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现在过了十年，两人的位置居然颠倒了过来，弄得沈潋还有点不习惯了。
“之前听你提过。”顾玦把烫好的杯子碗筷放在了沈潋面前，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沈潋在记忆里面翻找了一下，确定道，“我记得我没有跟你说这家店的名字。”
她只是说学校对面的巷子里有家肥肠饭很好吃，每次发奖学金了沈潋就会奖励自己来吃一顿，但她真的没有告诉过顾玦具体的位置和店名，甚至她都没有告诉过顾玦自己在哪个学校读的书。
所以顾玦是怎么找到的？
顾玦表情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让沈潋内心不平静了，“良中就这么大，肥肠米饭店也就八百七十二家，排除不是学校附近的店面，只剩了九十八家。”
她看着沈潋：“一家一家的去吃，然后对比你之前的描述，用点心就能找出来。”
但她那个时候总舍不得太快就把这家店找出来，因为沈潋留给她的回忆没有很多，她或许要靠着那些零零散散的回忆过很多年，要是太快就找到的话…她会难过。
沈潋听完之后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
好在老板的动作很快，就在沈潋差一点就会觉得尴尬的时候老板端着做好的肥肠粉过来了。
见到顾玦，老板还很熟络地打了招呼，“带朋友过来啊？”
顾玦那张脸也好，身上的气质也好，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街边小店的人，更不像是会认识店老板成为半生不熟的朋友的人，但她偏偏就是了。
她很温和地跟店老板说了两句话，还问对方孙子出院没有。
等老板走了，顾玦拿了筷子给沈潋，见对方看着自己，顾玦眨眨眼，顿时明白了沈潋的意思，“好奇？”
沈潋点头。
顾玦便道：“驻点搬到良中之后我经常来这家店吃饭，老板的孙子前段时间在学校把胳膊摔断了，住了院。”
她确实经常来这家店，在找到了沈潋曾经夸过的店之后每次顾玦想沈潋的时候她就会过来，点一份沈潋喜欢的菜，吃完饭后从小巷里穿出去，走上十分钟，走到良中第二中学校门口，然后进去，再沿着操场走一走。
走走十六岁之前沈潋走过的地方。
沈潋觉得这个顾玦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冷冰冰凶巴巴的姐姐了，现在的顾玦变得有人情味多了，也怪可爱的。
她心情很好，道：“就算是来的多，你也不像是会跟人闲聊的样子。”
顾玦长了一张非常漂亮非常冷淡的厌世脸，这样的长相很容易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感觉，这么多年沈潋也一直这么觉得的。
所以后来分开之后她才会那么坦然接受，因为她觉得她跟顾玦就是性格不合，单纯地不合适，没想到现在回过头来一看，顾玦竟然偷偷摸摸换了个内芯？
沈潋心情有点复杂，坦白来说这样的顾玦来追她的话她真的好容易沦陷，试问谁不想要天之骄女为自己低头呢？
上位者的妥协永远是最好的催/情药。
底线原本就不多的沈潋开始有点馋顾玦了。
“那是因为你喜欢跟人闲聊。”顾玦把炖得软糯糯的肥肠夹到了沈潋的碗里，“我学你。”
学沈潋，模仿沈潋，这样好像就可以离沈潋近一点了。
“…嫌我话多？”沈潋捏着筷子凶凶道。
顾玦这回挺聪明的，“没有，我喜欢你话多。”
“哼。”
因为60还在医院做手术，两个人吃饭不敢多耽搁，吃完饭之后就往医院的方向走，路上沈潋忽然反应过来了，问顾玦：“你带60来医院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在这里吃饭？”
不然怎么宠物医院离肥肠店只有一公里，总不能是巧合吧？
跟沈潋忙里偷闲，约会了的顾玦心情非常好，有问必答：“对。”
沈潋烦她，但是又忍不住关注她，“那什么，咳咳，你不是公司老总吗，怎么看着挺穷？”
横州集团不是个非常牛的集团公司吗，顾玦都干到了分公司老总怎么上回给她的包养费才二十七万？
这人在外面养别的狗了？？
吃完饭的顾玦估计是有点热，于是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只穿了件白色衬衣的顾玦看起来非常有朝气，也非常诱人，“横州集团的农业产业投资发展事务部之前赚得就不多，来了良中之虽然投资的前景不错，但前期投出去的金额太大，所以现在账上没有多少钱。”
横州集团主营是进出口贸易，在澳南有三个码头，发展到顾玦小姨那一辈时已经扩大到了交通运输方面的业务。
到了如今，已经是巨型跨国公司的存在了。
而顾玦现在所在的事务部其实之前差点就要被裁撤了，因为集团高层认为在第三产业高速发展的今天，第一产业已经要被淘汰了，没有必要留下。
但顾玦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出了问题，执意要保留，甚至放弃走高级管培生走的管理路线，下到事务部基层，重新整合资产，带着事务部在国内投资了多个项目，好不容易实现了盈利，但她却把所有的盈利一次性投到了良中来。
良中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招商引资了二十来年，费尽千辛万苦招得尽是些别人不要的企业，GDP还差点干成了负增长。
都感觉没有出头之日了，结果有天人在家里坐，忽然门口来了一个跨国公司的老总说要来良中投资。
一投投十期。
第一期投入资金就预计为十个亿，用于建设高标准农田、现代种养业、加工业、农业基础设施建设、智慧农业、农产品流通等。
如果顺利的话，横州集团会继续追投，直到第十期满，即总投资为两百亿的计划。
两百亿，差不多是良中一年的GDP总量了，这么大一个馅饼掉到良中头上的时候良中人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穷地方居然还能吸引到横州集团这样的头部公司过来投两百个亿？
沈潋对商业没有研究，以为顾玦说的投资太大就是几千万顶多一个亿的事，还开玩笑道：“你们账上几个亿都没有吗？”
顾玦摇头，“用钱的地方多，且第一期集团总部不会注资过来。”
换句话来说第一期是由顾玦自负盈亏。
商人都是在商言商，这个项目是顾玦非要投的，她姥姥拿顾玦没有办法，在顾玦写了二十三版计划书之后横州集团的老会长顾琬之终于松口让孙女顾玦去试试。
但难听的话也讲在了最前面：
第一期的十个亿顾玦自己想办法，横州集团如果在两年内没有看到可观的回报就会终止此次投资计划，而亏损由顾玦承担。
为了这十个亿，顾玦把安玺舟留下的公司卖了，然后再加上这些年自己在横州集团所得到的分红，一共凑了二十一亿出来。
除去第一期的十个亿，她还留了十一亿。
她最坏的打算是横州集团终止投资计划，而她则会用剩下的十一个亿维持现有的投资，直至资金消耗殆尽。
沈潋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后面都到医院急诊室门外了，她才猛地想起来顾玦如今日渐落魄的模样搞不好跟这个投资有关，于是又多嘴问了顾玦一句：“…所以你们事务部第一期投了多少钱进来？”
“没多少。”
沈潋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没多少是多少？”
光是他们这个综艺就差不多是四千多万了，再算上顾玦在别的生产队干得那些事，怎么算怎么都不止一个亿了。
——这人该不是为了泡她，都变卖家产了吧？！
那怎么包养费只给二十七万六！
见沈潋非要问，顾玦也有点无奈道：“真没有多少，第一期只有十个亿。”
沈潋听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觉得顾玦脑子好像真的有什么大病，良中这个鬼地方什么投资计划能投十个亿？
而且听她那意思，后面还有别的？？
她收回曾经跟范爻吐槽说顾玦是个抠女的话了，这姐花起钱来可真不手软啊。
沈潋不死心，问顾玦：“一共几期？”
“十期。”顾玦看出沈潋脸上肉疼的表情，还安慰道，“放心，我做了很多市场调研，联合王国内陆地区发展没有沿海好，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地方就……”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潋打断道：“十期一共是多少钱？”
顾玦：“还没有到那一步，现在只是第一期。”
也是最重要的一期。
如果这一期没有按照计划实现盈利，那么顾玦将会赔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并且被剥夺横州集团的继承资格。
沈潋哪里会不知道这顾大小姐疯起来得多要命，她追问道：“所以十期加在一起到底是多少钱？”
她叫了一下顾玦的名字：“不要想骗我，我最讨厌有人骗我了。”
“两百亿。”静了一会儿，顾玦才回答道。
闻言，沈潋猛地转头盯着顾玦，眼里都要喷火了。
她是说之前跟农业局的人吃饭顾玦的位置会那么重要，什么事情都由她拍板说了算，良中各个部门全力配合，合着搞了半天这大小姐是过来砸钱来了：“两百亿？？”
要不是在医院怕自己声音太大引起别人注意，沈潋真的恨不得一脚踢死这祖宗算了，“良中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花两百个亿？！”
他们集团公司的人也由着顾玦这么疯？？
“当然有。”顾玦见沈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商业计划，“所有在良中发布的合作项目均基于良中的产业优势和特色，如柑橘种植、蛋鸡养殖、油菜加工、火锅底料等，以及良中古村落、特色小镇、特色民居等休闲旅游业。”
“我做了三年的市场调研，我没有乱来。”
良中是沈潋的故乡。
良中有沈潋，这已经足够了。
在顾玦的计划书里，横州集团在良中的投资不单单只涉及第一产业，还有第二三产业的融合。
除了常见的休闲观光、休闲农场、生态旅游、旧村改造、精品民宿等农业旅游、民宿建设项目外，还有新兴的研学旅行基地以及历史文化旅游项目。
“我是个商人，良中这块地挺好的，只是藏在了大山深处，缺了一个被人发现的机会，而我刚好认识了你，于是得知了这个地方，所以我先到这个地方。”她说的很轻描淡写，但只有内行人才知道顾玦的这一投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沈潋看着顾玦，虽然她知道顾玦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也知道顾玦现在给的理由给的很够，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顾玦是因为自己才会来良中。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而在听到她的问题后顾玦竟然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岔开话题道：“这只是我的选择而已。”
她确实是因为沈潋才会独独钟意于这个地方，但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她并不想因为这些而让沈潋对她产生感激之情。
她要的也不是感激。
“……”沈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直在跳，很多事真的没有办法细想，她问顾玦，“所以这个综艺也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顾玦实话实说，“不全是，只是你的条件最符合。”
沈潋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深呼吸了两口气。
她的条件最符合，那变相的意思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吗？
顾玦她到底想干嘛？
“我不红你知道吗？”沈潋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她今天晚上接到的信息太多太突然了，一时半会儿的，都让她有些消化不过来了。
“你只是缺了点机会。”顾玦跟着坐在了她旁边，道。
“你要拍这个综艺是因为要提高良中的知名度是吗？”沈潋这会儿回过头来去想来良中的第一天，见到农业局的人时对方说话。
对方说什么带动农业产业发展，什么振兴乡村经济，噼里啪啦一堆官话。
当时沈潋只觉得听着要打瞌睡，但现在一联想到顾玦说的话，她骤然反应了过来这个综艺对良中后续的发展有多重要。
难怪农业局的人天天没事就往村子里跑看他们拍摄计划，也难怪顾玦这个甲方这么看重这档综艺，合着所有人都等着呢！
沈潋头回觉得自己压力这么大，“我要是给你拍砸了怎么办？”
“横州集团有影视产业，我已经在让人提前预热了，你不用紧张，好好拍就是了。”顾玦安慰的话好像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沈潋还是紧张得要命。
甚至沈潋还绝望道：“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让你直接包养我呢。”
也不用背负这么多人的期望数着日子挨。
“……”顾玦竟然非常认真地在问，“你是在给我下套吗？”
别等一会儿她真去包养了沈潋了，后者就拿着这个把柄又给她一耳光。
她还记得上次在酒店沈潋骂她的话。
宁可给她五百万也不睡她。
被顾玦怀疑险恶用心的沈潋一直坐在急诊室门口消化，等60都推出来了她都还有点缓不过来，一直在想自己要是这把玩脱了，让顾玦赔了十个亿怎么办？良中又要怎么办？
她用不用坐牢啊。
***
出来的医生说60的状况不错，因为比较小，也可以住院两天挂点水。
顾玦估计是想着明天还要拍摄的事，怕沈潋不方便，于是问医生可以不住院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顾玦跟着医生去拿了药，浑浑噩噩，乱糟糟的沈潋则提着装有60的猫背包先往车里去。
等沈潋带着60坐好了那边的顾玦也回来了，“医生开了点消炎的药，每天晚上给60喂。”
上车之后顾玦把药的口袋放在了后排，又探过身子看了看在沈潋脚下，躲在包里蜷缩成一团小猫，跟沈潋道：“一个星期之后过来复查。”
说完逗了一下60，后者估计是麻药刚醒，有点焉趴趴的，看着不怎么精神。
沈潋消化得差不多了，问顾玦现在是回第九生产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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