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轻甩衣袖,面前是无数执剑将士,曾经为之骄傲的部下,如今剑锋向她,她叹息轻笑,又竟有一丝欣慰。
为首女子上前,用那把熟悉的利剑,架在她脖间:“皇姐,最后一程,我送你。”
长公主迈步上前,脖间划出血痕,女子赶忙收剑,张了张嘴,关心的话不能出口。
“除去剑术,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兵法诡计,你也确实用得出色,论及输赢,我还是赢了。”
“什么意思?”女子警惕问。
“我手中再无一兵一卒,翻不了风浪,何况你今日决计不会让我活着离开。所以不用紧张。”长公主笑得平和。
好像她面前的不是冰冷的剑锋,而只是毫无力量的薄纸张张。
她最后看了眼女子,眼里竟不再是冷酷与嘲讽,而是一种儿时才有过的温柔。这一丝温柔,拉扯着女子的心。
长公主转身,往河池走去,步子停下:“你能逼我到这一步,说明我教得很好,你赢我便不会输。”
身后静默,没人回她。
她又问:“我死后,会葬去哪里?”
“北疆!”身后人说,话音不稳。
“北疆,苦寒之地……你知道我是最怕冷的,好,你性子软,狠下心是对的。”长公主强撑着一口气。
话落,再受不住,吐出积淤许久的黑血,身子不稳,下意识抬手找寻身边人扶住,身边却空无一人。她的随身婢女,跟了她十余年,于今早惨死乱箭之下,铁蹄踏过,只剩肉泥。
她差点就忘了……
药效发作很快,她再细想不成,倒了下去,最后模糊间,向她奔来的,是那女子。
秦青晏*演技细腻,直到导演喊声响起,所有人才回过神。
严悦看着她与几位演员讨论着什么,神情认真,不时点头,再回应对方。这样的秦青晏,她确实难得一见,与家中向她耍赖撒娇的秦青晏,判若两人。
长公主的戏份不多,已全部拍完。
换回衣服,秦青晏从苏烟口中得知严悦来了片场,找到她后,欢喜地奔她而去。
牵着手,一同离开。
“不是说在车上等我吗,怎么进去了?”秦青晏问。
“想看看你拍戏时的样子。”严悦回道。
秦青晏一笑,很满足,能被爱的人看见自己出色的一面,当然万分骄傲。
“后面真的把她葬去了北疆吗?”严悦问。
“没有,毕竟再怎么怨恨,她心里还是认长公主这个姐姐的。”秦青晏说。
“牺牲自己培养了一位女帝,女帝最后知道真相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严悦诧异。
秦青晏露出长公主那般柔和的笑:“作为姐姐,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妹妹一生都怀着愧疚呢。”
严悦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心中下了个决定,回去多看看电视,尤其是秦青晏演的。
再望眼秦青晏,秦青晏正好回头,冲她一笑,挽着手慢步离开。
身后黑色车辆内,严悦母亲宋书晓尽收这一幕,望着她们笑闹着美好地走远。关上车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作为母亲,她永远希望严悦能够快乐。
她叹了口气,后视镜已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之后的一天,当秦青晏从剧组工作回去时,宋书晓确认严悦不在,便适时出现在她面前。
秦青晏望着眼前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贵妇人,猜测她的身份,最后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女人微微一笑:“我是严悦的母亲。”
餐厅点好了菜,服务员礼貌退下。
秦青晏感到有些局促,哪怕对方可能并不看得出来。
宋书晓慢条斯理抿了口温水,姿态优雅,如在品茶,放下杯子,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情,网上的是非,我也看了。客观来说,你还可以。”
秦青晏没有轻易开口,不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阿悦十八岁那年,说喜欢女生,我们竭力制止过,关系也从那天开始变僵。直至现在,才稍有缓和,每年的节日,她多少会愿意回来一趟。”宋书晓说,观察秦青晏反应。
她继续道:“从小,阿悦就担着沉重的担子,我们对她也是极其严格,却缺少对她的关心,所以即便是亲人,我们的关系也并不亲近。”
秦青晏回想了一下,确实,严悦鲜少在她面前提过家人,除了严欢稍微有些交流。
她没有打断宋书晓,找她的目的先放在一边,她更想听听严悦的过去。
“前几天,我看到她和你在一起,脸上的笑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深感羡慕的程度。如果有人能带给阿悦快乐,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只要她开心。”宋书晓说。
秦青晏终于开口:“那您找我,是为什么?”
她没说话,打开包,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秦青晏拿起一看,是她与严悦相拥的时候。
宋书晓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又递过去一张。
秦青晏奇怪地接过,而后,表情不自在起来。照片里,虽然隔得远,仍能看出是在接吻。
接吻这种事情,对于相爱的情侣来说,再正常不过。可是这一幕被放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是尴尬。
“这几张照片是有人特地邮箱发来,你和阿悦,平时多注意身边人。”宋书晓又笑着说,“我很高兴阿悦能够拥有幸福,但一样怕她所托非人。”话语点到为止,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您放心,我了解我自己,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这是我对她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秦青晏严肃道。
宋书晓轻柔一笑:“既然是女朋友,下次阿悦回严家,你也一起来吧。”
秦青晏身子放松,笑着应下了。
第46章 过敏
回到家,严悦一如往常地靠在沙发上翻着杂志,戴着细边眼镜,专注又勾人。
秦青晏长出一口气,放下脑中乱七八糟的所有想法,笑着走向她。压着脚步,无声地过去,走到她身后,弯腰瞥眼手上杂志。
“一片红,这是很好的意思吧?”她问。
严悦偏头一笑:“嗯,代表上涨,算是好消息。”
秦青晏也笑,一边仔细打量着严悦的侧颜,回想起白天宋书晓的那番话,眼底有了心疼。严悦这么好的人,多好的人啊。
察觉到她的异常,严悦问:“你今天怎么了?”
秦青晏犹豫后,说出了今天宋书晓来找她的事,并将宋书晓的话尽可能完全的复述给严悦。
严悦听后感到很意外。她从未想过去刻意隐瞒秦青晏和她之间的关系,严家人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心里预设过他们知道后的做法,十八岁那年的教训让她并不觉得严家人能欣然接受秦青晏。
但宋书晓的做法让她意外,不知道这是所谓的母爱作祟,还是严家人真的改性了。
而她两者都不愿相信。
严悦没说话,继续翻起了杂志。
秦青晏直观地感受到了严悦对严家的排斥。坐去严悦身边,搭上她的手,半天才说话:“我们不谈严家,只是很奇怪,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是狗仔,拍到了我们的照片,不应该第一时间曝光吗?或者索要封口费,那也应该找我才对,为什么发去严家那边,而且目的还不是为了钱。”
在秦青晏说出这段怀疑的话时,严悦心中慢慢成形了一个猜测。
她说:“那个人跟你说,十八岁后我就跟严家关系变僵,他们竭力制止过我的选择,有跟你说是怎么个制止法吗?”
秦青晏沉默,摇头。
严悦轻笑:“总之,很热闹。照片特意发给严家,应该是想让那边再对我施压,报复我也不一定。也许是长跃曾经得罪过的谁吧。”
她望向秦青晏,看她不做声,轻皱着眉,便用杂志在她头上轻轻一敲:“眉头快打结了。”
秦青晏说:“你说想了解我,我也想了解你。”
严悦:“所以呢?”
秦青晏:“十八岁的时候,你发生了什么?”
严悦说:“那对你了解我并没什么用。”
“我想知道。”秦青晏注视着她。
严悦对上她的眼睛,眼里很复杂,好多情绪。严悦回过头,语气随便:“不重要。”
“我想……”
“秦青晏,”严悦打断她的话,“我说了,不重要,还有,严家的事情……不要总提起。”
起身,回去房间。
秦青晏保持着动作,定住一样,好一会儿才望向严悦离开的方向。
几天前,她还天真的以为,严悦想要了解自己了,她们的关系将会更进一步,她充满着期待。
直至刚才,才恍然明白,一直以来,严悦从来设着心防,她能见到的严悦是所有人都能见到的样子,另一面真正的严悦,藏在面具下,连她也被拒之门外。
原来她们一起这么久,她或许连对方的心都还没有走进,真是狼狈又可怜。
换做平时,她一定会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受挫了嘛,起身继续就是。可是今天,秦青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累,若是站着,身子肯定支撑不住了吧。
关上门后,严悦突然很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叹息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去说清楚,又该怎么说清楚呢。
严家这几个字,就像某一个开关,激发她心底最排斥的那一面。即便知道现在的他们已经有所改变,可她仍旧无法接受。
深吸一口气,出去找秦青晏说清楚,不然那个小孩又该胡思乱想了。
然而,客厅空无一人。
离开景盛后,秦青晏去找了白若。白若知晓情况后,取出几瓶存放多年的红酒,大方开瓶。
秦青晏仰头闷下一大口,脸颊微红,又继续倒满一杯,再喝下。酒的度数并不高,但因她从未喝过,很快显出了醉意。
白若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一直醉不了,以前,她也是很不能喝的,现在三杯下肚,仍旧异常清醒。
两个人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秦青晏似是睡着了,趴在桌上,微阖双眼。白若偶然一瞥,酒意顿消。
“秦青晏?!”白若叫她,看见她脖上出现红色斑点,酒精过敏!
“痒……”秦青晏不舒服地说,想要伸手去挠,白若赶忙制止。
送去医院的同时给严悦打了通电话。
点滴缓慢下坠着,严悦询问了白若情况,之后让白若先行离开,自己独自照顾着秦青晏。白若也没有坚持,她们二人正好需要个机会聊聊,便先离开了。
严悦坐在秦青晏身旁,看着她身上各处显眼的红斑,一时竟不知道心中是何种滋味占了上头。
人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她和秦青晏虽不至于到那一步,回顾这几年,也确实诸多波折,闹过别扭,分居两地过,但无论哪种,起码她始终不怀疑秦青晏会一直对她好下去。
只是这一次,严悦想起那日秦青晏走出房间,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心中的慌乱与无措让她开始害怕了。
她也许真的伤到了秦青晏了。
如果秦青晏选择离开,她会怎么做?严悦自问,许久,望向秦青晏稍显正常的脸色,她想,她一定会舍不得,但一定不会挽留。
放下身段去求一个人留下,不是她会做的事。
可秦青晏醒来后并没有提到任何,甚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笑着与严悦聊着琐碎小事。
在严悦去买晚餐时,起身离开的那一刻,秦青晏嘴角的笑变成了解不开的心事。她望着洁白的墙面,暗自出神。
在严悦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一如多年前那样偷偷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明知眼前这个人让自己这么难过,可是看到她自己还是会很雀跃,心底的感受骗不了人。
她喜欢严悦,她爱严悦,她想尽可能地留下严悦在她身边,所以,她无法生气。
又或者说,她不敢生气。
只是这件事情之后,她也明白了,严悦不愿意别人探寻她的内心,发现她的狼狈与脆弱。那便不越界,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她,也许有一天,严悦会愿意敞开所有。
吃完晚饭,严悦收拾着东西,扔去垃圾桶,气氛一时沉默,她便又起身挑了个苹果,拿起新开封的小刀打算削皮。
“不用了,我吃不下。”秦青晏制止说。
严悦放回苹果和刀,坐在病床旁边。
良久,她道:“早上的事情……抱歉。”
秦青晏一愣,眼里跳动着激动,却很平和地说:“没什么,真的。”
和料想中的答案不一样,严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是有些小脾气的,一点点。”秦青晏指尖比了比,“可是没关系,我爱你啊。”
四目对视,严悦先闪开了目光,秦青晏一直微笑地凝望着她。
“秦青晏,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有恃无恐。”严悦说。
秦青晏则说:“有首歌的歌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我偏爱你啊。”
严悦轻笑,没作声。
秦青晏继续说:“不过也不用因为这个就强行改变自己的感受,我希望你爱上我是自然而然的,如果不能,那说明我做的还不够,或者我们真的不合适。”
“秦青晏,”严悦说,“对人这么真心,不怕被辜负吗?”
沉思小会儿,秦青晏说:“就像赌博一样,可能会输得体无完肤,但也有可能会赢得大满贯,后者的奖赏,值得我去冒险一试。”
严悦笑,是她的话,她会愿意去冒这个险吗?大概率不会吧,她比秦青晏要谨慎得多,可她庆幸有秦青晏这样的人在,更庆幸秦青晏爱的人是她。
“秦青晏,我需要时间。”严悦说。
“好,我等。”秦青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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