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不会有闵珂害怕的人或事,他们可以在人群中牵手,在山上第一抹初阳落下时接吻。
自从说了要去昆市以后,晚上两人在公寓的沙发上,闵珂靠在他肩膀上玩手机,搜的都是与昆市有关的内容。
闵珂蓬松柔软的头发,蹭在他的颈窝,有些痒。
“好像有烟花秀。”闵珂握着手机坐起身来,“我们要去看吗?”
黎因颔首道:“可以啊,不过现在太忙了,等寒假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吧。”
闵珂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顺势躺到黎因腿上,故意抬手弄掉了黎因手里的书。
书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黎因被迫将注意力自书上回到闵珂身上。
闵珂不但没有感到抱歉,还兴奋道:“冬天去的话,是不是可以泡温泉?”
“对。”黎因想了想,“到时候定个合适的酒店,能够泡温泉,也能看烟花。”
黎因在电脑的备忘录上做计划,输入要完成的事项时,闵珂就在旁边看着。
“网上都说,情侣出去旅游最容易吵架,如果我们吵架了怎么办?”闵珂看着电脑屏幕,忽然发问。
黎因敲击键盘的手停住,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吵架吗?”
他和闵珂很少吵架,某种意义上,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经常吵架伤感情,完全不吵架,一旦真吵起来,后果又非常严重。
闵珂握住黎因的手,黎因的手指生得好看,但指间有轻微茧子,是出野外时留下的工作痕迹。
揉捏着黎因的指头,闵珂说:“要是我们吵到很僵,表面上谁也不肯低头,但其实心里已经很想认错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可以约个暗号。”黎因说。
“什么暗号?”
黎因抬手,在闵珂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三下。
闵珂捂住额头,茫然地看向黎因:“这是什么?”
“道歉的暗号。”黎因举例道,“无论是敲桌子三次,还是开灯关灯三下,甚至是脚尖在地上点三下,都算。”
三下,意味着服软,代表着妥协,意味着他们仍然愿意走下去。
***
桌面被人敲了三下,黎因回过神来。
闵珂给他装了碗汤,推到他面前,问他:“在想什么?”
黎因刚准备低头喝汤,手腕就被闵珂按住了。
“等会,还很烫。”闵珂沉声道。
黎因放下汤勺,有点心神不宁。
这个久远的,深藏于时光中的暗号,还未用上,他们就已分手。
他忽然想起数月前,还在斐达的一家客栈时,他因为与闵珂在同个房间而感到不悦。
那会闵珂按着浴室灯的开关,来回三次。
只是那时,黎因已经不记得这个约定。
哐当——
里达额头倒在桌上,撞翻了茶杯,他喝醉了,已然睡了过去。
闵珂闻声望去,伸手摸了下师弟发烫的脑袋,再看那已经空掉的酒杯,皱眉啧了一声。
他抓着师弟的胳膊,把人架了起来:“抱歉,里达喝醉了,我先把人送回去。”
杨妍也被里达的酒量吓了一跳,忙道:“好,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找个人帮你把他送回去?”
闵珂:“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
说完他蹲下身,把里达弄到自个背上,搂着师弟的两条腿,稳稳当当地起身,走了。
梁皆喝着酒,竖起拇指赞道:“闵导,好腰。”
杨妍在旁边莫名其妙笑了声,看了黎因一眼,黎因低头喝汤,谁也不看。
饭局已到尾声,闵珂始终没有回来。
不少人都喝得有点多了,包厢里空气充斥着浑浊的空气,有点闷。
黎因穿上外套,走到餐厅外边吹风。
侗县发展至今,依然没有高楼大厦,只比白石镇上多了些现代化的建筑,看起来没有多大区别。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最后抽出手来,吃了颗糖。
餐厅临江,江风拂过,吹在饮酒后发烫的身躯上,温度正好适宜。
闵珂送完师弟回来,恰好就看见这样一幕——中式餐厅木质门框半掩,檐下灯笼轻晃,黎因靠在围栏的木杆上,灯光柔和了他的侧脸,勾勒出几分模糊暖意,那颗痣倒在此刻鲜明起来。
黎因身后是幕色低垂的江岸,零星灯光在黑夜中描绘出江的轮廓,风鼓动着他的衣角,而他安静地立在那处,仿佛在等着谁的归来。
“出来做什么,外面不冷吗?”闵珂上前,要解开脖子上的围巾。
黎因双手插在兜里,注意到他的动作,反而退了一步:“不用,我想回去了,房卡在你那吧。”
“嗯。”闵珂越过他望了眼里面,“他们吃完了吗?”
黎因下了几级楼梯,将手伸出来:“还没有,你想继续留在这的话,房卡先给我吧。”
“你都要回去了,我还留在这做什么?”闵珂话说得自然,顺势摸了下黎因的脸。
黎因微微睁开眼,带着醉意的双眸好像清醒了些许,但闵珂收手得更快,让黎因甚至没能来得及出言抗议。
“还行,没有很凉。”闵珂说,“还走得稳吗,要不要我扶你?”
黎因笔直地走了几步,离闵珂隔了一段安全距离,确认对方不能随便摸他的脸了,才回头道:“不用。”
闵珂忍不住笑:“阿荼罗,你还是醉了。”
黎因蹙眉道:“说了没有。”
似乎不想同闵珂废话,黎因大步朝前走。
餐厅离酒店有一段距离,回去时要过江。
忽然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响声,黎因脚步一顿,停江堤上。
江面印着点点光火,远处烟花朵朵绽开,短暂而热烈。黎因停在原地,目光随着烟火的轨迹上升又坠落。
不知何时闵珂靠了过来,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夜色中,闵珂低头看黎因的脸,在烟火中半明半暗,目光从他的侧脸,移到垂落的手指,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闵珂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只是小指轻微擦过,不算过分,也不起眼。
但闵珂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大胆的,放肆地,用指尖滑过黎因的手背,扣住了他的手腕。指腹贴在那处薄薄的皮肤,轻轻地按了按,像是要确认什么。
黎因虽是有些醉,但还是感觉到了。他挣开闵珂的手,往旁边退了半步:“做什么?”
闵珂声音很轻,在夜风中近乎呢喃:“我想知道你的心跳。”
黎因不做声,直到烟火再次腾空,这一回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闵珂在光中,触手可及的地方。
黎因在看烟火,而闵珂在看黎因。
他莫名地想到闵珂当时误会他和林知宵的关系,说林知宵从未像自己那般看过他。
闵珂看着他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黎因下意识反问。
闵珂又近了一步,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指尖下的,是闵珂急促又猛烈的心跳。
“阿荼罗。”闵珂垂着眼,他的侧脸被紫色的烟火映红了。
他好像离黎因很近,又很远。
那双装有黎因的蓝月湖,在月色下,潮汐褪去,变成了弯月的形状。
闵珂缓缓俯身,他身上一点酒味也无,他很清醒,而黎因却醉了。
“因为我心跳得好快。”
闵珂没有亲吻黎因,只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然后克制地停在了暧昧的距离里。
砰——
烟花依旧在急促地响着。
“不能亲。”闵珂叹息道。
砰砰——
像五彩斑斓的雷声,响彻江岸。
“不然……等阿荼罗酒醒了,就该生我的气了。”
万籁俱寂——
心跳声比烟花更响。
叫人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47章
闵珂往后退,像个梦一样离远了。
夜风驱散了暖意与暧昧,清醒时不敢张嘴,酒后倒是鼓足了劲。
在烟花暂歇的时刻,黎因开口道:“闵珂。”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斟酌着该如何开口:“除夕夜那天晚上,你从我家离开的时候,感觉你状态不大对。”
黎因双手搂紧了被风鼓起的大衣,“当时我想着……要是真就这么放你走了,我可能会后悔,所以送你回旅馆,让老板看着你,也是因为担心你出什么事。”
他直视闵珂的眼睛:“当然我承认,这确实是一种监视,我得给你道歉。”
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件事说穿,闵珂胳膊靠在江堤的栏杆上,脸被江边晦涩的光线掩着,好似心事重重,又似如释重负。
“阿荼罗。”闵珂声音隔着冰冷的冬夜,模糊地落在他耳边,“你总是这样……”
黎因看着闵珂的嘴唇张合,烟花声再度响起,
他的声音太轻,话语如散尽的烟花被汹涌江水吞没。
可黎因还是听见了。
“所以才会被我这种人抓着不放啊。”
从前黎因就发现闵珂在他面前,总会透露出不自信的一面,也容易自卑。只有不断地得到黎因肯定,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自重逢以来,黎因自认为态度冷淡,如果是十八岁的闵珂,早已被他击退。
但现在的闵珂,却好似不知失败为何物,反而越挫越勇。
闵珂什么时候会放弃呢?
“阿荼罗,到了桑洛以后……”闵珂看着好似有话要说,但因为苦恼,半天也没继续下去。
黎因双手插兜:“然后呢?”
闵珂笑了笑:“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听。”黎因反道。
闵珂抬手拈起落在黎因肩上,烟花带来的金属箔片,顺势放进自己兜里:“那你只看着我,只听我说话,不要看别人,不跟他们说话。”
黎因的视线顺着闵珂的手势落到他的外套口袋,再徐徐上移,回到对方脸上:“你幼不幼稚?”
闵珂扬眉:“你看,你不会听。”
黎因伸出手:“还我。”
闵珂看着黎因摊平的掌心,有点不可思议道:“什么?”
黎因:“刚才从我肩膀上拿走的。”
“只是个烟花碎片而已。”闵珂没想到黎因竟然会跟他抢这个。
喝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黎因把手伸到闵珂兜里,将那小片金属箔片翻了出来,攥在手里转身就走。
之后的记忆,就好像被人粗暴地删减了,等黎因再度醒来,人已经在酒店。
外套和鞋子都被脱了,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右手拳头紧紧握着,握得满手是汗。
黎因口干舌燥,头也很疼,他摊平右手,看到里面变得皱皱巴巴的烟花碎屑。
他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顺势抬眼,而后愣住。
浴室是用磨砂玻璃隔出的房间,乳白的玻璃背后,清晰地勾勒出人影,但又不能完全看得清楚。
闵珂应该正在洗头,他仰头任由水流冲刷而下,侧身时,那处的轮廓隐约晃动。除了准确的细节,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正经的酒店?!
黎因顺手把碎片塞进外套口袋,起来从小冰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仰头饮下大半。
然后他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好像跟这个差不多……似乎比这个还要大?
大家都是人类,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正胡思乱想间,身后浴室门开了,闵珂用毛巾擦着头发,从里间走出,看到站在门外的他,闵珂说:“你醒了,有没什么不舒服?”
黎因握着冰凉的水瓶,感觉好不容易被冷水冲下去的燥热,被滚滚水蒸气冲了下,好像变得严重了。
“有点。”黎因看了眼房间空调,“温度是不是调太高了?”
闵珂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灰色运动裤,腰腹上还有水珠,顺着紧绷的腰腹轮廓和血管往下淌。
他转过身,去按空调的按键:“我怕你冷,酒后着凉容易感冒。”
黎因头很昏,也很热,他解开一个衬衣扣子:“我要洗澡。”
闵珂将毛巾搭在脖子上,随意薅了把湿润的头发:“现在就洗吗?喝醉了洗澡不好吧。”
黎因已经把扣子解到第三颗,闻言停下动作:“我不喜欢带着酒味入睡。”
“需要帮忙吗?”闵珂刚说完,意识到这话有歧义,“我是说,你要是头晕,记得叫我。”
黎因睨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他一眼扫过了浴室那扇乳白玻璃,果不其然,最上方有一个帘子,可以放下遮挡。
看来真正不正经的不是酒店,而是人。
闵珂将黎因的外套从桌上拿起,用衣架挂好,顺带整理了两人的行李箱,烧了壶热水,备好解酒药,最后确定明日的车辆调度,又简单地做了几组运动。
他的头发已经从湿到干,黎因还未从浴室出来。
水声倒是停了许久。
他敲了一下门,里面安静无声。
闵珂心头一紧,推门而入,幸好黎因没锁门。
氤氲的湿气中,黎因靠在浴缸里,裤子都没有脱,衬衫只解了几颗扣子。他脸颊上泛着薄薄红意,湿润鲜亮,双眼紧闭,呼吸绵长。
闵珂坐到浴缸边,有点无奈:“阿荼罗,怎么能在这里睡觉呢?”
他伸手从浴缸里捞住黎因的腰,像是从水里捧出月亮,小心翼翼拥进怀里。
本只打算将人抱出来,可无端又生出了许多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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