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转而抬起阎昭的脸,阎昭受惊似的看着他,动作的趋势就是要躲闪,阎守庭只好松开他的手,两只手捧着他的脸。这些话,他希望阎昭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不是希望我说我早就知道这件事,这样你就可以给我找理由,”阎守庭声音很轻,说的时候一直注视着阎昭的眼睛,“接吻和上床在亲兄弟之间是禁忌,可如果关系不成立,那就不算乱伦。你也想这样安慰自己,是不是?”
说到最后,阎昭已经双唇颤抖,他没有想到阎守庭会直接戳破他心里的弯弯绕绕。
是,他就是这样想的!声明里的检测报告他看过,他不是阎家亲生儿子这件事已成定局,那就让阎守庭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吧,他可以在心里让这件事顺理成章。
阎昭不想承认,阎守庭真的太了解他了。
看着那双眼睛,阎昭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阎守庭反而还靠近了,额头抵着他,说:“我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比你还要晚,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亲弟弟。”
阎昭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个没有声音的音节,他猛地低下头,像是缩在阎守庭怀里,“为什么,你明明可以说你知道……”
阎守庭说:“我不想骗你,阎昭。”
他的手顺势抚在阎昭后脑勺的位置,阎昭头发蓬松而软,有一段时间,他把发尾烫卷,漂了色,阎守庭没有告诉过他,他很好看,比他身边经常出现的Omega还要好看。
阎昭闷声哽咽了好一会,阎守庭就守着他的情绪,和他说:“事发突然,让你一个人接受这个消息,是不是吓坏了?”他想起阎昭想要寻死就有些气息不稳,将阎昭往怀里抱了抱,“无论遇到什么事,但凡你心里有怀疑的,应该见到我,亲自向我确认。”
那个声明,令阎昭心如死灰的不是他的身世,而是阎氏利用揭露他身世的这件事来转移阎氏的舆论风波,选择了维护阎守庭,而放弃了他。
他当时是真的觉得不如一死了之,等死讯传回去的时候,或许他们反而会愧疚,在那个时候,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报复手段。
用自己的死,惩罚别人,阎昭事后也觉得好笑,既然没人在乎,死亡又怎么会往心里去。
阎昭稍稍冷静一点,仍是不习惯和阎守庭靠得这么近,这让他不自觉地乱想昨晚那些旖旎的片段,耳朵都热起来。
他说道:“知道这件事就够了,别的……也没有意义。”
阎守庭一愣,察觉到不对,“你没有看到我说的那些……”
阎昭鼻音很重,“什么?”
阎昭这段时间没有联系他,阎守庭想过他是行动受限。昨天跟着沈浮图的人说沈浮图带着Omega进酒店,迟迟不见人出来,他就已经觉得可疑,但贸然去查,只会闹上新闻。
千钧正处于多事之秋,他也因为和阎昭的事遭受了董事会的苛责,职权或冻结或撤销,他必须要守住这个位置,把事情解决才能踏出一条后路。
阎青然却突然闯进他办公室,说一个Beta找到千钧,说在兰华餐厅见到了阎昭,阎守庭推了视察工作,赶到兰华餐厅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跑了很多条街,见到了站在马路中间的阎昭。
想了想,阎昭这个时间点,也确实不宜再接收网络上的消息。
阎守庭便说:“声明已经撤销了,董事会一轮会议就拍板起草了这个决议,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我也不在场。”
他尽可能准确地阐述当时的情况,可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在推卸责任,也沉默下来。
阎昭很久才“嗯”一声,看起来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消息,亦或是不再在意。
他知道阎守庭为什么会不在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阎守庭为什么不在场,因为被他划伤了腺体,而他跟阎守庭的争执起源,说起来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原点。
再往前细数,还是会落到他自己身上。
阎昭的心静不下来,尤其是还和阎守庭靠这么近,虽然床单被子都换了,身上也干爽,可痕迹还在,阎守庭没带颈环,阎昭甚至还能闻到很淡的薄荷味。
更可怕的是,这个味道好像是来源于他自己身上。以前他闻不到,难道这次是因为短暂变成Omega的原因吗?可仔细闻的时候又闻不到,像是在鼻息里掺着,由内而外透出的味道。
他想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目光飘向阎守庭的脖子,“你的腺体……”
“没事了。”阎守庭偏了一下头,让他看他后颈腺体处的伤口,前两天才拆的线,一条长约三四公分的蜿蜒红色疤痕。
他说:“已经好了。”
阎昭的视线在他腺体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移开,心里好像又放下了一件事,低声说:“那就好。”
他不禁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腺体,腺体上贴了张敷贴,还是隐隐作痛,不知道被咬了几下,摸上去还有点让他发颤。
原来是阎守庭伸出了手,拇指将敷贴翘起的一角熨平整,“还疼么?”
“……不疼。”阎昭说着,边坐起身,赤裸的身体都是痕迹,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套上一件衣服。
阎守庭也坐起来,手被阎昭拂开,他的脸色一沉。
阎昭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将上衣套上后呆坐了一会,突然说:“是我自己要跟你上床的,所以没关系。”
这话不像是跟阎守庭说,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我是Beta,你把我咬穿了,也没什么用。”
他继续穿上内裤,大腿根明晃晃的几个泛青的印子,挪到床边的时候,身后还有点酥麻,感觉到阎守庭的视线在他背后,他忍着不适,动作加快不少。
阎守庭的声音响起,“饿了么,想吃什么?”
阎昭置若罔闻,轻声说:“我要问的事已经问完了,来找你,本意也不是勾引你上床。我不是很清醒,又对你的信息素……”他说得很疲惫,因为这句话可解释的点就太多了,所以他停顿了,夹杂着叹了口气,“你就当我是一时改不过来……”
“以后……以后不会再来了,你腺体也治好了,可以去找Omega上床,标记他们。”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阎守庭就料到了阎昭可能要说什么,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了。
阎守庭也没有想过,仅凭几句话就能挽留阎昭。
阎昭顽劣、蛮横,有怪异的小脾气,可那是在分化后才逐渐染上的坏习惯,他想要获得和从前一样的关注,可身边的人渐渐对他失去耐心,本质上他对事物的秩序有着自己的坚守,他接受不了多年的兄弟关系乱套,也无法接受被人抛弃后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去。
他宁愿走得远远的,一个人消化掉那些事。
可阎守庭不愿意让他走,却没想到阎昭会越说越往他底线上踩。
“你觉得我随便跟谁都能上床?”
紊乱的、一旦到来就让他无比痛苦的,得不到发泄的易感期,他都一次又一次咬牙抗了过去,欲望压抑到腐烂变质,看到助理拍到的阎昭携着Omega出入娱乐场所的照片时,不止一次地想,我为什么要忍?
找人把阎昭弄晕搞上床,多简单。可他没有。是阎昭自己送上门,打破了他苦苦维持的冷静,也搅得阎昭的世界不得安宁。
他一把握着阎昭的手臂,阎昭背对着他,僵持着不肯回头。
阎守庭说:“阎昭。”
这个名字就像是最后一枚炸弹,阎昭肩膀一动,仿佛是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最后,代我向……阎总和戚夫人说声对不起,我就不去见他们了。”
阎守庭额角的青筋一跳,“阎昭!”
“你铁了心要划清界限是不是?!”
阎昭提高了声音,底色还是沙哑的,“是!那又怎么样!这不是事实吗?事情已经这样了,到底是你想要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要我装作不知情?我告诉你,回不去了!”
“我不是你弟弟!也不想再跟你玩什么哥哥弟弟的情趣游戏!”阎昭腾地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跟他发火,“不,不对,你应该觉得,轻松,对轻松,就像我现在这样……不是跟亲弟弟上床,不是跟亲哥哥做爱,你不觉得这样就很好吗!”
阎守庭诡异地沉默下来,眉压着眼睫,眸光却死死锁在阎昭身上。
他手中空空荡荡,却像是仍然握住了什么似的,紧紧攥着,指节捏的咔咔作响,面无表情的脸已经像是戴着一副面具了,而里面蛰伏野兽蠢蠢欲动,挣扎出了裂缝,下一秒就要暴起啃咬上阎昭脆弱的脖子。
就像是他一直想做的那样。
阎守庭竟然笑了笑,笑容反而像是那道皲裂的缝隙,语气很轻,却没有波动地喊了一句,“阎昭。”
他以为已经把话跟阎昭说的很清楚了,以为阎昭会恐惧外面的流言蜚语而选择留下来,那他就还有时间,可他还是错估了阎昭的胆量,也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是不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阎守庭像是在宣告,把过往兄友弟恭的外衣都狠狠撕去,坦然而残酷地逼着阎昭直视。“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不顾世俗,罔顾人伦,他早就在心里种下了逆行倒施的种子,不是没有想过扼杀,只是每每看到阎昭,那个念想都会再次萌芽,较之以往更加坚强茁壮,慢慢地,他已经无法抹杀掉它的存在。
因为阎昭就是养料本身,他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催生念头的疯长。
阎昭僵住了,他脑子都要转不过来,好在阎守庭给了他反应的时间,他怔怔地看向阎守庭,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往后退了一步,惊愕不已。
“你……”他说不出口,难以置信的同时觉得可怕。
阎守庭并不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这和阎昭刚刚说“轻松”的时候完全相反,可他还是要说,眼中的血丝像是湖泊里的红藻,一字一句地,“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
第48章
自那天之后,阎昭暂且就留了下来,其中七分是被迫。
他称之为暂且,因为他认定了自己还是要走的,阎守庭留不住他,但他没有再在阎守庭面前提起。阎守庭的反应让阎昭觉得自己的决定像是一件彻头彻尾的错事。
事情最后的发展让阎昭觉得匪夷所思,在阎守庭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他愣了半晌,下意识地以为阎守庭再跟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可他忘了,阎守庭这人不苟言笑,对冷笑话免疫,他也不是会在紧要关头插科打诨的性格。
或许是阎昭的呆愣的反应给阎守庭传递了一个怀疑和不相信的信号,阎守庭看上去表情甚至有些无可奈何,他想要抓住阎昭的手,勒令他看向自己,可阎昭在这时反应却快,躲开了他的触碰。
阎守庭眉下肌群难以遏制地跳了跳,并不明显,他决意再跟阎昭说得清楚一点。
阎昭再傻也该明白过来了,他脸上本来就没血色,霎时间一片惨白,五官拧着想要制止阎守庭,“你、你住嘴!”
阎守庭薄而淡的嘴唇一动,话头一转,紧盯着阎昭,心中竟有一丝欣喜,看来阎昭也并非全然察觉不到,阎守庭甚至将其当成了一种鼓舞。
他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人的预感有时候强烈的可怕,一瞬间,心跳声几乎盖过了阎昭能听到的一切声音,很像是耳鸣,他更大声地,“你不准,不能说出来!”
阎守庭注视着他的眼睛,心中隐秘的疯狂破土而出,疯长,在一声声的咚咚的心跳声里,有一个声音占据上风,用着堪比蛊惑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不要听他的,说出来,告诉他,你爱他。
告诉他,你爱他。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你爱他。
那些隐藏着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的夜晚,尝试过对他视而不见,恶语相向,甚至是刻意地数出他的小缺点,可还是不能改变分毫,也试过将阎昭推远,对于阎沈的联姻他保持沉默,只是抽了一夜的烟,最后还是觉得,不行。
告诉他,你爱的只是他本身,无论他是好是坏,是骄子还是笨蛋。
你还在襁褓里,我就看过你皱巴巴的小脸,你咿咿学语第一句喊的是哥哥,你走路跑步都是牵着我的手,我是你的哥哥、搭档、同谋、领航员、老师、也是你度过青春期时分享过心底秘密的挚友。这些角色、身份,对我来说本质都一样,因为我一直爱你,即使这份爱“变质”,姑且说是“变质”吧,我都没有改变过,只是在这份爱里加入了新的期望。
想要成为你的男朋友、爱人、乃至于是丈夫。
本不该有,本不该存在。可爱没有道理。
说出来简直要把人吓坏,阎守庭却只花了一晚上就接受了自己对道德和世俗的践踏。有一次他在国外接触到一个知名心理学教授,他隐晦说起自己这些念头,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让他接受心理治疗的建议,他和对方拜别后接了阎昭的电话,答应他帮他关注国外游戏展上售卖的一款限量模型。
那个电话里,他的心还尚且不平静,险些隔着千万公里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而此时此刻,他一定要告诉阎昭。
他看着阎昭,很轻地笑起来,说道:“小昭,我爱你。”
阎昭脸上的表情一僵,时间好似凝固,只剩下他微微震颤的瞳孔表示他听清了这句话,脑中迅速掀起一场风暴。
在过往的恋爱经历里,阎昭跟人或调情或敷衍地说过几回“爱我吗”“爱呀”的诸如此类的对话,但那都是发生在不稳定嬉闹场合,没人会当真,还从没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过这三个字。
就算是有人说,也不该是阎守庭来说。
阎守庭怎么能说这句话?阎守庭怎么能说这句话!他们是……不,就算现在不是亲兄弟,可阎守庭是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在很久之前,他们还有着亲缘关系的时候,那又是多久之前,到底是什么时候?
阎昭大脑已经被各种纷飞的念头塞满,他已经快要不能思考,想着,阎守庭怎么能这样呢?这是不对的,有肉体关系就已经很过界了,难道阎守庭一直都有这种心思吗,那岂不是阎守庭一开始就骗了他,易感期紊乱是不是也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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