最极致的虚伪,老奸巨猾从不出头,作壁上观等受渔翁之利。
这种人怎么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坏事,还留给别人把柄?宫循雾不觉得。
叶妜深一下子抓住重点,问道:“你心里有猜想吧?”
有一瞬间叶妜深觉得宫循雾就要说出来了,却又改口敷衍道:“我没有猜测,总之谨慎为好,你是很会随机应变,但你太意气用事。”
叶妜深虚心认下:“我知道。”
宫循雾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了,怎么有点批评的意思,便没有再往下说。
事实上叶妜深很少被别人影响想法,虽然宫循雾看起来不太认同他的猜测,但基于宫栩胤心虚的去见了元宝,他还是更倾向于宫栩胤想杀自己。
他有时候太害怕直觉骗人,所以特别依赖切实的证据。
宫栩胤心虚了,他看到了宫栩胤心虚的证据。
鞠粟医术高超,深秋时叶妜深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正常走动和独立沐浴都可以完成了。
因为有对宫栩胤的猜测,叶妜深觉得现在敌人已经不在暗处了,所以打算离开祁王府回家去,非必要不是很想被宫循雾庇护。
他提起时都被宫循雾找借口驳回,直到郡主亲自来接人,宫循雾才没了拒绝的理由,送叶妜深上了马车。
他给叶妜深备了许多衣裳和珠宝,甚至连叶妜深平时铺的软垫都备了一样的,让人放进马车里。
他站在轿子旁边对叶妜深脱口而出:“衣裳没的穿了记得回来取。”
话已出口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不像是让叶妜深回家,反而像是送叶妜深外出,宫循雾的语气和行为都像是在说,叶妜深早晚有一天都要回来的,祁王府才是家。
郡主微笑:“小妜何德何能,得祁王殿下的疼爱。”
虽然郡主表达的意思非常体面,但宫循雾在心里想:我当然疼爱他。
叶妜深没理会宫循雾,十分“忘恩负义的”把宫循雾丢给自己的母亲应对,他被叶凌深扶着上了轿子,质问叶凌深:“父亲和大哥怎么不来接我?”
宫循雾收回目光,彻底失去了跟郡主寒暄的兴趣,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会不求回报的喂一只白眼狼。
但他并不觉得生气,他从第一天就见识到了叶妜深的态度,所有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比起叶妜深的回报,他觉得只要人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有的等待。
回到叶家后依然是养伤,郡主比宫循雾表现的还要紧张,返还了他的四个侍女,交代了一堆需要她们小心的事情。
郡主每天至少回来看他一次,离开时叶妜深就盯着她的背影看,想起宫循雾喂自己吃饭喝药时的样子。
在照看他这件事上,没有人比宫循雾做的更好,除了宫循雾外没人做得到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
他没闲几天就让雪冬去寻柳轻盈,两人约好了他去柳家拜访,两人见上一面。
宫循雾只说不让他偷偷去见元宝和宫栩胤,但没说不能见柳轻盈。
登门不能空手,叶妜深不好意思拿叶家的东西出去送人,又不敢跟郡主说自己要去见柳轻盈。
郡主不允许他在伤痊愈前出门,而郡主对痊愈的概念是一点伤疤都看不出来,显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叶妜深只好在宫循雾给他准备的东西里挑了一对春带彩的翡翠桌子,这个颜色看起来很趁柳轻盈。
他包好了东西说服雪冬帮他出去,雪冬一边说不可以一边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把人从角门带出去了。
柳轻盈家也在京中,院子的格局景致在叶妜深看来很不错,柳轻盈应该也算富贵人家的少爷了,到底有什么必要赖在宫盛胤身边低三下四。
叶妜深在正门接他,有些局促的说:“我让人备了席,您别嫌弃。”
“你怎么不唤我蛰容了?”叶妜深装作没看见他的自卑,毫不在意的说:“我吃的很多,你让厨房多备一点。”
柳轻盈瞬间笑起来,每次跟叶妜深相处都让他觉得很轻松,柳家此时就柳轻盈一个主人,他母亲柳嬷嬷大多数时间住在京郊的寺庙,是他们家出钱建的。
他父亲和兄弟都在军营中,按照原书的剧情,他父亲在给宫盛胤的一个心腹将军当军师,哥哥弟弟也跟在他父亲身边。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叶妜深除了想通过他问宫盛胤一些事,还想透露给他一点剧情,避免一些坏事发生。
原书中柳轻盈的父亲和弟弟都在帮宫盛胤做事时意外惨死,只剩下一个哥哥还瘸了腿。
“家中只有你一个人?”叶妜深随口提起。
柳轻盈回答:“父亲和兄弟都在酉州,母亲不常在家中。”
叶妜深点头,没问他父亲兄弟在酉州做什么,而是说:“我母亲说酉州的糕点花样很多,但那里不太平,我家有个表亲在酉州从军,不幸遇到山贼,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接回家时都…”
他没有说下去,柳轻盈脸色已经惨白:“酉州乱成这样?”
“是啊。”叶妜深叹息一声:“三皇子的事令我胡思乱想起好多事,其实山贼好躲避,只要不落单也不会吃亏。最怕的是皇子夺权,逆王谋反,到时候兵将别无选择,心腹将领更是得打头阵,赢了便公侯爵位加身一跃成为贵族,输了便是头断血流…”
柳轻盈已经有点脚步不稳了:“蛰容,这种话不能乱说,大祇昌盛太平,不会有这种事。”
“皇子明争暗斗,历朝历代还少见么?”叶妜深见他脸色苍白,知道自己的话有作用,便没有再说下去。
柳轻盈没有带他去花厅,而是去了自己卧房,叶妜深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但也没说什么。
“你近来可打算进宫?”叶妜深说:“我想让你帮我跟五殿下打听一些事,但不要说是我问得,你方便问便问一句,若是不方便就不问了。”
柳轻盈看他的眼神变的有些复杂,没有说什么,而是走上前推开了门。
叶妜深还以为他被自己编造出来的事吓到了,正要安慰几句一抬头发现宫盛胤就站在门槛里面,几乎要与他们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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