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专家苍老的声音:“季氏这一动作昭示着季氏内部的权力纷争正式进入白热化,老王已经年迈,新王羽翼渐丰,目前我们可以看出被寄予厚望的季氏长公子已然落入下风,一直隐于幕后的二公子终于露出了凶恶的利器,第一步就把哥哥赶下了继承人的宝座。”
司机目不斜视,用力搓了搓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
后座的白茶听得心里发笑,点评道:“好扯啊,这种电台不算造谣吗?”
白茶扭过头,拽了拽男人的袖子,“季氏长公子,会给他们发律师函吗?”
季氏长公子意味不明地打量他几秒,“你看起来很遗憾?”
“也不是吧,”白茶叹了口气,如有所指,“我本来还以为你们这种家族,对外面的流言会很在意呢。”
比如那个江市秘密论坛,季承煜患有阳.痿隐疾的消息就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
白茶越想越气,这对季承煜的外在形象明明造成很大影响,怎么可以不追究呢?
季承煜看他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有了猜测,饶有兴致地问:“宝贝,你被哪家无良媒体骗了,先生给你做主。”
“还不是那个江市百晓生……”迎着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白茶脱口而出的抱怨一卡,偏过头咳嗽了一声,“咳咳,我这么聪明机智,怎么可能被骗?没有的事。”
“是吗?”季承煜遗憾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外面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家长。”
白茶心虚地“嗯嗯”点头,拿头顶支棱起来的头发丝拱季承煜的手心。
独处的时候,白茶登录论坛举报了不实消息,等跳转“审核正在处理中”,白茶还在盘算一定要让那个造谣的混蛋付出代价。
要不,问问正牌秦律师?
钱星宇没有一刻停止在网上冲浪,白茶的信息一过来,他虽然感到十分奇怪,但还是把秦司佑的微信名片推了过去。
收到好友邀请的时候,秦司佑正在跟季承煜汇报工作。
“许熙照那边已经谈拢了,事成之后他要求签在季氏旗下的洲际娱乐,对资源倾斜上提出了要求……”
话音未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季承煜随意一扫,视线顿住了。
秦司佑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没开免打扰有所不满,“sorry,忘记你的办公室禁令了。”
“手机,给我一下。”
季承煜根本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面部一扫,好友申请界面就跳了出来,果真没有看错,确实是白茶。
对方的头像是一杯手绘的Q版奶茶杯子,冒着粉嘟嘟的气泡,一看就是季屿给画的。
“呦,”秦司佑拖长了尾音,“不会有人用人家账号撩小朋友掉马了吧——”
季承煜面色淡淡,“我听说孟枝一直在找你。”
“停,”秦司佑面色扭曲,“我错了还不成,我的手机你随便用,只有一点,备注带厘米的别回也别删。”
“许熙照那边的条件都答应他,我要他手里的视频资料。”季承煜目光黏在聊天框上,也不忘吩咐正事,“视频原件给严淮禹,剩下的备份,我要他身败名裂。”
正牌秦律师那边表示要提供帮助,白茶心里松了一口气,最后提出了一个冒昧的要求,问他可不可以隐瞒自己加他好友这件事。
季承煜打字的手腕一顿,无奈揉了揉眉心,删掉记录后还给了无聊到长蘑菇的秦司佑。
“工作号也还给你,”季承煜对他的员工提出要求,“只有你一个人在用,懂?”
秦司佑翻了个白眼,暗骂季承煜老不要脸的,都被小孩子抓了个现行还不承认。
啧,希望白茶茶争点气,罚他回去跪键盘。
*
白茶“抓住男人的胃”计划在第n次黑暗料理出锅时,遗憾选择了暂时搁置。
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煮饭阿姨神色复杂地收拾烂摊子,最后试探地提出专业建议:“白先生,您要是真的很想做饭的话,不如从最简单的,蒸米饭开始呢?我看着您,绝对不会出问题。”
白茶惊喜地点头,是了,没有天赋,那就循序渐进。
……
白茶没有进入他的生活之前,季承煜独居时从不雇人洗衣做饭,考虑到少年还在长身体的年龄,他特意请了位阿姨,负责白茶日常的吃食。
下午约了人谈事,季承煜难得踩点下班,走到门口时,屋内昏黄温暖的灯光就从缝隙里漏出了一线窄亮的短痕,隐约的饭香飘出来,藏着厚重的暖,是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门开了,少年的身形蜷缩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季承煜俯身去摸他的额头,刚一覆上,白茶的眼睫轻动,一双朦胧的茶色眼眸的就睁开了,因为还没睡醒,呆呆地跟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
“傻了?”心底的弦轻轻一动,季承煜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白茶安静地闭上眼,等温热的碰触从眉心离开,又慢慢睁开,清明了些许,黏糊糊地开口:“先生回来了。”
季承煜从屋外带来的寒气轻易蒸发了,他点了下头,把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那本来是要盖在少年身上的。
白茶摇头赶走了困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饿了吧,我们吃饭!”
他一反常态的积极,脚下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厨房跑。
温在锅里的饭菜维持着刚好的温度,白茶端到桌上,像个勤劳的田螺先生,把碗筷都摆好,拉开椅子,对不远处已经换好家居服的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敬爱的季先生,请用餐。”
季承煜接受了他的好意,白茶在他身侧坐下来,催促他:“快尝一尝,好不好吃?”
晚餐不复杂,三菜一汤,白生生的米饭盛了满满一碗。
少年眼眸亮晶晶的,季承煜挨个尝了一口,跟平时阿姨做的味道没什么分别,挑眉问道:“是你做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
白茶很矜持地点了半个头:“有一些是我做的,所以需要季先生挨个点评一下。”
“嗯……”季承煜沉吟,如实道,“都很不错,只有……”
“只有什么?”
“米饭稍微硬了一点,”见少年面色垮下去,季承煜话锋一转,“也很不错,非常符合我的口味。”
“米饭是你蒸的?”
“是的,”白茶眉梢间藏着含蓄的喜意,“你尝出来了啊。”
菜和汤的水平一看就不是白茶这个新手能搞定的,更何况少年的视线落在哪里,他从这个角度看得分明。
季承煜对如何扫兴深有研究,所以也知道怎样的回答能让少年高兴。
如果季承煜知道自己一时的心软彻底激发了白茶的下厨欲望,想必此时的回答会换一种方式。
米饭的成功是第一步。
白茶的目光瞄准了早餐,先是甜咸不均的煎蛋,季承煜面不改色地吃了,然后是糖度超标的甜豆浆,季承煜哄着白茶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兑了背着人兑了原味豆浆,也面不改色吃了。
经过一系列成功的试验,白茶确定了方针的有效性,变本加厉地折腾起厨房。
最先受不了的是负责收拾厨房的阿姨。
她是新雇的人,没接触过从前那个阴晴不定的季先生,胆子也大,在电话里抱怨起白茶浪费食材、浪费厨具、给她增加不少工作量,话里话外都是索要补偿。
季承煜漫不经心地发配了她,转手让叶秘书联系靠谱的厨师,要求有营养证书,年龄介于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已经成家,最好有小孩,感情稳定。
叶舒珺经过帮上司购买兔子尾巴这种情趣玩具的锤炼后,身为秘书的淡定功力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表示明白立刻办好,假装一点也没发现上司破天的醋味。
电话一挂,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晰的脚步声。
“季总在这里吹风,当心着凉。”
说话的人是周方诤。
视频发到海外的秘密账号,一直有联络的人突然销声匿迹,他才意识到或许受了骗,以季承煜的谨慎,哪里会那么轻易地把自己的性.爱视频交给他一个外人经手,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事情还没有败露,他真心投诚,季承煜都看得清楚,最近也参与了几个小季总亲自经手的项目组,俨然要成为备受信任的核心人物。
季长廷更换继承人只是对外的说法,季氏董事会根本不同意一个学艺术的二公子接手集团,季承煜在集团内的支持者跟老派的季长廷一党打成一团,两位决策人水火不容的态度俨然已经进入权力的更迭时期,一旦站错队,尘埃落定时可能就是被赶出核心圈层之日。
也只有周方诤不担心。
毕竟在两位季总眼里,他都是再衷心不过的肱骨之臣。
季承煜沉在阴影里,神色辨不分明,但眼前的周秘书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被他冷淡的眼一览无余。
周方诤是个小人物,原本不值得他在意,但是那份“私密视频”里的程序追踪到海外账号的对接人,私底下与周方诤达成了协议,两人表面上为季长廷服务,私底下倒卖那些权贵的隐私视频,谋取暴利。
严淮禹正在暗地里追踪这条线,他不介意看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季长廷真是个蠢货,活该被自己养的走狗反咬。
季承煜冷淡地对他点了下头,不紧不慢返回了包厢。
今晚,还有一场好戏要开场,希望他请来的演员,不要让他失望才是。
第45章 隔墙有耳
贺雅闻正在凌春台宴客。
贺氏最近抢下了江洲湾的项目, 涉及到江市未来五年的发展战略,这个项目一旦落地,跟江市政府达成合作, 贺氏将会成为四大家之首。
不仅贺氏, 季氏、严氏和祁氏都在虎视眈眈, 祁氏的重心在扩张版图上,很快宣布退出竞争, 通过严绾如, 贺雅闻跟严氏达成了合作协议,在市中心的双子大厦上让出20%的利润,换来严氏的支持。
季长廷虽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但脑子也不算完全糊涂, 自然看得出这个项目背后的价值, 在江洲湾的项目上不肯让步,贺雅闻提出了合作共赢。季氏独自也吞得下, 但是一个政策性质的项目, 盈利空间有限, 潜藏的价值在于对政府投诚, 如果能跟贺氏合作, 两家都不会大出血,也达成了原有目的,自然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只是季长廷轻视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没想到对方表面说着谦辞, 背地已经托关系拿下了项目,事成之后一脚踢开了季氏。
季承煜冷眼旁观,而他那个季氏当家人的爹还对此事一无所知。
为了独掌话语权,贺氏拉拢了不少诸如钱家这样空有金钱而无深厚祭奠的企业。
贺雅闻刚出山, 对外的形象十分神秘,常人见上一面都要托好几层关系,现如今他肯屈尊亲自设宴款待他们几家,确实给足了面子。
钱敬文拿他当未来儿婿看,位置就在贺雅闻身侧,自觉高人一等,频频以贺氏亲家的身份自居,偏他不自知,惹来好几个隐晦的白眼。
一墙之隔的包间内,周方诤扶住了沙发背,不敢置信地重复:“您要我把老季总约过来?”
凌春台的隔间有监听功能。
周方诤被带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腿都在发软。
凌春台不是一般的地方,号称江市私密性最好的顶级餐厅,无数笔生意在这里落成。
而如今,有人告诉他,这背后有人在监听。
多少达官显贵上层要员都没查出来的事情,如今被他知道了。
过分的信任就不是信任了,季承煜这是要他去当出头鸟!
季承煜轻描淡写地泡茶,动作行云流水,不急不徐,一点都没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的自觉。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指尖敲了敲桌面,反问:“……不愿意?”
“不、不、不是,”周方诤强自镇定,深吸了一口气辩解道,“季总,我虽然以前是老季总的贴身秘书,但是您也知道他的为人,只有他使唤别人的份,哪有一个下属能对他呼来喝去的……”
周方诤是季长廷的心腹,有的是理由把季长廷钓过来,至于后果,那就不在季承煜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愿意。”季承煜撇去浮沫,盖上了杯盖,“我这人不喜欢给人第二次机会,而我已经为你破例一次了。”
“你觉得你配吗?”
跪坐在蒲团上的人明明处在下位,斜睨过来时,却让周方诤产生了被巍峨高山俯视的感受,蝼蚁在过于庞大之物面前不可自控地恐惧颤抖。
第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周方诤不敢多想,他站不住,狼狈地跌坐下去,抹了把脸哆哆嗦嗦道:“季总,您、您误会我了,我可以帮您做事,我只有一个要求,季氏副总的位置……”
“你不是已经在为我做事了吗?”
季承煜喝了一口茶,似乎味道不太好,他皱了一下眉,不知按了什么按钮,很快有人进入这间会客室一样的小房间,目不斜视地换上了一套新茶。
周方诤明白了,这是没得谈的意思,他咬咬牙,仓促说了句“我这就打电话给季总。”匆匆往外走。
小季总居然是凌春台的幕后人,这别说季长廷,怕是整个江市也找不出第二个知情的人。
他周方诤又是什么东西,知道这种秘辛,只会比别人死得更快,这是季承煜在警告他,他根本没得选。
所幸,所幸他是为季承煜办事,到现在为止也没对季承煜造成什么利益上的损害,至少、至少不会亏待功臣的。
周方诤如此安慰自己,心脏却像悬在钢丝上,拨通电话的时候嗓音还在不明显地发抖。
……
屋内,季承煜接到了白茶的电话。
他身上还带着与周方诤讲话时残存的阴鸷,开口的语气泄露了一丝轻嘲:“嗯?”
只是一个音节,白茶就敏锐察觉到了对面心情不虞,试探地问:“……怎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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