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他就恨的牙痒痒的。半年前他企图报复回来,结果反而落入了花蓉钰早就设下的圈套之中,他也是在那时候确定了花蓉钰肯定是暗阁的主子。
江湖上专接暗杀人生意的暗阁,但是他离开白宣国一直小心翼翼,没得罪过任何人,除了那次送信。一开始他只是怀疑花蓉钰在暗阁买凶追杀他,为的是逼迫他出现。后来,他才发现不是。那些暗阁的杀手全部听从花蓉钰的命令,那日她是要至他于死地。
若不是奚芷凝及时相救,祸水东引给了孔家那位小医师孔裟云,他恐怕就真就挂了。一想到那日花蓉钰凌厉狠辣的武功和心思手段,他又歇了心思。
他,谁也惹不起。眼前这位笑起来温柔婉约的,还有时不时来画未宫晃动的花家三小姐,都不是善良的主。可怜他一代毒医的当家人,就落得了个棋子的下场,他还得感恩戴德。
后来,他仔细想过,他之所以会落入圈套起了复仇之心,也是被奚芷凝看似无意的暗示所引导。甚至很可能奚芷凝就是故意让他去自投罗网,然后顺便顺理成章的接收他,让他只能躲在宫里,躲在画未宫,并且他的行动也让她确定了暗阁的主子是花蓉钰。
他,就是那个抛砖引玉的人,死不足惜。若不是他还有点利用价值,他都怀疑奚芷凝是不是准备接受他的毒医门了。反正他这些年也是蒙着面纱以女装出现在门人面前,他的毒经也被迫拿出来分享了,奚芷凝学毒的天赋,让他也深受打击。他如今手里的私藏的稀有毒方也没剩下几个了。现在就算换个门主,别人也发现不了。
想到这里,秦邱就又想叹气了。“我会小心花蓉钰的,不会出现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楚王府,我也会亲自去,这样不容易留下痕迹。”
“嗯。”奚芷凝点头,不再言语,她凝望着宫殿里的摇晃着的烛火,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时间,画未宫宫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宫殿外,夜微寒,明月当空,枝桠疏影横斜,倒是一片祥和安宁。
皎月明,疏月影,飞花落絮畔相行,夜寒点宫灯。
琉璃瓦,玲珑心,憔悴眉弯惊梦醒,凭栏无言深。
第159章 碎梦无声伤曲音,几番醉生几番醒。
画未宫,殿内。
灯笼高悬,烛火的灯芯跳跃,夜风悄悄潜入,带着一丝凉意,纱帐随风而动,窗外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细微的每一处动静,都似乎彰显出了生命气息。
奚芷凝微闭上眼眸,心却是如死水一潭,没有一丝波澜。
时间流逝如水,夜色如期而至,唯一不同的是什么?在这座若大的宫殿里,有的只是算计阴谋,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随着时间流逝剩下的慢慢腐旧的躯壳。
生命的本源,是向死而生。而在这座皇宫里,上演的是一场又一场的华丽的骗局,她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
忘忧派,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医学门派。她若不是完全传承了忘忧派的门主之位后,随着修炼忘忧派内功心法,突破了第七层,解开了入宫前师傅通过催眠秘术封存在她记忆中的关于门派的秘密,她才全是真的明白了师傅为何要她入宫。
想到那些刻在记忆中忘忧派的过往辛秘,她的心就更加沉了起来。
烛火氤氲着夜色,偌大的宫殿像也是沉入了黑夜里,幽深、晦暗不明。
“白玉凤明珠和三百年前的大鸿王朝有关。”奚芷凝睁开眼眸,声音如夜色一般清凉,幽幽地传入秦邱的耳中。
“传说三百年前,大鸿王朝覆灭前留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和遍布大陆让人忌惮的暗卫,只要获得了传承,便可继承一切,成为天下之主。最让心动的是,据说宝藏处有一秘方,得之可天地同寿。而白玉凤明珠便是开启宝藏的一条线索。”
秦邱神情微动,他并非没有听过这个传说,江湖传言,白玉凤明珠是前朝遗物,据说其中含有天大的秘密宝藏,不过更至于具体的,他就无从得知。
当初,他也是为了那传言中财富,千方百计才得到了白玉凤明珠。可是,不管他如何研究,他始终无法破解其中秘密。因而,他才设计白玉凤明珠出现,让花蓉钰探查到,继而让花莹雪带走,想吸引知情者出现,从而探求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然而,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他非但没有探出秘密,反倒是被奚芷凝查出了真是身份,反被牵制住,如今更是泥足深陷于皇宫之中。
“财帛动人心,不过,这也只是传说,近百年来并没有人找到过宝藏,如今也没人再寻这个了,都只当是个传说罢了。至于你说的让人眼红的天地同寿的秘方,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秦邱叹息一声道。他说话间,从身侧的锦盒之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从奚芷凝手腕处的红线部位扎入。
“而且,传闻要寻得宝藏,需要知道一首歌谣,否则缺少指引根本找不到。现在没几个人还相信这个传说的了。只可怜了我,当初怎么就犯傻,不然怎么落到今天的境地。”秦邱摇头,啧啧道。
“你若真傻,刚刚就该下毒毒死我,你手里白色瓷瓶里的毒药对我能有几分效用,只怕,你自己都没把握。”奚芷凝淡淡道。
被戳破了刚才的小举动,秦邱也不尴尬,他仿佛没听到奚芷凝的话一般,神色自若的道:“我现在这点下毒微末的本事,不值一提。如今,我更感兴趣的是你身上的寒毒。”
秦邱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他的善于隐藏,他依旧不慌不忙的为奚芷凝驱除幻毒,他的握着银针的手甚至没有一丝的颤动。奚芷凝的眸光从他不变的脸孔处落到了秦邱忙碌的手腕上。
银针刺入手腕,红色的细线仿若被闪动,有了生命力,不安的晃动起来。在此时,又一根短银针扎入了奚芷凝的指尖,电石火光之间,秦邱在自己手指尖逼出一滴鲜血,在他指尖的鲜血浸出的刹那,奚芷凝那手腕处的红线像是被牵引住,从她刺破的指尖涌出,被秦邱指尖的鲜血吞噬。
秦邱本就白皙的脸孔又白了几分。他收回银针,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不能再这样了,若再如此,你体内的寒毒会压抑不住,恐怕……”秦邱这次是真的有些心力憔悴,忍不住皱眉,他就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那若我真的撑不过去,你可愿意接替忘忧派门主之责?还是,你计打算正好借机会灭了忘忧派,从此江湖中只留下毒医门?”奚芷凝抬眸仔细的看着秦邱,不放过他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秦邱微微一愣,他难得的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奚芷凝,眉心处拧成了一个结,眼底深处是看不透的深沉。这次他不是做戏,而是真的被奚芷凝话惊讶住了。
“你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拉我入伙,加入忘忧派,接替你忘忧派的门主之位。你数次试探我,也是看我是否够资格接下门主之位的考验。”秦邱是聪明之人,微微一沉思以后,他便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奚芷凝的各种试探就有了合理的理由。
“我不愿意!你的烂摊子,我才不接收。别以为我不知道,忘忧派之所以会被灭门,就是因为掌握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还想多活几年。”秦邱立刻毫不犹豫的拒绝。
“明珠迎日,
琉璃揽月,
长乐无极,
三物逢,
传承开,
日月同寿,
天下大同。”
奚芷凝看着手腕上的红线渐渐消失,抽回了手腕,衣袖的紫纱遮盖住了手腕处的针痕,轻声唱起了歌谣,她的声音柔美,清清淡淡,却又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韵味。
寝殿之外无人看守,奚芷凝和秦邱的对话的全部刻意地用内力秘密传音,此刻倒也不怕被人听见。
“这歌谣是……”秦邱震惊的坐直了身体,张了张口,“传说中指引寻找大鸿王朝的歌谣,你怎么会有?”
“收集齐了这三件东西,便可以获得大鸿王朝的所有。明珠便是白玉凤明珠,琉璃是指七彩琉璃珠,可是,即便是传我歌谣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长乐无极。她说,长乐无极,有缘得之,无缘不见。”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秦邱心中有隐约又有了上当的感觉。
奚芷凝浅淡的一笑,神色悠然地望向秦邱,幽幽道:“忘忧派的秘密你也知道了,你说你若不愿接任门主,我会不会杀人灭口?”
“况且,你不是想知道白玉凤明珠的事情吗?只有成为忘忧派的下任门主,各种隐情才能知道。当然,人若死了,也无所谓知道与否了。”
秦邱打了一个冷颤,他能感觉到奚芷凝不是说说,她虽然笑着,却没有掩饰眼底的杀意。
“为什么是我?”秦邱一直不太明白的也是这一点,忘忧派想培养一个继承者们应该不会是那么轻易,更不会是他这样的,都不是从小培养长大的。
“你是傅老头的亲传弟子,也是毒医门的唯一传人。”奚芷凝淡淡道。
“就这个?别说我不信,恐怕没人信这个理由吧。”秦邱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傅老头会收你为亲传弟子吗?”奚芷凝问道。“当初你被迫逃离北晋皇宫以后,是傅老头找到了你,然后将其毕生所学倾囊以授。你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是你被挑选中了吗?”
“你是说……我不是无缘无故的被他选中,就如同你挑中了我,想让我接替下任忘忧派?”秦邱一点就通。
“你对你的母亲还有没有记忆?”奚芷凝问道。
“我出生后就没有见过我母亲,宫里的人说我母亲是北晋皇宫里的一名宫女,因为被皇上酒后临幸,才有了我。后来因为体弱多病,生下我不久就病逝了。”秦邱提到母亲,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他从没有母亲的记忆,即便是一张画像都没有。
北晋皇宫对他而言,不是家,而是一场炼狱。没有母亲的皇子,不被父亲宠爱,他在宫里的每一天都是举步维艰。
“你愿意在我不在的时候担负起忘忧派的责任,成为忘忧派的门主吗?”奚芷凝轻轻咳嗽一声道,这几年寒气越重,她时不时会被寒气引发咳嗽。
“我不想强人所难,若你应下,我需要你心甘情愿,且以你母亲为誓。”
“我若不答应,有没有小命姑且不说,我也不会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吧。”秦邱苦笑一声道。“你可谓算无遗策了,我能不答应吗?说实话,我真想看看你被算计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云淡风轻。”
“论算计人心……我,不如她……”奚芷凝眼眸一暗,幽幽叹息一声道。
流华宫。
灯笼高悬,同一处风景不一样的景致。花蓉钰站在夜色里,眺望着天边的月色,眼底是看不透的幽深。
“如果可以算尽天下可算之事,还有什么可以烦忧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若动了真心,要抽离又谈何容易。”她从衣袖处取出一只竹哨子,轻轻的吹奏起来。
曲音婉转忧伤,在夜色里淡淡传开,清瘦的影子落在月色里,是那样的清冷孤寂。
一分月色两分影,三分果来四分因。
碎梦无声伤曲音,几番醉生几番醒。
第160章 飞花旧梦何处是,夜深雾重三更寒。
流华宫,月色如梦。
花蓉钰站在窗边眺望着天边无尽的夜色,任由夜色将她包裹起来。
人,若是要活的明白,就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可是,清醒的人通常思虑过多,谋算一场,到头来又岂能知道是否将自己也陷入其中。
世事难以尽如人意,她不知何时,也将自己陷入了一场谋算之中。
“凝凝,你说,这一局,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或者是……我们都是输家。”花蓉钰轻抚竹哨子上独有的纹路,低沉地问道。
“小姐,红玉有事求见。”一道黑色身影在月色下跃进小院,单膝跪在窗前的阴影里。
“小姐,我拦不住红玉,我说过今天您不见任何人,可是……”另外一道身影跟随之前的身影也来到窗前,挡在单膝跪地的人之前。
院子里的动静打破了小院里的寂静,花蓉钰将手中的竹哨子收入袖口之中,转身关上窗户,沉声道:“我说过每月的今天不见任何人,若没有特别的事就明日再来。冬梅,你送红玉离开。”
“小姐,红玉今日来是有事要禀报。事关当今皇后娘娘,所以……”红玉隔着窗户低声道。
隔着窗户似乎都能感受到房间里低沉的气氛,冬梅着急的拉了拉红玉的衣袖,皇后奚芷凝的名字在这流华宫是个禁忌,尤其是今日,她跺脚压低声音道:“红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和我离开这里?”
可红玉偏偏不理会冬梅,依旧跪在窗外不肯离开,急的冬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几年里,她负责在宫里的事物和消息,红玉则多数在宫外奔波,她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相互配合,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
今日一向沉稳的红玉突然深夜拜访,必然有事,可是,今夜太不一样了,更何况红玉开口就言明所要禀报的事情事关奚芷凝,冬梅就只觉得眼皮直跳,心口处的呼吸也不太稳了。
嘎吱一声,窗户再度被打开,身着单衣的花蓉钰倒影在冷月中,只听的她淡淡道:“进来吧。”
画未宫,宫殿。
烛火跳动,秦邱的脸色难得的不再是那一层不变的假面,而且前所未有的凝重。
奚芷凝静静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也不催促,要秦邱接下忘忧派,就必须得他心甘情愿,否则毫无意义。
她虽然利诱加威胁,不过秦邱这个人最大的变数就是他的不确定性,他可以前一秒和你谈笑风生,后一秒不眨眼的送你下黄泉,这样的人只有心甘情愿应下此事,否则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也没有用。
“我有一个问题,你需要坦诚告诉我答案。”秦邱缓缓道,抬眸看向奚芷凝。
“说来听听。”奚芷凝莞尔一笑,她倒也想知道秦邱想要知道什么。
“如果将来有一日,需要和花蓉钰兵戎相见,你会如何对待?”秦邱问道。
“为什么是这个问题?”奚芷凝微怔,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你和她之间显然并不简单。若有一日你有变故,我接下忘忧派之责,也得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秦邱缓缓道,然后他顿了顿,探究的黑眸看向奚芷凝,“如果我猜的不错,忘忧派的隐秘,甚至大鸿王朝的宝藏秘密,和这位也多少脱不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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